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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仕途暗淡,罗小扇也走了,沈天涯心里就仿佛被掏空了似的,整个人成了一只虚弱的悬在空中的气球。他只得仍像前段一样,无事找事,看点闲书,做做家务和饭菜,或给阳阳辅导辅导作业,以打发时光。可一个大男人天天在家熬着,究竟不太像话,他渐渐有些耐不住了,真想找个对象骂几句娘,发一通火。

    跟沈天涯相反,叶君山则成了医院领导的红人,天天早出晚归,忙不完的公务和应酬,连跟沈天涯说话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家里成了临时旅馆,仅仅晚上回来睡一个觉。睡觉也睡不出感觉了,两人好久都没亲热一回。

    不知不觉已在家里赋闲了一个多月,局里依然没给沈天涯安排位置。殷局长说是上面有指示,要进行机构改革了,此时安排,过不了两个月又要重新调整,没有必要。沈天涯知道姓殷的是故意找借口的,想这么拖下去,拖得你没有了一点脾气,再随便找一个闲职打发你,反正财政局里三十多个处室和中心,有的是没事可做的闲职。这就像集体宿舍厕所里的蹲位,你蹲在上面不动,人家拿你没法,一旦走开,有人趁虚而人,鹊巢鸠占,你想再回到原来的蹲位上,哪还有你的份儿?

    谷雨生说过的话便不时在沈天涯耳边响起,到昌永县去扶贫的欲望强烈起来。可叶君山天天泡在外边,他一走,阳阳谁管呢?这天晚上叶君山回得比往常略早些,沈天涯就跟她商量,是不是请个保姆。口十君山知道自从做了财务处长,她对阳阳和这个家几乎是不管不顾了,沈天涯也是不可能长期这么呆在家里的,也就同意了沈天涯的意见。

    沈天涯家住的是三室一厅的房子,阳阳一间,他和叶君山一间,另外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做了书房,里面放了三个大书柜和一台电脑,要请保姆,只有打那间五平米宽的小杂屋的主意了。沈天涯于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杂屋里的东西清理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堆着杂物的墙角全是冰印,墙皮都掉了下来。原来是杂屋伴着卫生间,墙壁质量有问题,卫生间那边的水渗了过来。沈天涯只好去找人来维修。

    可沈天涯从没跟基建维修方面的人打交道,不知到什么地方去找,忽想起传达室的蒋老头好像是工程公司的下岗职工,就托他给找找人。蒋老头热情地答应了,第二天就告诉沈天涯,已经联系了他过去的一个姓唐的徒弟。沈天涯问价钱如何,蒋老头到沈天涯家里看了看,说:“你这里是个小工程,在卫生间墙边挖一根槽,倒上水泥,卫生间里的水就不会渗到杂屋里去了,加上给杂屋泡坏的墙壁刮灰,前后得花上三四天,如果包工包料,别人来做至少得出一个五到六百元的预算,既然是我的徒弟,我可以给他说一声,要他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量给你优惠些。”

    蒋老头给财政局这个宿舍院芋守了五年传达室了,认真负责,为人热情,又挺讲信用,口碑极佳。沈天涯毫不犹豫,决定请他的徒弟唐师傅。第二天唐师傅就来看了现场,说这两天把手头一处小工程收了尾,后天就可到这里来做。

    第三天上午唐师傅果然如约而至,连材料也购来了。沈天涯正要问他价钱,一旁的蒋老头扯扯他的衣脚,给他使了个眼色。沈天涯不明白蒋老头是何用意,就不吱声了。后来趁唐师傅提着桶子到楼道上和水泥的间歇,蒋老头才对他说道:“我跟小唐初步说了一下价格,他说至少不下五百五十元,我对他说是我请他来的,多少得优惠一些,他已经勉强答应了。我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不屑砍价,由你来议价,还不是他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我再跟他说说,一定把价砍到五百元以内,你看怎么样?”

    本来沈天涯也不在乎这百十来元的差价,但蒋老头这么热心,他也不好不领他这个情,就由着他去跟唐师傅议价。果然工程快完成时,蒋老头告诉沈天涯,他已把价砍到了四百五十兀,按唐师傅原先的要价,压了整整一百元。蒋老头还叮嘱沈天涯,工程完成后不要马上就付款,万一渗水或别的质量没过关,款付早了,叫他来返工,他若不来你拿他没办法。沈天涯觉得蒋老头不愧是这个道上的行家,想得就是周到,听信了他。

    也许是行规,也许是蒋老头事先就跟唐师傅说好了,工程完成后,唐师傅也没朝沈天涯要钱就走了。蒋老头对沈天涯家的工程很关心,过后主动跑到沈天涯家里来查看了两次,见没有任何质量问题,就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沈天涯对蒋老头感激不尽,要他通知唐师傅来取工钱,蒋老头答应马上通知唐师傅。

    又过了一天,沈天涯问蒋老头通知了唐师傅没有,蒋老头说:“通知了,昨天他还特意到你家去取钱,结果你不在家,我见他手头工程多,没时间老往这里跑,刚好手里有四百五十元现金,就替你垫付了。”原来沈天涯昨天上街选购给保姆用的小床去了,花了两三个小时,唐师傅大概就是这段时间里来的。蒋老头这么热情地垫了钱,沈天涯还有什么可说的?马上掏出四百五十元钱给了蒋老头。为表谢意,又拿出二十元,到门口烟摊上买了一条红嘴鸟香烟,给了蒋老头。

    接着沈天涯就托人从乡下物色了一个有高中文化的小保姆,自己开始筹划到昌永县去的事情。恰好谷雨生回到了昌都,把沈天涯约到他家里,谈了昌永县最近发生的事情和他的一些设想。

    这段时间昌永县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案子,两伙横行地方作恶多端的黑社会势力发生火并,死六人,伤十余人,震动了省市领导,省市两级公安部门立即组成专案组奔赴昌永,将两伙黑社会主要头目捉拿归案。大凡一个地方的黑社会势力,后面没有保护伞是绝对成不了气候的,专案组顺藤摸瓜,很快就牵出了这两伙黑社会势力后面的保护伞来,不仅有公检法系统的干部,还有县委县政府的部分领导。再往深处挖下去,竟然挖出了书记和县长。原来这一届的书记县长是多年的政敌,上任伊始就各拉山头,扩大势力范围,最后把黑社会头子也招到各自麾下,不仅利用他们置办产业,聚敛钱财,还指使其中的骨干分子搜集对手情报,想找准对手的软肋,看准时机下手,以达到将对手赶下台的目的。这么一来二去的,矛盾逐渐升级,最后两伙黑社会势力在各自的靠山的默许下大打出手,双方死伤惨重,制造出了昌永县有史以来最大的黑社会火并惨案。

    书记县长以及涉案的党政要员被抓走后,昌都市委常委做出决定,撤销了书记县长和相关的一位副书记一位副县长的职务。谷雨生初到昌永县时,本来书记县长都想拉他人伙,谷雨生出身市委组织部,政治意识较强,知道他们这么迟早会出事的,所以两边都不投靠,两边也不得罪,没参与他们的争斗,所以逃过一劫。不仅如此,他还渔翁得利,受命子危难之际,如程副书记早就跟谷雨生透露过的,让他主持了昌永县委县政府全面工作,也就是说一旦时机成熟,就会被任命为昌永县委书记。

    这一次两伙黑社会火并,无疑给谷雨生并出一个难得的进步的机遇。国家已经把建设小康社会作为各项工作的总目标,谷雨生当然想趁机在昌永县于一番事业,扎扎实实为老百姓做些实事,同时也以此作为晋升的资本。他把这个想法跟程副书记一说,程副书记也很支持他,鼓励他好好干点看得见摸得着的事,以后争取有更大的进步。

    听了程副书记的话,谷雨生的信心倍增。他仔细琢磨过了,昌永县是一个传统型农业县,用当地话说是九山半水半分田,地处边缘,交通闭塞,没一个像样的企业,要发展经济困难确实不少。但话又说回来,越是落后的地方,越容易出成绩,只要找准发展思路,抓住要害,干两件像样的事并不太难。他在昌永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对当地情况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有两件事完全可以搞起来:一是改善交通运输困难的老大难问题。从昌永县城抵达国道有六十公里路程,属于低等级公路,过去县里曾偿试过把它扩建成高等级公路,只因班子不团结,上面关系没疏通,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谷雨生一到昌永县,眼光就盯住了这条公路。在曾长城的支持下,财政厅已把昌永县作为他们的对口扶贫点,对这条公路的扩建注入了部分资金,前不久又把仇厅长和曾长城他们请到县里,视察了这条公路,他们正准备进行二期投入。也就是说这个目标的实现已经不成问题了。二是调整农业产业结构。昌永县雨水丰沛,林密草茂,五十年代就建设了一个市属牧场,同时配套组建了规模较大的乳品厂,但昌永历届县委政府班子成员总认为这个牧场是市属企业,与己无关,没有将牧场的优势与本地生产有机结合起来,只天天围着几亩薄田绕圈子。如果充分利用牧场优势和本地资源,将单纯低效农业逐步调整成以农业为基础,以牧业为龙头的产业结构形式,不但可造福当地农民,也可大大增加财政收入,真可谓一举两得。

    沈天涯在预算处工作了十多年,跟县财政局打的交道多,对昌永县的情况多少了解一些,觉得谷雨生的看法很符合当地实际,说:“雨生你已经看到了昌永的发展前景,现在你又是主持县委县政府工作的副书记,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是会很快见出成效的。”谷雨生说:“不过这还仅仅是我个人的思路,要想将思路变成现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沈天涯笑道:“没有事情要做,还要你主持什么工作?”

    谷雨生也笑起来,望定沈天涯,说:“天涯,今天我到市委去找程副书记时,刚好碰上了你局里的殷局长,我已经正式跟他说了,让你到昌永县去扶贫。”沈天涯说:“他怎么答复你的?”谷雨生说:“他答应得很痛快。”沈天涯说:“我知道他巴不得我下去扶贫,、免得我找他安排位置。”谷雨生说:“殷局长怎么想,你完全可以不管,你先替自己考虑一下,离开一段财政局恐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谷雨生于是给沈天涯实际上也是给自己分析了一通,说:“从目前来看,财政局是不会有好位置给你的,与其浑浑噩噩在机关里混日子,还不如到我那里去做点实事,这叫以守为攻,另图发展。我还考虑过了,我正式任命为县委书记后,再向程副书记推荐你做昌永县长,我们两个优化组合到一起,还愁昌永县的事业搞不起来?”沈天涯说:“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几时答应过你,到你昌永去了?”谷雨生笑道:“你不答应也行,我们昌永的黑社会势力不是已经名声在外了吗?我喊两个兄弟做了你。”沈天涯也笑道:“原来你在下面是黑白两道一起来,怪不得这么快就做了县委书记。”

    最后两人商定,沈天涯先安排一下家里的事情,谷雨生回县里后让县政府的人给他安排好住宿,然后再派专车到昌都来接他过去。沈天涯说:“要你派什么专车?我坐依维柯去就行了。”谷雨生说:“那不行,我是把你当做人才引到昌永的,政府自然要拿出诚意,同时也是让县里人不敢小瞧你,今后在工作中好听你的指派。”

    关于沈天涯要下县扶贫的事,财政局很快就尽人皆知了,有的说他是丧失了斗志,落荒而逃;有的说他是看破红尘,想学陶渊明寄情山水;有的则说他是要摆脱目前的困境,以图东山再起。大家众说纷纭,也没一个权威的说法。

    钟四喜也听说了沈天涯要下县,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走。听沈天涯说是下周就走,他立即找到蒙琼花,抓紧策划他们的行动。蒙琼花忽然想起公安局的于建国是沈天涯特别要好的同学,两人特意找到他,说了他们的想法。于建国本来就替沈天涯抱不平,听说要去做沈天涯的死对头徐少林,也来了劲,欣然答应下来。

    近段时间,钟四喜对徐少林格外关注,发现他好几个下午下班后并没回家,出了大门就打的往另一个方向开溜。钟四喜跟踪了几回,原来徐少林去了莲池小区,直接进了青莲楼。徐少林有时没在楼里久留,几分钟就出来了,有时会呆上两三个小时。徐少,林一般不会把楼里的女人带出来,也许是怕泄露天机。只有一次他把女人带出来了,那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钟四喜顿时就惊呆了,心想这就是那个叫碧如水的女人了。在钟四喜的印象中,昌都城里好像还没有这么勾人魂魄的女人。就在看见那碧如水的一刹那,钟四喜就铁了心,他不搞得徐少林身败名裂,誓不为人。

    这天下午,钟四喜看见徐少林又出了财政局,立即用手机通知蒙琼花和于建国,要他俩快去叫沈天涯,让他参与他们的行动。然后提了身旁的摄像机,出门钻进一辆的士,盯住了徐少林上的的士。

    于建国和蒙琼花很快找借口把沈天涯约了出来。

    徐少林直接进了莲池小区。走下的士时徐少林还回头望了一眼,才头一低,钻人青莲楼。钟四喜紧跟着也下了车,上了青莲楼对面那座写字楼。写字楼里有一间没装修完的厕所,躲在里面正好望得见青莲楼的楼道。钟四喜进得厕所,关上门,立即用摄像机对准了徐少林的背影。

    通过镜头,钟四喜清晰地看见徐少林此时已经上到了五楼,在那扇绿色防盗门前停下了。地在门上按了一下门铃,那个妖精一样的碧如水就开了门,吊住徐少林的脖子,把他扯了进去。那扇绿门随即就关上了。与此同时,钟四喜腰间的手机也响起来,于建国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进了莲池小区。钟四喜就告诉于建国,徐少林刚刚进屋,可能还没进入角色,等一阵子再上楼不迟。

    半个小时后,钟四喜觉得可以采取行动了,正要离开写字楼,到楼下去跟于建国他们会合,青莲楼五楼那扇绿门开了,徐少林和碧如水从里面走了出来。钟四喜觉得这个时候把两个人逮住,没多大意义,便通知于建国,徐少林和碧如水出了门,可能是要出去吃饭还是干什么,切忌不要暴露目标,以免打草惊蛇。

    徐少林和碧如水出得莲池小区,钟四喜也提着摄像机,匆匆钻出写字楼,向于建国的小车奔过来。

    沈天涯接到于建国的电话,说要接他出去时,他还以为是赶一个什么饭局。上了车,见蒙琼花也在车上,沈天涯就意识到了什么,问去哪里,蒙琼花说:“于处长见你天天闷在家里,怕你闷出毛病来,喊你出来搞点活动。”沈天涯说:“搞什么活动?”蒙琼花说:“肯定是你感兴趣的活动。”直到进了莲池小区,沈天涯这才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没想到他们还真的捉起奸来了。沈天涯感到无聊,说:“你们真是吃饱了没事撑的。”

    钟四喜坐在了前面的副驾驶位子上。于建国方向盘一打,将车开出小区,紧紧盯上前面徐少林和碧如水上的的士。蒙琼花接住沈天涯刚才的话:“沈处你别对我们有意见,这可都是钟四喜的主意,你要批评就批评他这个王八蛋好了。”钟四喜说:“我有什么好批评的?”蒙琼花说:“今天出来捉奸,是你出的馊主意吧?”钟四喜说:“这还是馊主意?这是免费协助公安战士办案。”于建国说:“你别把主次关系搞错了,今天是谁协助谁?我还没提出要你们补贴汽油费呢。”

    说话间,前面的的士在一家小餐馆门前停下了,徐少林和碧如水下车后进了餐馆。于建国也只得将车子靠了边,停到斜对面房产公司的铁门外。但他们没有下车,在车上啃起蒙琼花事先准备好的面包和饼干来。沈天涯没有食欲,说:“我说你们这些人,如果上班做事也有这份劲头,那共产主义早就实现了。”于建国一边咽着面包,一边说道:“这算什么?我们公安干警办起案子来,啃面包充饥是常事,有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准备东西,连面包也没有啃的呢。”

    两袋面包啃完了,徐少林两个还没出来,钟四喜就有些不耐烦了,骂了一句无名娘。于建国说:“钟主任性急了吧?猫要捉住老鼠,必须沉得住气,没关系的,他们逃不脱革命战士的火眼金睛的。”说着从方向盘下的屉子里拿出一副字牌,说:“赌一把吧。”钟四喜说:“你们搞公安的也兴赌?”于建国说:“搞公安的就不是人了?我们常常躲在车上这么守株待兔,不赌两把,那怎么过?何况人都是有赌性的,要不博彩业证券公司不都得倒闭?”

    两个人赌得正起劲,对面小餐馆的门忽然开了,徐少林和碧如水从里面走了出来。于建国立即把手中的牌一扔,打响了马达。本以为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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