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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毕竟不是美事。

    胡不为伏在那大师兄的身边,张头探脑,查看四周。这一众同门共有九人,高矮胖瘦,参差不同。那红面年长者是大师兄。二师兄是个面皮白净的中年人,身材倒不高大,眼神却凌厉异常。顾有全一看就能看出来了,长相粗豪,虬须如铁,一看就知道缺心眼。名为顾有全,行事却莽撞粗鲁,大可改名 “全不顾”,想是他父母深知自己儿子脾性,取来此名盼他多顾大局,如今看来,倒可惜了这好念头。

    众人埋伏了半晌,却没守到怪兽。顾有全早就大感不奈,蹲也不是,坐也不是,象扭股糖般反复折腾。那瘦小青年十一师弟满眼笑意看着他,若非大师兄和二师兄在场,只怕早就出言笑话。

    正不耐间,小林深处忽传来一阵滴溜溜的竹笛声,清脆如玉落银盘,虽单音不成歌曲,然律韵跳脱,颇有清新欢喜之意。大师兄听到笛声却不欣喜,面色一变,冷哼了一声道:“哼!想不到青叶门也想来赶这个场子了。”

    胡不为自不知所谓的青叶门是何派别,但听了这般好听的竹笛吹奏,不禁对吹笛之人大生好感。既吹出如此音乐,想来也是个不俗之人。

    那大师兄长身而起,起了切口,道:“九朵莲花开 三香供严台。严台山蔺得岷在此,不知青叶门哪位道友来访?”

    一阵清脆的笑音倏忽而至,胡不为正愕然间,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女子的说话声:“青青竹叶,悠悠流水。原来是严台山的蔺师哥在这啊,我听到有人埋伏,还以为是劫道的小蟊贼呢。”声音稚嫩温柔如黄莺出谷,听来极是受用,但这番话说来,却颇含讥嘲。

    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坐在树枝上,裙幅低垂,长袖翩翩,由风而动。仙姿妙态,直如凌波神女。胡不为万料不到吹笛者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位姑娘,大感惊讶。夜色里看不清她面目,然若是人如其音,则长的清丽非常了。

    蔺得岷忍住气,道:“不敢。不知道赵姑娘到此有何贵干?穷乡僻野,似乎青叶门的仙子是从不枉顾的。”

    那女子笑道:“说的是呀,不过我们门主后院养的宠物前些日子被小贼偷走了,门主非常伤心,我们做弟子的只好受些苦,来寻找它的下落了。”

    蔺得岷问道:“却不知尊门主丢的什么宠物?”

    那赵姑娘却不马上答话,取出竹笛,又滴溜溜吹了起来。蔺得岷当着众师弟的面被人如此怠慢,难堪非常,心中愤怒,两只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狠狠盯着那女子。若非青叶门素日积威,门人都有令人敬畏之能,只怕他早就不假言辞,立即出手将之杀却。

    “我们门主丢的宠物,是只修炼了四百年的小兽犯查,不知诸位可有看到?”那姑娘总算是收起了竹笛,好整以暇,幽幽答道。 “唉,这只小乖在外面流浪了许久时日,餐风露宿,还要整日担心要被人欺负,真是可怜。”听她叹息道来,似乎对甚么 ‘犯查’的出走极为怜惜。

    蔺得岷尚未答话,一边的顾有全早就不忿,涨红了脸大声道:“赵姑娘你说的不对,这只犯查是天地生养,独个儿修炼成形,怎么会是你们门主的宠物呢?”他本来粗话满口,但显然来人实在惹不起,虽然气愤,但仍不敢放肆叫骂。

    那女子嘻嘻而笑,道:“唉,顾师哥说的也是呢。只是我们门主说了,她的后院大的很,这天地么,好象就是我们门主后院的一部分……”

    “岂有此理,你们……”顾有全气结。双目圆睁,拳头握紧了。差点就把 “好不要脸!”给说漏出来。

    蔺得岷嘿嘿冷笑,道:“如此说来,赵姑娘是想强抢这只犯查了?”那赵姑娘象拨浪鼓般摇头,摇得树枝上下起伏,胡不为为她担心,怕她不慎掉落下来受伤,抢前一步,手不自禁的一抬,想要接住。甫一动作,便觉得那女子似乎对他笑了一下,饶有兴味的看着他。面上一红,动作便缓了下来。

    “我可不想要这只犯查……”那姑娘续道。蔺得岷听得此言,舒了一口气,待要说话,却听见她说:“我只想要它体内的还丹。”蔺得岷气极,怒道:“那还有甚么分别!”

    蔺得岷与那赵姑娘一劲儿斗口,舌战方酣。蓦然一阵震天巨响,从南面方向传来。大地剧烈震动。树叶抖得刷刷作响。在林中看不见天空,但众人都觉得天色骤明忽灭,便似有人点着了烛火又迅速扑灭一般。

    那声响与地震传了半袋烟工夫,又渐渐止歇。众人相顾骇然,却不知何解。惊魂未定,猛闻身后林子 “喀哧”的一声响,一物冲天而起,望林子深处迅捷之极纵跃奔去。蔺赵二人心思如电,立刻想到犯查兽已伺机逃走,齐声呼斥,一同向怪物所遁处追去。

    此时竞者在旁,严台山诸人自顾不暇,再理会不上胡不为,纷纷尾随二人而去,只片刻间,便走的一干二净。只剩下胡不为呆立原地,惊怕无已。

    风吹入林,幽幽如叹。宛若泣妇夜哭,伤者哀号。

    胡不为站在黑暗中,心如鹿撞,欲哭无泪。这一番遭遇,只吓的他心胆俱寒。追又追不上,想跑,孤单一人行走,只怕凶险非常。左右为难之下,猛然想到,自己还有一只驴子可以依靠,受惊既久,驴子在他心中已成同命患难,虽仍愚顽不通人语,但到底也是个活物。

    胡不为惊喜之下,忙不迭的跑出林外,吹呼哨唤驴。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把那畜生找回了。二话不说,跳上驴背狂策而奔。这一次逃命可比先前不同了,鬼怪就在周围虎视眈眈,自身性命危如悬卵,再不发狠,只怕再回不了家享受那九两银子的酬劳。惊恐之下,更不停手的猛揍驴子,落荒而逃。

    一人一驴惊恐乱蹿,尽往开阔之地行走。从梧桐村往北,行得四百里便是胡先生所在的村子定马村。若是好马,一日便可到。可惜驴子脾气暴躁脚力却弱,虽拼了命般边嘶号边撒腿狂奔,毕竟跑的不远。

    胡不为看着月亮,找准方向逃命。他依稀记得,从此路过去,前边不远处便有一座村落。在来时路上穿越时,和老乌头两人不曾停留。但回想起来,村子似乎不大,也就是四五十户人家。但只要跑到有人烟的地方,便不怕那怪兽害人了。

    哪知心越着急,坏事愈来。那驴子被胡不为一顿猛棒策赶,豁了命飞跑,山道崎岖,大大小小的坑洼极多,驴子一个不查,踩到了一块浮土,只扑通一声,连人带驴翻倒在地,又滚落到边上的一个大土坑中。胡不为气的直要吐血,狼狈爬将起来,却见那驴子跪倒了,头低伏着,挨了刀般惨叫。验看之后,也不过是被石块蹭掉一片油皮。

    驴子活了四岁,荣华富贵说不上,倒是享受了好几年清闲舒适的日子,今日算是平生第一大苦日。累了一整天,体力消耗巨大,眼下受伤了,索性犟了性子混赖到底。趴着再不起来,任胡不为棒打脚踢,只撕了嗓子叫唤。胡不为素知这只四脚祖宗的脾气,恨的牙痒痒,偏又无可奈何,只怕把它揍的狠了倒真伤重,那可就糟了大糕。只好坐到一旁,猛踢土块出气。

    驴子所陷处是个凹地,长草拂拂,外边望来,倒看不真切。

    歇了一袋烟,胡不为闷气渐消,惧心又起,看见驴子止了叫唤,趴着啃吃身边的鲜嫩茅草。这吃货贪食得很,不论何时,逮着了机会总不会错过放纵口欲。当下便要起来,牵起驴子离开。却听见来路上 ‘得儿得儿’的声响,两骑跑的甚是匆忙。他心中一喜,以为严台山众人良心发现,觉得放他孤单行走恐遇不测,特地追来保护他。但想想又觉疑惑,适才见面,严台山众弟子并无坐骑,如今哪来马匹。

    正自不解,却听见骑者断断续续的说话。一年轻男子的声音道:“……失败……教主罚责……如何便好……”两骑跑的甚快,只一会便跑到了左近。一人尖锐的冷笑,道:“罚责?我们跑到西南苗疆去,教主又怎会得知?”先前那年轻男子颇觉犹豫,道:“堂主,这次任务失败,也并非我们的错,慧明秃驴的阵法实在太过厉害,虽然……死了六位弟兄,但与教主解释解释,教主也不会不讲理,兴许就放过我们。若我们跑去苗疆,只怕……只怕……”那堂主嘿嘿冷笑:“讲理?放过我们?上个月童正刚之事,你也见过教主的手段。嘿!彦青,我知道你舍不得家中的娇妻幼子,可是现今情况,你想还能保全的住么?”两骑跑远,那彦青似乎仍决心不往苗疆,道:“我不能……堂主……自己小心……去请罪!”

    见两人走远,胡不为赶紧牵驴起来,要跟上他们。这深夜荒野之中,不明之物极多,想来实在令人害怕。此时有人经过,不搭伴而行,更待何时?好容易将驴子牵上土坑,骑了上去,远处却传来一声惨呼,听来正是那年轻人彦青的。胡不为吓了一大跳,险些从驴背上落下来。

    叫声如此凄惨,那彦青想必已遭不测。看来那甚么教的堂主害怕被泄露行踪,干脆杀了彦青灭口,如此歹毒手段,自己送上门去,如何得幸?胡不为屁滚尿流,扯着驴子,望东北方向落荒而逃。

    胡不为尽取开阔之地而走,不敢再进树林。却与大路渐行渐远了。又刻意拉开了圈子奔跑,这一段路程,直费了三个多时辰才跑完了。

    夜幕渐浓,晚星如尘。观月查来,此时已近亥时。站到土冈上头,人和驴都累得精疲力竭。远远的看到村子的火光了,还有影影绰绰的村民,胡不为方松了口气,一夹驴肚子,拼起余力冲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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