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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追杀,万不得已才跳下悬崖,幸而不死。”孙守圭闻言一惊,见宇文濯倒是身材魁伟,气度非凡,而宫无名貌不惊人,浑似乡下老农,却竟有这等功夫!不由得立时敛容起敬。正在此时,忽闻有人来报:“老爷,卢刺史求见。”

    孙守圭一怔,低声说道:“卢鸿观不是已然离去了么?如何又回来了。”尚未开口,门外便传来卢鸿观的声音:“国公,大事不好了。”话音未落,便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护卫。却见苏执等四人站在屋里,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镇定下来。孙守圭说道:“这四人皆是来喝喜酒的宾客。卢刺史不是已然打道回府了么?为何又如此惊惶而来?”卢鸿观道:“下官今日听安将军手下说盗贼之事,恐其言有虚,便与随从去了山门处查探,果见遍地尸首。”孙守圭皱眉道:“如何便知这些贼人便是军中逃兵?”卢鸿观犹豫了一下道:“那四十余人皆是一身黑衫,应非寻常百姓,至于是否军中逃兵倒尚未可知。下官深恐那左先生所言不差,如当真有贼人逃脱,势必惊扰崇文苑,故而便速来告知国公。”孙守圭说道:“老夫知道了,多谢卢大人好意。语迟,你先送卢刺史暂且歇息,此事明日再议。”卢鸿观又惊又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住地打量着苏执等人。

    孙语迟见父亲吩咐,当即站起身来。便在此时,忽闻阁楼外隐约有衣袂飘动猎猎作响,随即又似多人轻轻地落在楼顶,响起细微窸窣的脚步声,兼有兵刃缓缓出鞘的金石之音夹杂其中。卢鸿观以为是贼人已至,不由得骇然大惊,直吓得面如土色,两名侍卫赶忙护在他左右。宫无名等人对视一眼,皆知又有人闯入崇文苑,宫无名却说道:“你在此守护国公,我去去便来。”说罢身子一转便走了出去。卢鸿观见他年岁颇大,形同乡间老农,惊道:“你……”意似甚为疑虑,两名护卫则拔出刀来,也欲跟着出去,又见卢鸿观瑟瑟发抖,未得他吩咐,便只得作罢。当下孙守圭安坐不动,对屋外情形毫不在意,宇文濯却是神态自若,顾盼生威。孙语迟面无笑容,似是有些紧张,而孙含烟则全然不管周围动静若何,不时看着苏执,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若有一潭春水,脉脉含情,粉嫩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陆离将她神态看在眼里,暗暗笑道:“执弟生得俊秀,引得这小丫头情窦初开了。”

    孙守圭忽道:“卢大人。”卢鸿观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说道:“下官在。”孙守圭道:“老夫虽在深山,朝中诸公原也识得不多,不过却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卢鸿观正待说话,忽见窗外一条人影闪过,正是宫无名“嗖”地一声跃上楼顶,登时吓得差点跳将起来。孙守圭道:“老夫听说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有谋反之意的传闻沸沸扬扬,不知卢大人有何看法?”卢鸿观惊道:“啊?”他正在震怖万分之时,只听到孙守圭说了“安禄山”三字,哪知道如何回话?便在这时,楼顶上传来一声低呼,顿时响声大作。孙守圭又道:“卢大人。”卢鸿观浑身发抖,面如土色,对孙守圭的话听而不闻。又闻头顶风声骤响,有人脚踏屋面,步履迅捷,声响忽而在前,忽而转后,左右往来,瞬息数变。卢鸿观直吓得面无人色,仰头四望,坐立不安。忽又有兵刃舞动、搅动气流的咻咻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之后,五六声惨哼前后响起,甚是清晰,便有人接二连三地从屋顶滚落下来,窗口可见黑影从上而下一晃而过,又重重跌落在地上,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卢鸿观又惊又疑,心道,左天佑只说有四人逃脱,如何却似有五六人之多?未几,宫无名转进屋来,面不改色地说道:“惊扰国公否?”孙守圭哈哈大笑道:“宫先生当真神勇惊人!”

    卢鸿观目瞪口呆,看着宫无名半天说不出话来。孙守圭又道:“卢大人。”卢鸿观一惊,见孙守圭、宇文濯等人皆在含笑瞧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羞愧,孙守圭道:“老夫听闻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有谋反之意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不知卢大人有何见解?现下那姓左的不在,卢大人尽可畅所欲言!”卢鸿观拱手道:“此事由朝中诸公各自分辨,圣上亦自有公断,下官不敢胡乱猜测。”先前刺客来袭之时,他七魂丢了三魄,如今说起官话来,却又是镇定自如,口齿清晰了。孙守圭笑了笑,又道:“老夫说句戏言,万一有朝一日此事成真,此地乃直入京师必经之地,定当其冲,不知卢大人又欲何为?”卢鸿观霍地拍案而起,说道:“下官自是奋然抗贼,国公又何必多问?”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脸上亦是一副刚毅果决的神态。苏执见他如此,心中稍感宽慰,暗赞此人忠心为国。宫无名却微笑道:“卢大人忠勇自不必说,这两位官爷却又如何?”众人皆是一愣,互相看了片刻才知宫无名问的是站在卢鸿观身后的两名侍卫。二人见问,皆是措不及防,其中一人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等位卑人微,又能如何?自是……自是惟卢大人马首是瞻。”卢鸿观闻言颇为得意。孙守圭哈哈一笑道:“闲聊之言,不必当真。”卢鸿观道:“国公可知方才这些刺客是……是甚么人?”孙守圭反问道:“卢大人未见今日大闹华堂之人么?”卢鸿观脸色大变,结结巴巴说:“是左……先生的派来的人么?这……这……可如何是好?”他结了半天也没结出个所以然来,方才的慷慨激昂霎时之间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心中立时大大懊悔不该去而复返来拍孙守圭的马屁,好有朝一日在皇帝那儿美言几句,却没料到刚回来便陷入这危险的境地,也不知孙家甚么事情得罪了安禄山,竟至于寻上门来杀人行凶,那安禄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手下兵强马壮,势力冠绝天下,孙守圭家世虽也渊源不浅,但毕竟是世外野老,除了圣上偶尔心血来潮封赏于他以外,只怕也没有旁的甚么出奇之处了,卢鸿观心思急转,心道这一回孙家只怕是难以脱身了,自己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免得不明不白惹一身骚,那安禄山何等人物,说不定一时三刻便顶上乌纱不保。卢鸿观心意已定,忽地大声喝道:“好大胆!竟敢如此目无王法么,下官这就回府点齐人马速来崇文苑。”说罢便欲起身溜之大吉。孙守圭见他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如何不知此人心中所想?当下笑道:“外面林间只怕是伏兵众多,卢大人途中可须得多加小心,以免月黑风高,刺客看走眼了。”卢鸿观闻言,顿时浑身一颤,面色大变。孙守圭又道:“依老夫之间,卢大人不如今晚便在崇文苑安歇,明日再作打算。有宫先生和苏公子在此,可保卢大人无虞。”卢鸿观心惊胆战地看了看宫无名等人,他适才见识了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农出手退敌,知此人身手了得,无奈之下也只得依他。于是孙语迟便引三人到隔壁房间歇息,过了片刻,孙语迟回屋笑道:“卢大人和衣而眠,吩咐不许熄灯,两个侍卫也不许离他三尺。”众人闻言皆是暗自好笑。

    宇文濯沉吟道:“孙老爷子,我等四人身份已露,左天佑绝不会善罢甘休,此人武功既高,又是心狠手辣,恐会对崇文苑不利。”陆离道:“正是,左天佑摄于孙老爷子的威望,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必不敢亲率手下明目张胆地大举来袭,只会派遣刺客前来骚扰,崇文苑中人武功低微,他料定我等不会弃之不管,如此便将我等拖在崇文苑不敢离去,然后再作旁的打算。”苏执疑道:“孙老爷子倘若出了甚么事,大张旗鼓与暗中偷袭又有甚么分别?”陆离道:“执弟,你忘了今日左天佑捏造的逃兵之事么?便是崇文苑闹将起来,老爷子有甚么三长两短,也是那四个漏网的贼人所为,他可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此话那卢鸿观也知,届时还可为他作个见证呢。”苏执心道:原来今日左天佑在婚礼上闹了一场,既是杀人立威,又是先埋伏笔,陆姐姐心思细腻,处事经验远胜于我,这一节我却没有想到。宇文濯道:“陆姑娘言之有理,今夜左天佑如再有动静,我等便留下对方活口,再杀出崇文苑去,左天佑一旦知悉我等离去,便可保崇文苑诸人无虞,宫先生意下如何?”宫无名沉吟片刻,说道:“也只得如此了。”苏执、陆离皆是默然无语,须知左天佑武功卓绝,手下武士众多且殊不惧死,眼下宇文濯修为已失、宫无名大伤初愈,苏、陆二人武功见识皆不足以抵挡左天佑,四人即便逃出崇文苑,也未见得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

    孙守圭忽地嘿嘿笑道:“崇文苑中虽无苏公子这般武功高强之人,却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之辈随意进出的地方。左天佑有破天锤,我又岂无射日弓?嘿嘿!四位冒此性命之险闯将出去,却是要孙某当卖友以自保的下作小人么!”四人一听皆是愕然,不知孙守圭又有何主意。孙语迟道:“父亲是要用那石阵困住贼人么?”陆离问道:“便是困住秦岚姑娘的石阵么?”孙守圭得意地说道:“正是。”陆离一怔,心道老爷子也是技穷,我等仍需依宇文叔叔之计了,当下勉强宽慰道:“那石阵虽已为贺兰山破去,要抵挡些寻常的贼人却也绰绰有余。”孙守圭嘿嘿笑道:“小丫头,老夫就是要他自以为破去了才好。”宫无名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何意。孙守圭道:“语迟,快去请你娘过来。”孙语迟正待起身,外面一声怒喝传来:“老兔崽子,你干的好事!快些滚出来!”孙守圭闻言,顿时如闻惊雷,脸色大变,瞧着陆离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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