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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爹是安平出名的“药王”熟知上百种中草药,帮村里治好过无数的疑难杂症。但城里的医院越来越多,治疗方法越来越先进,人们口袋里也有了些钱,渐渐的,进城看病的人更多了些。老余爹还是经常的上山采点草药,只要有人相求必将最好的药草相赠。

    父亲和叔叔都相信有了老余爹配的药,这被蛇咬的伤应该很快就能好。

    我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听见四合院天井旁有猫和狗的声音。我把木窗子推开,看见我家养的猫和邻居家的狗在一起玩耍。狗低着身子,想去咬我家的猫,猫把右爪高高的举着,抵御着狗的进攻。狗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因为进攻的受阻。狗大叫了一声,猫也喵了一声。狗回头往四合院的大门走去,猫儿蹦到天井的水沟旁,好象在看水中自己的影子。

    天井里边曾经是养过鱼的,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有鱼的腥味。

    我躺在床上,听见屋顶的隔板上有老鼠跑动的声音,不知道那该死的猫到哪里去了。老鼠跑了半夜,像是在练兵一般。听着老鼠的正步走、齐步步、快速冲刺,我的耳朵不再浮躁。我想一个习惯了安静的人会特别的怕吵,而一个习惯了嘈杂的人同样也会害怕安静。但什么都能够过度,从不习惯到习惯、从不喜欢到喜欢、从愚昧到科学、从生到死

    叔叔痛苦的躺在床上,那只腿耷拉在床沿边,肿得与整个身体都不对称。那个穿白色衣服的男人,长的其貌不扬的、透着一股妖气的、抓住我偷别人地窖里红薯的男人,蹲在床前,用手轻轻的捏叔叔的脚。他回过头来冲我父亲笑。我站在叔叔的门口,身体倚在门框上,用手抠门上渐朽的木头。

    白衣男人冲我也笑了笑,叫我到他跟前去。我犹豫着站在门口,使劲的抠门框上的木头。

    父亲叫我进去。我从门框上抠下了一大块木条,看见里面有白蚁在爬动。

    我站在叔叔的痛脚旁边,看白衣男人在处理蛇咬的伤口。草药把脚浸成了半黄半黑的颜色。白衣人用手在伤口上摆弄着,我闻到一股强烈的酒精的气味。

    我躲到父亲的身后,看见白衣人的手突然一下子变成了一条蛇,它吐着舌头,在叔叔的脚上萦绕。白衣人回过头来冲我笑,我躲在父亲身后,用手紧紧的拉父亲的衣襟,手里的木条被折成了两段。

    白衣人站了起来,我看见一条好大的白蛇竖立在叔叔的床前。蛇伸长着信子,它的脸部却像似在笑。

    我醒来,匆匆穿好衣服就跑进叔叔的房间,看叔叔还在躺着,他的腿脚并没有继续肿大。我走到床前,想用手去摸摸他的脚,但是我没有。

    我通过四合院的上走廊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看见我家的猫躺在天井旁,嘴里吐着白沫,它痛苦的颤抖着身体。猫死了。

    但是上午老余爹来看了看叔叔的脚伤,说问题不大,过十天就能下床走路了。因为是礼拜天我不用去上学,我坐在四合院的台柱旁,透过天井看天上的云朵。

    老余爹要走的时候我跟了出去。我问他叔叔的脚真的要好了吗,他说是的,马上就能好了。他摸着我的头,我看见他头顶上那几根银发在太阳下发着光。

    我跟着老余爹往他家的方向走去,快要到窑洞的时候,我问他,安平还有谁会治蛇咬吗?

    老余爹说安平就剩下他会了。

    停顿了一会,他说,不过断门岭的三祭爷也会。

    我问三祭爷是谁。

    老余爹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问他是不是穿白衣、留长头发的。

    老余爹说,就是他,就是上次你魂魄丢了,帮你招魂的三祭爷。

    老余爹叫我到他家里去玩玩,说他家里抓到两只猫头鹰养着,白色的猫头鹰挺好看的。

    我不喜欢白色。我说我家的猫今天早上死了,我要回去。

    他拍了拍我的头,笑了笑。

    傍晚的时候我听见有猫头鹰的叫声。我跟奶奶说有猫头鹰,奶奶说猫头鹰就在院子前池塘边的姊妹树上,猫头鹰三天聪明三天蠢,要是碰到蠢的时候就能抓到了。

    我问奶奶为什么那棵树叫姊妹树。奶奶说那树是一个女人变的,到了春天开满了红色的碎花,要是有人在她身上挠痒痒,她就会害羞,就会树干摆动,掉下碎花瓣来。

    奶奶还说冬天的晚上有时会听见池塘边有女人的哭声,其实就是那变成了树的女人在哭

    晚上熄了灯的房子里特别的黑暗,农村的晚上,特别是冬天,格外的安静。我躺在床上,听那不知道今天是聪明还是呆蠢的猫头鹰叫个不停。女人的哭声,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却没有来临。

    (七)

    冬天渐渐的近了。我的肾炎还没有好。天天吃着特苦的中药,扎着特痛的青霉素。我的身体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显得如此的薄弱。下了几天的雨,院子被冲刷得十分干净,四合院天井里的积水多了起来。我拿个板凳放在木窗前,双脚跪在上面,身体靠在窗户上,看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天井里的青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沧桑,稍微泛白的砖体,被三丈高的屋檐上滴下的雨水敲打着。

    安静的四合院里,重复着单调。雨水打击砖头的声音,演绎着季节更替的寂寞。

    一个大的瓷坛放在了屋檐下,已经积了大半缸的水,水滴落入瓷坛的声音与敲击青砖的声音不同,我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风吹过竹林和树林的声音不同,竹子咿咿的响,像女人在哭;树林沙沙的叫,像婴儿的哭。

    我抬起头,望天井上面的屋檐,井上面的天,弥漫在雨里,有些模糊,有些灰冷。凹上的那片竹林里,长了一棵大枫树。枫树的冠盖过了整片竹林,上面常年四季栖息着许多鸟。奶奶说,枫树边传说有一个大的树妖,过好些年才能出来一次,要是走夜路遇见了,可能要走运也可能要遭殃。树妖长得三丈高,胳膊长得和那棵枫树一样大,如果树妖抓住了你那就死定了,但如果他抓住的是你的手,而且你有方法不被捏死的话,你就可以向它提任何要求,他都能帮你实现。我很小的时候就不相信这个传说,我想一定是大人编出来哄小孩的。

    我游游的在雨里走着,风吹着脸,感到阵阵的寒意。姊妹花树只剩下光光的树干,在这冬季的雨天里发不出半点的声响。我徐徐的走着,走进了竹林。竹子在风中咿咿的哭着,雨打在竹子上,慢慢的滑,点点的泪痕,正是哪个女人哭泣的寄相思吧。枫树挺拔着,沙沙的声音

    我站在枫树下许久。风吹得我有些头痛。

    感冒加速了我的病情,我的身体愈加的单薄。母亲给我加了一套棉被,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的头痛得难受,有点神志不清。灯在轻轻的摇晃着,我想外面一定是起风了。母亲收拾了药汤,我一个人静静的躺着。我听见有猫叫的声音,在四合院里传来的我家的猫的叫声。我在想,曾经天井里是养过鱼的,可能猫是闻到鱼的腥味了。

    四合院的大门旁,曾经停放过去年冬天死去的邻居家老太太的尸体,她脑门上的血还在一直的流,地上都被染红了,门槛的底部也被浸成了红色。

    后来,老余爹拿了一个大木勺泼着水冲洗积血。院子里流成了一条红色的溪流。

    过了两天,下雨了。雨下得很大,院子里又成了一条小溪,一直流到姊妹花树旁边的池塘里。

    雨停了以后,我到院子里玩,看见溪流里有许多的小虾米。我一个劲的抓着,然而虾米仿佛越抓越多。

    天气越来越冷。地面只要有水的地方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池塘里布满了冰块,我试着一只脚踩上去,然后再把另一只脚也踩上去。冰层承受着我单薄的身体,我放松的走着。冰块渗湿了我的布鞋,我才退到岸上。我低下身体用手抚摩着池塘里的冰块,刺骨的寒冷,很是刺激,我突然感觉到有一种快感,超乎我的身体之外的快感。

    我在想,冰下面的世界,那应是一个全新的,与我的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个世界也许不是冬天,也许没有寒冷;也许雪花飞舞着,美不胜收;也许就不存在所谓的另一个世界,在这冰的下面,还是冰,或是水,还是寒冷的冬天。

    太阳照在冰上,反射出的光芒刺激着我的眼睛。我看见冰下面有红色的东西在游动着。

    (八)

    腊月二十四,小年夜的灯慢慢点亮,老余爹在自家的大堂屋里点燃了一棵大树根。在家乡,有三十夜里(除夕夜)烧树根的风俗,火烧的越大,预兆着来年越兴旺。树根熊熊的燃烧着,火焰升腾,火星乱飞,屋内温度阵时高了起来,关掉电灯的屋里仍然格外的亮堂。

    老余爹提前点燃的大年火,招来了不少的邻舍。男女老少围在旺旺的火堆前,说着去年谁家的大年火烧得最旺。老余爹把家里备好的年货端了出来,大家吃的哔哔啵啵的声音一时高过了树根燃烧发出的哔哔啵啵声,一时又淹没在人们谈笑的声音里。

    屋外的天越渐的黑下来,聊天的内容从村头的大株树里头出来一条大青蛇,被钟家的两个小孩给打死了,然后株树无缘无故的掉了半天的绿树叶,到断门岭的谁家里下了一只小羊,长的只有三条腿,前面一条后面两条,走起路来蹒跚如醉酒一般,再到哪一夜谁谁谁在哪里哪里撞见鬼了的形色各异的鬼狐故事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断门岭的“法师”三祭爷。老余爹说三祭爷其实原来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到三十二岁那年的元宵节,断门岭做法事祭祖,祠堂里挤满了全村的男女老少,香烛燃烧着,烟气缭绕。原来的老“法师”唱唱跳跳了几个小时,累得不行,然后又从祠堂里出发,围着整个村子行游——“出兵”“出兵”可以辟邪除妖,甚至还可以立佛,也是整个法事里最精彩的部分。

    原本不怎么相信迷信的三祭爷只是凑热闹跟着去看看。但没想到的是,竟然被老“法师”的玄剑给戳重了。大家还以为他是中了邪撞了鬼,哪里知道竟是撞了佛了。

    玄剑指在三祭奠爷的额头上,阵时,他像发了疯一样,大跳大唱起来。手中捻着各种法器,将原来老“法师”的那一套本领全部施展开来。从那以后,老法师就退休了,渐渐三祭爷成为方圆十几里最有名的法师。

    还聊到那天我在池塘里抓鱼后生病了,高烧不退,三祭爷给我招魂的事。老余爹说,三祭爷可真神了!在我枕头下面放了三根香烛,叫人在墙上贴了一张符,向我父亲问了我的生辰八字,然后就卜起卦来,问我在哪里,我睡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但一一回答着他的问题。我一会说在自己家的后院,一会又说到了山后的树林,一会又说到了池塘边,最后又说在水井的树旁。三祭爷让我父亲把我枕头下的三根香烛拿到井边树下去点燃就行了。结果第二天我的病就真的好了。

    老余爹还说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三祭爷三十一岁的那年,就是成为“法师”的头一年的冬天,他到老余爹家来串门,晚上喝了点酒,聊了些鬼狐故事,说着说着聊到了凹上竹林里的枫树妖,三祭爷听得入了神,大概是真相信了有这么回事。三祭爷说竹子特硬,如果把竹子套在手上,然后把手给树妖给握住,那肯定能够降服树妖了。

    那晚,也许是确实喝得有点多,三祭爷执意要去竹林看看。风好大,天空开始飘起一点小雪,老余爹执拗不过他,看着他往凹上竹林的方向走去。谁都不知道当天夜里竹林里发生了什么,但大家都觉得那晚竹林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以后发生的事情也必定和那晚竹林里的事情有关系。

    寒风呜呜的吹着,在这个冬季里,我的肾炎没有太多的好转。

    (九)

    那年的冬天下了几场很大的雪。我成天呆在屋子里烤火取暖,潮湿的四合院里,即使是白天,光线也很差,火炉发出的光将我的影子瘦瘦的挂在墙上。墙是土夯的墙,表体上糊了一层白纸,时间一长,白纸开始发黄,但我的影子一点也不闲弃,安静的倚在上面。

    外面的雪不停的下着,听见我家猪圈里的猪叫了几声。透过木窗,看见一黑三白四头猪到了后院里,母亲提了扫帚赶着我家的猪,雪齐了母亲的套鞋上沿,没过了猪的小腿。

    我爬到窗子边,看见我家的茅房连同猪圈都被雪给压倒了,几只鸡从坍塌的茅房里飞了出来,在雪地里奔驰着,留下一行行漂亮的梅花印。鸡们飞到一棵倒下的树干上站着,一字排开,仿若这个冬天边塞镇守的兵士。它们被冻得呆呆的,久久的站立着,一动不动。

    一九九四年冬天,肉价长过了四块。腊肉的烟熏味,弥漫了雪原。我家的猪被赶到一间闲置的牛圈里养了半个月,直到新的猪圈搭起来。鸡被冻死了一半,这年的冬天把鸡都给吃腻了。但对我的病一事无补,我的脸还是浮肿着,像胖了许多。余老爹给我抓了两副中药,却要找什么冬瓜皮做药引子,母亲到处寻找着,终于借到了一袋晒干的冬瓜皮,我也第一次知道冬瓜皮竟然是种珍贵的中药,在这农村里还有人收集着它。

    过了大年除夕,正月初一到家家户户拜了年,这个春节主要的事情就算是走完了一大半。剩下的还有一个元宵节,这一天,村里又将开坛祭祖,这天的晚上,又将是这个平静的农村里,最为不安静的一个夜晚。

    灯一盏一盏的点亮了,在这没有月光的十五的晚上。吃过晚饭,母亲找张破报纸包了点茶叶,牵着我一起到祠堂去。茶叶是在祭祖时用的,茶叶经过向先人祈福,然后喝下就可以辟邪逢运,四通八达。离祠堂还远着,就听见那边传来了唢呐、锣、鼓、罄、钹的声音,人们说话的嘈杂声、小孩的啼哭声、风吹过树林和竹林的声音

    我和母亲选了一个靠大门后面的角落坐下来。祠堂里已经坐满了全村的男女老少。

    请来的法师竟然是断门岭的三祭爷,竟然是个外村人,看来安平近些年真的不行了,一个能主理法事的人都没有了。我听见钟家的三大伯和余家的四叔在说着,四叔猛抽着那袋旱烟,烟卷在昏黄的灯光里升腾着,咳嗽了两声,说可惜李老大前年死了,他的法事才是做得最好的。

    李老大是我的大爷爷,就是我爷爷的哥哥。他死的时候我还记得,但他做法事的事情我却一点不记得了。

    听说李老大想把他那套本领教给安弟那小子的,但他没有福分,那小子竟然不愿意学,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想的,钟三伯又说。

    哎,这就是命啊,可惜了李老大那套本事,也可怜了安弟那小子没能学到,还一直这么病着。余四叔慢吞吞的说着。

    就怕这是因果报应啊,那小子不愿意学本事,反倒被弄着这一身的病。坐在我前两排的钟三伯说着。

    我的耳朵筛过唢呐、锣、鼓、罄、钹的声音,人们说话的嘈杂声、小孩的啼哭声,将他们的讲话听得一清二楚。但我不记得大爷爷曾经有要我学什么本事,我也不记得大爷爷曾经是多么会做法事。我对大爷爷没有什么印象,我只知道他和我爷爷一样已经死了。

    鞭炮声响了起来,今晚的法事开始了。那个长的其貌不扬的、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白长卦的、留着一头长发的、曾经给我招过魂的、抓住我偷别人红薯的那个三祭爷,手中持着一仗拂尘,开始唱了起来。唱词是那么的冗长而完全听不懂,比学校老师的讲课还更没劲,我听了几分钟就再也无法听下去。我开始心不在焉,我在想大家怎么会喜欢听这种鬼东西,我在想那个长的其貌不扬的、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白长卦的、留着一头长发的、曾经给我招过魂的、抓住我偷别人红薯的那个三祭爷——那个法师,为什么要唱这种鬼东西,他到底在唱些什么东西。

    我厌倦的叹着气,然后偷偷的从大门后面绕了出去。祠堂里复杂的声音逐渐退到了我的身后,逐渐的变小、消失,我的耳朵里只剩下风吹过树林和竹林的声音。

    我静静的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脑袋里什么也不要想,很快乐。

    我倦倦的听见有一男一女在说话的声音。声音来自四合院的上堂屋。我仔细的辨听着。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间在这里出现。

    我躺着懒得动,我想我要到窗子边去看看的话,那肯定可以看见外面的两个人到底是谁。但我不想起来,就这样躺着,什么都不做,很快乐。

    风突然把我房间的一扇窗子吹开,我看见两个穿白色衣服的人站在后院通往天井的走廊里说话。

    穿白色衣服的女人,白衬衫的袖子口上有些裂开了,衣服有些陈旧,但我还是认得出,那正是去年冬天死去的邻居家老太太的那件衬衫,不对,现在应该是前年冬天了,前年冬天死去的邻居家老太太的那件衬衫。我忘了,现在是新年,去年已经变成了前年,今天已经又是一个新的正月十五,是元宵,大家都正在祠堂里看三祭爷的法事。

    但我看不见那两个人的脸,我不知道那个女的是不是前年冬天死去的邻居家老太太。另一个男人,我想他应该是一个男人,从他说话的声音里能够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过。他却留着一头邋遢的长发,我感觉到他是——

    那个长的其貌不扬的、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白长卦的、留着一头长发的、曾经给我招过魂的、抓住我偷别人红薯的那个三祭爷!

    我的头有些眩晕,我仿佛还能听见远处祠堂里的唢呐、锣、鼓、罄、钹的声音,人们说话的嘈杂声、小孩的啼哭声,但我却听不清楚就站在几米开外的走廊里的两个人的对话声。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慢慢的躲到另一扇还关着的木窗后面,我看见他们两个的脸都极其模糊,我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长相。

    也许是因为寒冷,我的身体颤抖起来。

    突然,男人从白色衣服的长袖里抽出一把长剑,刺向那个女人的胸口,女人立马倒地,但却是头颅在出血。

    我看见红色的液体在青砖与青砖的缝隙间流淌,一直流向天井,流向四合院外面的院子。在一片漆黑里,我仿佛看见院子里流成了一条红色的小溪,溪水流向池塘,流经那棵姊妹花树,枯树竟然突然绽开了无数的红色的碎花,如少女般的妖娆,树干在微风里轻轻的摇摆,像少女舞动的婀娜腰姿。

    天气放晴了,积雪已完全融化。早上,太阳照在我的床上,暖暖的,母亲推开我的房门叫我起床吃饭,手里端着一杯茶,说是昨晚在祠堂里向三祭爷求的茶,让我趁热喝下去,对我的病有好处。

    阳光从天井上面的屋檐投下来,照在青砖上,天井里的水只剩下一点点,那个天井中央的大瓷坛里却还有半坛的水,阳光射在水面上,泛出和谐的光芒。我纵身一跳,跳到瓷坛的旁边,感觉身体很轻松,挺舒坦。我望着瓷坛积水里自己的脸,泛发出新鲜的阳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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