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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侄要穴被毒蛇信所伤,现在只感到真气不甚通畅,别无所苦。”

    蔡子羽向鏖战中的两大高手望去,但见北恶慕容赤一派进手招数,凌厉迫攻,目下大占上风。不由得讶道:“遁天子虽是得到盖世之宝,立成高手。但他的剑法路数,却略略受制于慕容赤,单论气势,就得被慕容赤压倒,胡二,你有慕容赤之助,怎会受伤?”

    胡二麻子哼了一声,道:“这事不提犹自可,提起来真使小侄恨不得剥了慕容赤的皮,食他的肉。”

    他眼中射出十分愤恨的光芒,又道:“当时小侄发出信号,把慕容赤招来。遁天子向他说很想作一场生死之斗,教他先在旁边瞧瞧。若是遁天子有这等资格与他作殊死之斗的话,便等他把旁边的人收拾了,才安安静静的捉对一拼,那慕容赤大混蛋竟然听信他的话,果真站在一边观战,因此小侄等数人才会落得四死一伤的结局。”

    蔡子羽这才恍然明白,当下说道:“那毒蛇信乃是剑中异宝,传闻剑锋上含有阴煞之气。

    你穴道被伤,一身功力被这股阴煞之气破去三四成之多。愚叔记得你是元廷痛恨之人,以你目下的武功,一旦碰上朴日升方面的人,定必立遭杀害。你还是趁早离开,请求辛姑娘庇护,希望能够安度余年”

    在他来说,对这个曾经为元廷出力,害死无数武林同道的师侄如此发落法,那真是万分宽大了。

    胡二麻子那张尽是瘢痕的面孔,突然变得更加丑陋,好像是死气沉沉。他黯然长叹一声,道:“辛姑娘曾经向小侄说过,倘若我被朴日升他们生擒,她可没有时间营救我,要我自己多加小心。由此可知,小侄目下武功减弱之后,辛姑娘决不会分心庇护。”

    蔡子羽沉吟一下,毅然道:“我也不能照顾你,你曾经种下什么因,就须自尝其果!”

    说罢,举步向巷口走出,再不回顾。

    胡二麻子心中大感凄凉,回想起平生作为,不禁泛起无穷悔恨。他到底是雄略之才,只一瞬间,就冷静下来,全力调息运功,以便尽快恢复气力,得以远离此地。

    巷子另一端的旷地上,双方因人数力量悬殊,所以不曾发生厮杀。

    姜密、管二娘加上褚扬一共只有三人,但闵淳这一边却有魔蚤子卓凯,子母金梭杨威和马加等四人。还有一个铁指蔡子羽,随时可以赶回来出手,姜氏夫妇他们自然万难取胜。

    不过姜密夫妇也不肯就此退却,正当进退未决之时,一个人大踏步走入旷地之中。

    褚扬面色微变,向师父、师母低声道:“裴淳来啦!”

    姜密夫妇虽是桀傲不驯之士,但眼下裴淳声名赫赫,加上助阵高手,人多势大,不禁也暗暗凛骇。

    裴淳表情十分严肃,瞧也不瞧姜氏夫妇他们一眼,一径走到闵淳等人后面两丈之处,便停步不动,说道:“敢请杨、卓两位前辈借一步说话,有烦闵二哥、马四哥小心监视对方动静。”

    众人都不明其故,但料必事关重大,闵淳应道:“你放心!”

    卓凯、杨威二人转身一跃,分别落在裴淳左右两侧。

    裴淳低声道:“大事不好了,那朴日升和辛黑姑他们”

    底下的话模糊不清,卓、杨二人赶快凑近细听。

    卓凯忽然嗅到一阵极淡的香气,心中一震,迅急如电般跃开。饶他警觉反应如此的快,仍然感到肋间一阵疼痛,竟是被人以指力隔空划伤。

    子母金梭杨威根本就糊里糊涂地被人点中腰间穴道,一跤跌倒。

    响声惊动了闵、马二人,回头瞧见裴淳一只脚踏在杨威胸口,满面得意之容。

    那魔蚤子卓凯则已远在六七丈之外。

    闵淳大吃一惊,他机智过人,立时猜出端倪,厉声道:“你是辛黑姑么?”

    裴淳举手一抹面孔,顿时现出一张妖艳骚媚的面容,接着一摇头,乌丝垂肩,谁说不是辛黑姑?

    她侧睨魔蚤子卓凯一眼,道:“小老头精得厉害,请问你发现什么破绽?”

    卓凯当初被指力震伤,本须静坐调息,片刻便可痊愈。但目下局势岂容他打坐调息?是以拼着内伤,提一口真气,把伤疼压住,此所以他一晃眼间,就到了六七丈之外。

    他耳中听到辛黑姑询问,但心里却在寻思对策,暗忖:“眼下杨威被制,生死未卜,而这辛黑姑的厉害,也不是自己可以抵挡得住的,算来算去,自己这一方已经输定了,倒不如趁早走开,还得以使对方莫测高深,一方面又可设法通知裴淳他们。”

    主意拿定,微微一笑,转身奔去,眨眼间,失去影踪。

    辛黑姑本待借着与他说话之时,蓄势聚力,突然扑去,迫他出手抵挡,那时便有机会把他拿下。殊不料这卓凯老谋深算,早一步开溜,简直无法可施,不由得恨恨地骂一声:“死矮鬼,三寸钉”

    她接着向闵淳嫣然一笑,道:“你们何必拼了命帮助裴淳?难道不能够转过来帮我?”

    闵淳明知现下已经无法抗拒,因为,一则杨威性命控制在她脚下。二则大哥普奇还在调息运功,她举手之间即能取他之命。

    他淡淡道:“在下兄弟五人,毫无与姑娘作对之意,我们只要对付朴日升。”

    辛黑姑道:“那你们就完蛋啦!朴日升跟我约好,他从正面进攻,我从后面进攻,现在他可能已攻人宅内了。”

    闵淳心头一震,道:“姑娘这话可是当真?”

    辛黑姑道:“当然是真的,说老实话,我在前面瞧了好久,才到这后面来的,裴淳其时已经毫无作用。而你们却不曾想到一点,那就是你们被我侵入宅内,我未必会弄死云秋心,但朴日升却不会放松一步。”

    闵淳愣住了,空自张开嘴巴,却没有声音。

    数丈外的一堵砖墙上忽然出现一条人影,朗声道:“辛姑娘好像能把本爵的心事瞧透呢!”

    全场之人,震惊地转眼望去,但见朴日升屹立墙头,丰神俊发,容光照人。

    辛黑姑见了,也不禁一怔,随即泛起一阵怜悯,忖道:“以他如此人物,举世罕有匹俦,居然仍然得不到心爱之人垂青,该是何等可怜悲哀?”

    世事便是如此奇怪,往往有许多不幸若是落在平凡的人身上,好像远不及落在英雄人物身上来得使人同情感动。

    朴日升一跃而下,潇洒地走到旷地中,与辛黑姑相距丈许,才停下脚步,说道:“不过本爵不得不承认姑娘猜测得很对。我侵入宅内的话,决计不会容情。”

    辛黑姑问道:“你可是打不通前面的一关?没有关系,从后面进去也行!”她之所以让他通过,便是由于心中的怜悯。

    朴日升微微笑道:“姑娘的慷慨使我十分感激,不过事实上正面的一关已经打通。裴淳武功虽是不弱,但钦昌国师智慧绝世,略施手段,就把裴淳困住,毫无作用。本爵纵是大摇大摆地进去,他也只好干瞪眼白着急。”

    辛黑姑讶道:“那喇嘛有什么妙计?”

    朴日升道:“既承姑娘下问,自当奉答明白。那就是钦昌国师算准裴淳为人行事,时时存有妇人之仁,所以动用百余名武士,把他重重围困,国师亲自指挥,把他缠住。裴淳在国师牵掣之下,要冲出重围,最少得杀死几十名武士才行。他果然不能下这等毒手,所以陷身重围之内,无计可施。”

    马加喝道:“你们用这种手段,太卑鄙啦!那和尚难道不怕作孽?”

    朴日升笑道:“自古以来欲成大事之人,不能拘于小节。这等道理你们决计弄不明白。”

    他转眼向辛黑姑又道:“姑娘能不能解答本人心中一个疑问?”

    辛黑姑傲然一笑,道:“哟!朴日升也有解答不出的难题,我倒想知道那是什么难题?”

    朴日升道:“这个疑问,天下间恐怕只有姑娘一个人解答得出。”

    这时连闵淳、马加都不做声,等着听他说出这个疑问。

    朴日升目光茫然地投向天空,好像突然间触动了沉重的心事一般,过了片刻,才恢复常态,说道:“辛姑娘的易容绝技,真是举世无双,断断无人能及。只不知能不能化装得跟云秋心一模一样?”

    辛黑姑怔一下,道:“为什么不能?但你别痴心妄想,我决不肯假扮她来安慰你。”她说到后来,已隐隐流露出怒气。

    朴日升心中如释重负,忖道:“只要有一日你落在我掌握中,这事岂能由得你不做?”

    他口中却应道:“本人并无此意,只不过猜想姑娘这等易容绝技,定必有办不到之处,比方说姑娘曾经假扮过不少人,但都限于男性,因此也许不能假扮女性。而我只熟悉云秋心,所以假使你假扮她的话,我始能知道有没有破绽而已!”

    但见辛黑姑面色好转得多,当下凝神瞧着她双眼,用十分有力的声音说道:“姑娘以这一副容貌现身,已可以压倒天下美女。只怕世间没有一个男子能够不拜倒石榴裙下的。”

    辛黑姑心中大为受用,尤其是朴日升的炯炯眼光和有力的声音,使她不加考虑地深深相信了。她嫣然一笑,道:“别乱送高帽,我才不信呢!”

    人人都瞧得出她说的完全是反话,其实她表示既喜欢高帽,又深信朴日升之言。

    闵淳嗤地冷笑,道:“朴兄手段过人,佩服佩服!”

    朴日升不理睬他,一径向辛黑姑说道:“若是姑娘允许的话,本人意欲冲入宅内,迫使梁药王停止施救。”

    辛黑姑忖道:“他特地征询我的意见,分明是暗示他心中只有我而没有云秋心。”当下大感快慰,笑道:“好的,谁敢拦阻你,我就先取他性命。”

    朴日升拱拱手,道:“事完之后,还望能与姑娘一晤。”说罢,大步向巷子走去。

    姜密夫妇横身挡在闵、马二人面前,辛黑姑冷削的语声传过来,道:“他们若敢妄动,瞧我一掌打死普奇。”

    闵、马二人顿时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朴日升迅即走入巷内,一眼瞥见胡二麻子倚墙而坐,来得切近,才发现他正在运功调治伤势。他冷笑一声,道:“胡二麻子,本爵在此。”

    低沉而有力的语声,送入胡二麻子耳中,把他从定中震醒,举头一望,顿时面无人色。

    朴日升道:“皇上有旨,着本爵全力斩你首级,将有列土封王之赏,你这是合该命绝,落在本爵掌握之中。”

    胡二麻子是何等人物,不问而知,对方已看透自己身负内伤,不堪一击,连逃走之功也没有。他虽是贪生怕死,爱慕荣华富贵之人,但到了此时此地,也不能不认命了。当下长叹一声,道:“胡二首级在此,尽管拿去。”

    朴日升还未举步,巷口奔入一人,沉声道:“胡二是老朽的师侄,朴国舅要斩他首级,先须问过老朽。”

    朴日升头也不回,道:“蔡前辈何必为这等不肖之徒出头,以致伤了和气?”

    铁指蔡子羽默然不语,他心中当真一万个不愿为胡二出头,可是以他的身份名望,焉能袖手坐视别人把师侄杀死?而且对方又是奉了元帝旨意行事的,更加不能忍受。

    他提聚起全身功力,朴日升突然说道:“蔡前辈如何发落胡二的?”

    蔡子羽不觉一怔,回答不出。

    朴日升接着道:“难道贵派门规中,竟没有处罚这等违背师门宗旨的条例么?”

    铁指蔡子羽被朴日升这一问,简直问得张口结舌。须知以胡二麻子昔年种种恶行,实是罪孽如山,纵是一刀杀死,也嫌处分太轻。而他却因见他武功减弱许多,无能作恶,竟自从轻发落,把从前的罪行,轻轻放过,如此发落法,自然太过宽容。

    他不是喜于自辩的奸狡之辈,由于他真有轻轻放过胡二之心,所以这刻真是答不上话。

    朴日升朗笑一声,道:“本爵替天行道也好,代贵派清理门户也好,实是容不得这厮活命!”

    说时,举起手掌,正待拍落之际,忽见胡二麻子睁开双眼,炯炯地直视自己。眼光之中竟无一丝惧意,不由得大感惊奇,便故意缓作掌落之势。

    胡二麻子在定中被朴日升内劲深厚的语声震醒,把他们的对答,全都听在耳中。他原是枭雄之才,明知此刻难逃一死,因此,陡然间激起满腔豪情,心想:“我平生所作所为都玷辱师门令誉,有负师父传艺之恩,今日死在临头,不如为师门出点力,聊报恩德。”

    心念一决,睁开双眼,毫不畏惧地瞪视对方。这个强仇大敌迫得他多年窜遁于深山大泽之中,于今已丝毫不须畏惧了。他冷笑一声,道:“朴日升,你错了。”

    朴日升道:“错在何处?”说时,掌上内力暗暗罩住对方头顶要穴,只要他略有逃走或是有人出手救他的话,他内力一催动发出,就可制他死命。

    胡二麻子淡淡道:“你一掌击毙了我的话,从今而后便成为我鹰爪门的仇人。虽说你武功高强,平生结怨不少,不在乎多加一件。但眼下放着利人利己之事不做,反而树敌结怨,岂不是做错了?”

    朴日升道:“胡二兄话中似有深意,不妨言明。”他终是一代雄才,凡事能够拿得起放得下。

    胡二麻子道:“本人辱及师门,愧负师恩,早想找到一位本门长辈,在他面前饮刃自刎谢罪,你何须横加干预结下仇怨?”

    朴日升万万想不到有此变化,讶道:“这话可是当真?”

    胡二麻子道:“自然是当真的,这只不过是弹指间之事,你等着瞧就是了!”

    他移目注视着师叔,忽然发觉这个以前从未见过面的师门长辈面上,流露出悲喜交集的神情。心中不禁暗暗感动,忖道:“本门到底是名门正派,同门之间大有亲情恩意”

    他道:“不肖弟子依照本门律法,饮刃自刎,但望师叔宽恕小侄往日罪孽。”

    铁指蔡子羽感到十分骄傲,为的是他鹰爪门声誉,将因胡二此举,复振于武林,一方面又感到怆然神伤,忆念起胡二的师父,自己的师兄,他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栽培出如此卓绝的弟子,但最后竟是这等结局!

    胡二麻子又道:“小侄以身赎罪,并无憾恨,但还有些许后事未了,伏乞师叔鼎力成全”

    他说到此处,朴日升大步退开回避。他体察胡二麻子句句真话,再者也不怕他弄什么玄虚,是以大大方方地退了开去。

    胡二麻子叹一口气,道:“朴日升这等见识气度,小侄万万不及”他们先后担当过元廷同一职位,俱是领导群伦,权势赫赫,是以胡二麻子处处跟他比较,自叹不及。

    他接着又道:“小侄奉托师叔这件事,乍听似是有点无稽,但在小侄心中,却感到万分重要,还望师叔勉为其难,则小侄在泉下也感激不尽。”

    蔡子羽肃然道:“说吧,愚叔定当替你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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