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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美中文网 www.zmzw.net,白羊店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1、老幺在家里最小,便叫老幺,叫来叫去,厂子里的人们竟忘了他的原名,但一望见矮而胖、面相忠厚的他,人人几乎会从嘴里蹦出“老幺”

    老幺下过乡,吃过贫下中农的忆苦饭,返城后便进了厂子当工人;做工人没什么特别爱好,只爱在下班后呡两口小酒。和他亲近的人不少,大家都是做朋友兼酒友,酒是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少之不成聚,酒也不香了,菜自然也没了味道。酒友中聚的次数最多的就是“大肚”大肚小老幺三岁,按道理以酒桌上的习惯,大肚应该管老幺叫大哥,但高高大大、大腹便便的大肚,不能称伟岸,自也有三分“雄”壮,常拍着个子不高的老幺肩头,像一个江湖老大关照初入道的小弟一样:“幺弟,不能喝别逞强!”

    大肚不叫老幺大哥,却甜腻腻地叫老幺的爱人阿秀“秀嫂!”

    老幺的酒战场甚广,从厂子门口的小酒店,一直开战到家里。和老幺结婚时,阿秀就知道他有爱呡两口的习惯,午饭和晚饭必定为他备上两个可口的下酒小菜,老幺自是乐不可支;但久了,老婆陪着呡两口自和“爷儿们”赤膊围聚一桌,吆三喝四的不可同日而语,老幺便开始下班后出了厂门蹩进附近鳞次桎比的小酒店;酒友是不用约的,不用请的,宛如恋爱时节的心有灵犀,众酒友不会错过任何一个酒友的聚会。

    下班的人流各奔东西,酒友们凭灵性和一只在空气中的飘荡物里准确捕捉“酒气”的鼻子,聚齐了。老幺爱热闹,往往是这桌刚完又进另一家酒店,挤进酒兴正酣的激战之中,一晚上喝两三桌是常事。万家灯火时,老幺晃着往家摸。起初阿秀总留饭等他,一见到酒气冲天的老幺,便气不打一处来。阿秀是个爱面子的女人,即使大声喝斥老幺,也要先关了门,生怕邻人听到他们的争吵,遗笑邻间。阿秀骂老幺这样没命地喝酒,早晚有一天要送了命,老幺梗梗脖子,瞪着阿秀,骂道:“老公送了命,你好再找是不是?老公偏要寿比南山。”

    阿秀噙了泪,伤心地一个人吃已经凉透的晚饭。他的老幺先前不是这样的,男人做了老公,便像提了干有了衔头的科员,派头变得今非昔比;而女人嫁了男人,一如公主落魄成了贫民,不但再也听不到甜言蜜语,即使耍耍往昔的娇小姐脾气,老公也会像迟钝的木头人,慢半拍的同时,漠视你的存在;阿秀一边生闷气一边看电视,发誓不理老幺。

    老幺接连几天喝得醉醺醺回到家,总发现似乎少了某个程序,酒精在体内像条热乎乎的游龙不停地冲荡,搞得脑子昏沉沉,不能正常思维,但好呆想出来了,阿秀不理他了;习惯于回到家迎头接受一阵唠叨的老幺,进了家门却是一派无声无息的太平盛世,老幺倒觉得比醉酒还要头懵。

    老幺爱酒,但没有阿秀的“管理”老幺心里便生出三分怯意。

    下了班碰到大肚,大肚像往常那样拍拍老幺的肩膀,嘻笑着说:“今天该你小子请客了。”老幺回手架开大肚肥软的手臂:“爬一边去,我今天有事”大肚说:“该你请客了,耍孬哩!不行,你今天不请客,我跟到你家混饭去。”老幺不理大肚,竟直一人回家,他怕和阿秀长时间僵持,对双方都没有好处,还坏了夫妻情谊。做男人要潇洒,但凡事得有个量和度,过了范围,女人当然要造男人的反,女人是长久寂寞不得的。

    回到家,阿秀已经忙活着洗菜做晚饭。老幺正要开口向阿秀赔不是,大肚影子一般钻进屋,大大咧咧地嚷:“秀嫂,今天我到你家混饭呐!”老幺半开玩笑,说:“你咋脸皮恁厚哩!蹭饭吶。”阿秀脸上堆了笑:“欢迎,快请进来吧,我下厨给你们做两道菜,老幺你们俩喝两口。”老幺见阿秀脸上阴转了晴,一阵窃喜,老婆不生气,他的酒才能喝得香。老幺明白阿秀生他外出喝酒的气,整日留她独守空房,女人最怕的是寂寞,孤寂的女人如云烟,淡淡的一丝风也准能飘散。老幺自是不希望阿秀出事,所以该让步的时候,一定不能再拿大男人的架子。

    老幺不喜欢和大肚喝酒,这家伙嘴太损,花花肠子多,和他在一起,老幺觉得特累,但酒桌上一人干喝,老幺觉得比干家务活更累;管他黑猫白猫,只要能拿着杯子和他老幺碰酒,张开嘴巴对应酒话,也就行了。

    老幺便不在厂门口的酒店出入,下了班,晃一会儿,约摸着阿秀的饭做得差不多了,再晃着方步回家;小菜端上桌,老幺便到家属院门口的小卖铺提回一瓶三五块钱的白酒,拧开盖子的当儿,大肚像一只闻腥味的猫,顺着酒香,进门了。

    老幺骂他:“龟儿子,你倒准点,准备好了你来了。”

    为大肚倒上大半杯白酒,两人一口酒一句闲话,阿秀端了饭碗,边吃边听,时不时回荡几声尖声尖嗓、有几分忘情的笑声。

    2、有一种男人,爱挖爱情的墙角,爱占“眼瞟”的小便宜,偷嗅两口别人爱情之花的芬芳,这种男人的嗅觉和视觉特别出色,他们能准确发现人家篱笆墙的缝隙,人家爱情戏的火药味即使关了门,也能被嗅出。

    大肚就是这种人。

    酒来酒往之中,在于大肚只不过是一个幌头,他大肚决不至于像老幺那样酗酒,以至于冷落美人;大肚自誉比满脑子酒虫的老幺更懂得女人平静之下奔突嬗变的芳心。每一次的举杯,在虚恍的那只臂腕后面,大肚的那双眼睛便会在阿秀身上上上下下地扫描,阿秀的丽质让他魂躁心浮,心里便骂老幺,儍人有儍福,娶个恁漂亮的媳妇!

    老幺发现大肚和阿秀好上了,是在全厂风言风语传遍的时候,还是一个酒友出于好心和义愤,支吾着要他提防大肚;老幺不解,他对大肚再熟悉不过了,三两酒量,牛皮吹得比谁都大,啥事也难成。酒友说不是喝酒的事,是大肚和阿秀的事。

    老幺头一下懵了,不亚于猛灌了一大杯“二国头”但他很快清清朗朗地明白过来,心里骂道:“怪不得大肚在我家喝酒时老是心不在焉,一双贼眼老瞟阿秀呐,老子愣是没明白过来,好心留他到家喝酒吃饭,却成了引狼入室!”

    “我操大肚的八辈子祖宗!”

    老幺愤然,咒骂大肚不江湖,玩女人玩到朋友老婆头上,太他妈不是东西。阿秀也是水性杨花之辈,咋就会瞧上大肚那副臭徳行。老幺气鼓鼓跑到阿秀的车间,硬拽出她,阿秀没明白过来,脸上早已落上了两记结实的耳光,老幺搧得手生疼,骂道:“不要脸的骚货,你啥时和他搞上了?!”阿秀脸上被搧得生火,泪珠子打着转,倔强地挺着头,瞪着老幺,目光射得感觉像是他老幺做了坏事一般。偷男人倒有理了,老幺气往上撞,巴掌又抡起,却被车间里闻风而至的一帮姐妹拦下,架开,老幺跳着脚,满口污言秽语。

    老幺最恨红杏出墙的女人,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算什么玩意儿;他想不通阿秀咋就和肥得猪一般的大肚好上呢?自己不长眼,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回家,酒肉伺候,赔了夫人又搭进了酒菜。

    老幺容不得大肚骑在他头上拉屎,跑回家,寻出上山下乡时用过的那把尖刀,腰里一掖,跑去找大肚拼命。来到大肚上班的地方,老幺破门而入,大肚望见老幺,脸唰地白了,故作镇静地坐在那里摆弄大茶缸。老幺骂道:“龟儿子,你算什么东西?爷爷好心留你喝酒,你他妈的不知恩图报,却勾引老子的女人,你还算人么?”大肚定定神:“你别骂人好不好,你老婆不愿和你过,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老幺瞧不得大肚的这副模样,从腰间扯出刀来,吼道:“老子今天阉了你,让你小子坏良心”大肚把大茶缸抛向老幺,推翻办公桌,夺路而逃,尽管大腹便便,逃起命来却身手敏捷,老幺居然没赶上。

    老幺很晚才回到家,阿秀看着电视等他。如若阿秀有了旁的任何毛病,依老幺的脾气,他都会原谅她,小夫妻没有过夜的仇,但老幺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私通,想起阿秀和另外的男人上床,老幺便觉得喉眼发痒,干哕连声,让他浑身不自在。老幺对爱情虽不祈望长久的山盟海誓,但最起码的忠贞不二还是要的,与一个总在脑子里想着别的男人的女人睡在一个炕头,老幺身上只起鸡皮疙瘩。

    不管是大肚勾引阿秀,还是阿秀主动引大肚上钩,他们之间有了事实,这样的女人要她何用?只能脏他老幺的生殖器,老幺他再没有成色,还是有这点骨气。老幺来到阿秀面前,说:“你不去找你的野男人,在这儿发什么呆?”阿秀愤然地瞪他一眼,转开目光,眼中早已泪光盈盈。老幺说:“我没有钱,没有地位,在厂里是个不能再小的老百姓,我比不上那个野男人不是”拧开酒瓶,老幺倒了一大杯酒,猛啜一大口,辛辣的味道直冲嗓子眼:“我最瞧不起水性杨花的女人!”阿秀的泪扑簌簌跌落,驱上前,扑嗵跪倒:“你原谅我一次吧,我发誓再不做对不起你的事”

    老幺望着泪光盈面的阿秀,心一颤,十几年的夫妻,老幺还是爱阿秀的,但阿秀的负心相叛实在伤了老幺的心,老幺把生命中的这个女人当成自己的私有专属“财产”让她为自己理家、管财、准备一日的三餐、一年四季更替的衣衫,而阿秀总是默默做一个女人一个妻子应做的一切,以至于老幺默视所有的生活细节,觉得那是自自然然的事情,淡化得到了似乎不存在的地步。

    平凡和细琐充满单调悠长的日子,做了老公以后,十几年的夫妻生活,似乎再没有留意过阿秀的喜怒哀乐,他老幺的一切便是阿秀的一切,阿秀被同化的像老幺身后后面拖着的影子。

    阿秀的反叛,打碎了老幺一家之主的地位,也让老幺心目之中原以为牢不可破的夫妻情爱功亏一篑。

    老幺猛喝下一口酒,目光弥离望着阿秀,说:“你不要求我了,别的任何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你走吧,现在就走,我不能和一个已经给我戴绿帽子的人在一起生活,我老幺穷,没本事,但有这点可怜的骨气!”

    3、老幺和阿秀半年以后离了婚。老幺开始了独来独往的独居生活,孩子判给了阿秀,一个月总有三两天,孩子来找他,老幺带着他疯玩,给他买爱吃的零食,爱玩的玩具。只是再不和人面狗肺的大肚喝酒,大肚也很知趣,酒摊儿上遭遇老幺,便识趣儿地退避三舍。老幺的影子重新出现在厂门口的酒肆,酒精很纯,酒友的酒情纯且浓。老幺在酒摊儿上打发寂寞时光,每天熬到半夜,醉得云天雾地才回家,开了门倒头便睡。偶也会半夜酒醒,干渴难耐,下得床捧了一大缸子凉白开,一气灌下,回头的当儿,会想到阿秀,便嘀咕:“这娘们竟会躲到别的男人的怀抱里!”

    4:大肚历经持久的离婚大战,终告捷;遂与阿秀结婚。老幺听到消息,干笑两声,内心唸道:“拾老子用过的旧货,没啥了不起。”

    老幺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饥的生活,没有人再唠叨他,也没有人为他洗衣煲粥,简单却可口的下酒小菜,如今变成了从酒店提回来的、酒摊儿上没有吃完的剩菜;半夜乍醒,无聊饶心,啜口闷酒,独就三两口凉菜,烧酒伴孤眠,迎来一样的白天。

    阿秀再婚不久,一天,大家发现老幺换了个人似的,西装罩身,领带束项,最晃人眼睛的是老幺的头,蓬松油亮,香气袅袅,健步之下,乌金浓发波儿一般轻颤;谈吐着了装一般文雅了,举止敛起了粗放的无规无距。

    再在酒摊上出现,刻意了三分儒雅之气,老幺像求学镀金而终告结业的人一样,周身泛着风度和儒雅的气息。细心和多心的人开始注意老幺的行踪,发现他老爱去厂门口不远的一间发廊,每次从中出来,头发必定光鲜,神采必定飞扬。大家不约而同地认为“人靠衣装”的老幺定是恋爱了。酒摊儿便戏谑:“幺哥,是不是找到了新嫂子?!也让兄弟们开开眼。”老幺怪笑,说:“嫂子,还是镜中花,水中月,没影踪的事,哪比得上和大家一起喝酒有兴致呀!”

    话是这么说,但老幺确实像是生活在恋爱之中。

    确切地发现他谈恋爱,是在派出所,如果那也叫恋爱的话。

    ——老幺常去的那间发廊,里面有一个理发妹,二十来岁,外地来市打工人员。每次做头发,老幺便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瞎扯,理发妹只是笑,并不多言;老幺套近乎,给她讲城市的灯红酒绿,种种新奇,闲扯中竟套出了两人是同乡(理发妹的家乡是原来老幺下乡的地方)。理发妹动了乡情,开始对老幺有了好感;更是用心为他做发型,老幺乐得天天“改头换面”日日做新人。

    理发妹非花容月貌闭月羞花之辈,但姑娘家的楚楚动人,毋须修饰的天然丽质,让老幺心玄扑动。

    一日,整过头发,老幺呆在那里闲扯;他知道什么话理发妹感兴趣,老幺觉得单纯的有三分傻气的理发妹,以他江湖老手(他常自诩自己在这方面是行家),应该很容易搞掂。老幺约她晚上出去潇洒,天黑后,骑上小木兰,拉着理发妹满大街兜风,老幺不知该带她到那儿。转得累了,理发妹要回去,老幺停下车,说就在路边说说话吧。两人便在小树下闲聊,夜风把理发妹身上的气息,像云像雾地飘过老幺饥渴的鼻子,这样的气息他老幺好久没有闻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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