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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你这个人。就这样两个人,就想去办证了,什么相片、身份证都没有,就想去办证了,哈哈——你以为是去办什么呢。”说着,她自己先笑得不行。

    “你,还笑我,那么紧张,好像我真的要把你拿去典掉似的。”

    “嗯,还有,你根本就没问我同意不同意,你就知道我一定要嫁给你啦?嗯,拉的倒紧。”

    “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再说,这不是给你考虑的机会的了吗?明天才能去拿,不同意还来得及。”

    “上了贼船,还来得及!你说说,为什么要——”

    “你看,又来了。”她刚一说出口,他就不由得笑了“我的准夫人,我说过了,因为,因为有很多的很多的理由,我只是不知怎么说。”

    “今天一定要说,这种事怎么能不明不白呢?我可不想做什么人的牺牲品或替代物。”

    “那我说——那是因为天下的好女人都死光了。”

    “那我就不和你去办证了。如果有一天你又发现了一个好女人,你岂不——”

    “跟你开玩笑的,确切的原因是两个字——”

    “那不算。”她不高兴地说。他知道,她把他说的那两个字理解成“喜欢”了。

    “算的,你伸过手来,我写给你。”说着,他在她粉红的手掌心上一笔一画地写下“真爱”两个字,写的那么认真,那么慢,像一个刚刚学会写字的小孩子一样充满好奇和神圣。周老师记得,就是从这一次以后,她再也没问为什么了。他记得那一天,虽然他们没有拿到结婚证——要等到第二天相片洗好了才行——但感觉,他们就是在那一天结婚的。后来,他们就把那一天当作了结婚纪念日——不是第二天,也不是后来办喜事的那一天。那一天,是她先对他说我们回去吧。看着她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他本来想坏坏地笑她两下。但刚一想笑,他就忍住了,他觉得,这样的笑,不适合。他看着她,拉过她的小手,往公园的门口走去。

    “又有人在偷偷盯着我们看。”她小声地说。

    “没事,我的同事。树后面的那个叫柯南,时而转来转来去的叫小丽,有时候,她们在办公室里看着我们,看不清楚了,她们有一个从学生那里没收来的望远镜。”

    “她们为什么老爱看着我们?不过,看就看吧,我们又不犯法。”

    “这就对了,她们不过是想看看我这个大龄青年怎么谈恋爱罢了。所以,我们要有所表现,有所创新才好,不能让她们失望。或者,她们也不过随便看看,反正,这公园又不是我们家的,她们当然有权利想看就看。”说着,他松开她的小手,把手绕过她的身后,搂住了她的腰。他感觉她轻轻地跳了一下,随即镇静了下来,靠紧了他。

    “我们写个吕字怎么样?”他笑着问她,就是口对口。

    “你——”她笑着叫道,然后突然轻了下来“明天吧,啊?”她知道他在开玩笑。

    他们都笑了。

    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尚未又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朋友那样坐那张几乎等于是他专用的水泥凳上。他还是那么若有若无目中无人地望着面前。

    周老师松开蕾的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人,一个看门,一个巡逻,配合真是默契。”蕾笑着对他们两个说。

    他们两个都笑了。然后,蕾走了开去,和旁边的一个小孩子玩了起来。

    “尚未,柯南也在里面。”

    “知道。这个公园真的差不多成了我们学校的了。来一根吗?”尚未说着掏出烟盒。

    “好吧,来一根,以烟代酒吧,不过,我吸不来,浪费大。”他伸手从他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

    “对,以烟代酒。”说着,他给他点上火。

    他们两个就这么吸着烟,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烟雾像鱼的呼吸一样在空气里打着泡泡,一些也许会令人难堪的小小的沉默也就被它们默契地填补了起来。周老师看到柯南从门口里走了出来。显然,她没想到他会坐在那儿,她微微迟疑了一下——显然她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一声招呼——但结果,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身子一扭,就绕着墙根走了,像一只雍容而又麻利的猫。

    “她到校长那儿说我整天盯着她。”尚未望着她背影,在一个大大的烟圈后说。

    “没错嘛,你每天看着她进去,每天看着她出来,这不是整天盯着吗,啊?”

    “这算什么啊,我们几乎没说一句话,比路人还路人,她不高兴见到我就别上这儿来,一个女孩子黑不咕嗵的还在公园里,也不怕出事。柯南这个人,也好意思,居然跑到校长那里去说。”

    “你怎么知道她跑到校长那里是告你的状还是向校长炫耀自己有这么一个痴心爱人,啊?哈哈——”

    “那倒也是,女人是我们完全不能理解的一种动物。不过,我对她,还有什么呢?”

    “唉,过得去就让它过去吧,金子还怕不闪光;过不去,干脆再烧一次,哈哈——”

    “哈哈,没有热量了——我们不是凤凰,谁也不敢涅磐。”

    “哈哈——”尚未突然大笑起来,指着周老师手里的烟。

    周老师低头一看,也不得大笑起来,那支烟拿在他手里烧出一大截白白的灰,已经灭了——他居然忘了抽。

    “爱你一万年,一万万年。如果大海枯了,那最后的一滴水是我思念你的眼泪;如果地球末日到了,那最后一个声音就是:我爱你;如果”小芳老师又在给大家念她今天没收过来的一封学生的求爱信“省略号。署名:死去活来的王大团。时间:没日没夜不想你。”

    小芳老师读着读着,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也都跟着大笑不止。期中考过了,大家不由得都松了口气,笑得也就特别放得开,好像不仅仅用嘴用喉咙笑,还动用了胸膛、肚子、臀部、四肢等器官。学生们好像也不知不觉活跃起来,小芳老师班的学生差不多是恋爱成灾了,她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揪出一个情场高手。办公室里时常充满着她那富有激情陶醉的朗诵声。

    “小芳,我看你干脆出一本学生情书大全,怎么样?”小月看她手里厚厚一大叠没收来的情书说。

    “好啊,你们再支持支持。”

    “遗憾的是,我们班的情场高手没你们班那么多。”小丽说。

    “不是没有,是你没有发现。现在学生,十个里面最少五个在给同班的女同学写情书,还有两个在网上泡妞。信不信,你们信不信?不信,什么时候让我到你们班去来个突然袭击,准揪出几个情圣来。”

    后生可畏看着周老师苦笑了一下。

    “怎么了?”

    “呆会我们去喝点,怎么样?陪我。”

    “什么好事啊——”小月耳尖,问道。

    “什么好事,情场失意,借酒消愁吧,还有什么好事。”

    “不会吧?你和那个陈尼不是如胶似漆、天生一对吗?”柯南不信地说。

    “天生倒是一对,但后天不配——”后生在办公室里摇来荡去。

    “不过,后生,我看你还是得小心点,现在不仅是后生可畏,可畏的东西多着呢。那个经常开车来接陈尼的寸头就很有来头,很有威胁力。我看他是三天两头把那辆什么车往学校开。还是小心为上。”小月说。

    “是宝马车,不过,不是最好的那种宝马,是实用型的。对啊,这宝马其实早一段时间就经常来了,只是没这段时间来得这么勤罢了。”小丽内行地说。

    周老师和后生相视一笑,刚好被柯南看见了,后生赶紧说:

    “走吧,我们现在就走,怎么样?”

    “好的。”周老师说着,就掏出手机给蕾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这顿小酒,两个人都喝得有八分醉意。后生是借酒消愁、借酒发泄的意思,所以酒一多,话就多了,而话一多,则需要更多的酒浇灌;而周老师却是舍命陪君子,难得后生这么看重自己,所以也就不免大开酒戒,几杯酒下肚,慢慢得就掏心掏肺起来,掏给后生看也掏给自己看,所以,到后来,就说不清是周老师陪后生喝酒还是后生陪周老师喝酒。在回来的路上,两个人都摇摇晃晃,有点恍惚,只记得刚才两个人拍胸脯掏心窝说了很多话,发了很多牢骚,可是,确切的,现在几乎一句也记不得了。所以,两个人几乎一路无话,好像所有的话刚才都说光了——毕竟,他们两个还是第一次喝酒,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没想到的是,这顿借以消愁的小酒,反而把后生的愁都浇了起来了,好像后生的那些愁都是一些豆芽菜,这一顿水浇下去,就一夜成林了。不管是近看还是远看,这个新新人类现在都是“载不动,许多愁”的形象,失恋的种种症状把这个新新人类的那几分潇洒萧杀殆尽。每一次楼下传来小车刹车那拖地的声音,他都会惊得全身一抖。每当这时候,周老师都会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他一看到那辆白色的宝马,他就觉得自己只有举手投降拱手相让,他对她想要表示的那些炽热的感情,美妙的浪漫,动人的情书,都成了一些幼稚做作的矫情,就像就像小芳老师给大家念的那些学生的情书一样——那一个晚上,周老师差不多只记住后生的这一段话。每当后生被他情敌的小车的刹车声——它现在越来越频繁地在楼下响起——震得全身一抖的时候,周老师发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把眼睛投向窗外,投那片现在已经是一片浓绿的公园。好像,只到现在,他才发现在他们这个又脏又乱到处搞基建的小县城还有这么一块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虽然他从来没有走到走廊上,看一下陈尼每一天——现在几乎是每一天——是怎样从她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款款前行,穿过学校那条铺着彩砖的通道,在小车的门前停下,然后微笑地提起裙裾,弓身坐进车里,小车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温柔地远去。但是,周老师想,他还是可以想象得一清二楚。因为,她们当中总有一个人会把陈尼当天的消息报告给大家——她今天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怎么微笑,怎么幸福等等——就连一向对这些不那么热情的柯南,也表现出空前的热情。只有那个小芳老师,还在一如既往地给大家念那些没收过来的学生的情书。好在,周老师想,学期快要结束了,两个月的暑假就来了,这个后生可以好好休整休整了,也许,两个月过去,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人类的进化,很重要的一个表现就是,人的适应能力是空前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有一天,当周老师在公园里遇到后生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坐在一个花坛边,戴着耳机,音量开得很大,当他们走到他身边时都能隐约听到那音乐声。他闭着眼睛,好像完全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

    他拉着蕾的手,想不去打挠他算了。

    “周老师——还有老师母,坐坐。”没想到他突然睁开眼,说道。声音那么大,把他们吓了一跳,他急忙不好意思地摘下耳机。

    他们没有坐,在他旁边站着。

    “没想到学校旁边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他看着四周。

    “对啊,我们这所学校,有的人说待遇好,有的人说学生好——都是高干子弟,我觉得,最好的还是有这么一个后花园。”

    “你们每天都来——两个人。”

    “是啊,每天都来,风雨无阻。”

    “真是个好地方,可惜——我到现在才知道。”

    “不迟,秋天这里才叫好呢,很多人都来这儿晒太阳,就那么躺在草地上。”

    “那真舒服。不过,我可能下个学期要,要换一个学校。”

    周老师知道为什么。

    “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有很多人想来我们学校都来不了呢。再说,暑假两个月一过,有些事就过去了。”

    “也许,那也是——”后生支吾着。周老师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因为在思考,而是没了往下说的意思。

    他们就没再往下说。周老师觉得他也许有点误会自己了,不过,他觉得自己说的也没错,什么事情真的都可以过去的,好多的想法都会慢慢改变,对于每一个人来说,生活原则就是人生的原则。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他也只能这么说。当他和蕾走出公园,又看到尚未像一尊塑像一样坐在那里的时候,他差不多要笑出声来,这个公园,真的慢慢要变成学校的后花园了。

    学期快要结束了,大家都忙碌了起来,复习,出提纲,改试卷,补课,骂学生,交工作总结,从网上下载学生的评语,但是,忙碌里也透出点抑制不住的喜悦,忙过这一阵,就解放了,长长两个月的暑假好像长长的清凉的午觉,频频向大家袭来。女老师们忙得几乎忘了观察陈尼,忘了向后生滚动播送她的新闻。毫无疑问,这份平静和忙碌,是非常有利于后生疗伤的。他像一只受伤的棕熊,窝在他的座位上静静的疗伤,他的眼里映出的,是初夏那片浓绿的公园。他那么长时间地望着窗外,望着公园,谁都相信,他一定越看越远,有很多我们看不见的风景,正在他的心里风起云涌。可是,有一天,她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放下了对学生的牢骚对考试的抱怨,她们在悄悄地但又是欲盖弥彰地说着一件事:陈尼明天生日。

    后生听了好像无动于衷。

    接下来,大家就热烈地讨论开了,好像后生的无动于衷就是对她们的默许,或者,她们觉得刚才小声的议论已经表示了对后生应有的礼节和尊重。大家纷纷猜测那个“宝马”在陈尼的这第一个生日里,会给她带来什么浪漫和惊喜,会给大家——全校老师开一个怎样的眼界。她们大声说着,办公室里洋溢着一种节日即将来临的像欢乐彩球那样轻松愉快的气氛。她们许多浪漫的构思,让周老师自叹不如,自惭形秽,他不禁暗暗地想,如果以后有钱了,一定也给蕾来次那样的浪漫。同时,他不由得感叹,这些和他同一办公室女老师,她们已经浪漫到骨子里了,她们的生活,已经在他之上,她们已经越过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充满小资情调。

    第二天,大家不由得都注意起陈尼来。大家看到她踩着铃声款款地走进校门,走过操场上铺着彩砖的通道,走进她的办公室。看着她在大家视线里消失的那一刹那,大家的感觉是如此的不谋而合:她无可挑剔,年轻、漂亮、清纯。她这样的女孩子,这样一个年轻、漂亮、清纯有文化有气质的大学生,本来就应该坐在宝马车上在大家的眼前一阵清风似的掠过,而不是坐在自行车后面咿咿哑哑地任人打量。她款款走进学校,好像她并不知道今天有一份特别的浪漫和惊喜正等着她,也许,她早已知道,只是,她觉得这一份浪漫和惊喜——还有同事们的目光,本来就是应该属于她的,所以她并不感到特别的意外。大家在去教室上课的时候,都盼着看到那辆白色的宝马划出一段优美的弧线“吱”的一声停在学校门口,然后,就是一连串精彩的镜头和浪漫的旋律。没想到,陈尼的生日,已经不知不觉成了大家拭目以待的一个节日,一个狂欢。

    早自修刚一下课,学生们便涌出教室到操场上排队准备做早操。学校的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欢快有力的进行曲。这时候,几乎所有的老师都看到那辆白色的宝马划出一截优美的弧线“吱”的一声停在学校门口——虽然高音喇叭的声音是那么响亮,但大家感觉都听到了那“吱”的一声。有几个女老师暗暗叫好,觉得这宝马还真的会选时间——这时候,全校的老师差不多全都集中到操场上了,这时候演绎的浪漫将有多少眼睛为之见证啊。只有小芳老师一个劲地说可不要把学生教坏了可不要把学生教坏了。大家看到那白色宝马车的门慢慢地打开了,就像一只巨大的海蚌慢慢裂开它的贝壳。大家想着,那惊喜马上就要出来了。大家看到这时候陈尼款款走出办公室,来到早晨明媚的阳光下。近处的老师看到她的脸微微地红了。显然,她也看到了那辆白色的亲切的宝马车。不管怎么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都是她的学生和同事——让她演绎一段浪漫的经典片断,总是要叫一个女孩子难为情的。学生们好像也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们排成一队队一列列,好奇地,一会儿看看那辆白色的小车,一会儿看看他们的音乐老师。

    突然,大家听到高音喇叭的音乐“啪”的一声断了。突然失去了这音乐的伴奏,大家好像有点不适应,静默一下子全都聚集到陈尼和她的宝马车上。好在,音乐很快又响了起来,只是,换了一首曲子,低沉,缓慢,忧伤。

    “哀乐——”有人惊叫道“天哪。”

    这时候,大家看到从宝马车的两侧各插进来一辆三轮车,车上是一个大大的花圈。那辆白色的宝马好像也被这哀乐,被这突然插进来载着大花圈的三轮车吓傻了,那条门缝就那么开着,不知道合上,也不知道打开。两个骑三轮的人从车上拿下花圈,在低沉的哀乐声中,带着那么点庄重地把花圈扛进学校。

    “拿出去,拿出去。”校长叫道。

    “黄老师,黄老师——”校长又叫管广播室的黄老师。

    那两个三轮车师傅对校长的表现好像一点都不明白,他们两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把花圈放了下来,把它们用竹片做的三只脚打开,让它们一前一后稳稳地站在了操场中间的通道上。这时候,大家看到一个圆形花圈上写的着一个大大的“奠”字,一个长方形的花圈上写着“陈尼小姐永垂不朽”每个花圈上都有挽联和落款,但隔了一段距离,大家看不清楚。那两个师傅要走的时候,还不忘向两个花圈深深鞠了躬。

    没有人笑,就连那些学生也一脸的哀伤的样子,好像真的有人“永垂不朽”了。整个校园静悄悄的。哀乐缓慢地忧伤地在头顶上流淌着,像天女散花一样纷纷把旋律散了下来,它们充盈了每一个角落。校长也安静了下来,就那么让高音喇叭播送着这哀乐在学校上空,在这个小县城的上空低沉地缓慢地忧伤地荡漾着。也许,这哀乐这情景正拨动了她心灵深处某根柔柔的弦。街上有很多人跑到学校门口来看热闹,他们在议论是不是学校的哪个老师因公殉职了,或者,国家的哪个领导人逝世了。

    对于这个早上,学生们印象深刻,他们记住了那咿咿哑哑的音乐就是哀乐,他们还学会了“奠”字的写法,唯一对他们有点不利影响的是,他们对“永垂不朽”这个词的用法产生了一点不小的迷茫,他们说:陈教师没死啊,没死也可用永垂不朽吗?但因为那是“后生”老师写的,说明一定可以——后来他们也知道了那花圈是“后生”老师送的,他们还知道,当他们排队的时候,那个“后生”老师正把自己关在广播室里放那段哀乐,黄老师一个劲地外面叫门。

    当然,那个早上,对于大家来说,印象也是极为深刻的。很多人还是平生第一次沉浸在哀乐那如诉如泣的旋律中,他们惊喜地发现,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一首流行音乐之外的严肃音乐,而且,差不多就要完全听懂了。事后,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表示了相同的看法:和这些严肃音乐比起来,那些流行音乐真的太单薄太幼稚太经不起洗耳恭听了。稍稍让大家感到遗憾的是,那只白色的宝马始终没有打开,那只宝马始终没有从那贝壳里出来,那份大家期盼已经拭目以待的浪漫和惊喜始终没有得到展示。那只宝马甚至都没听完严肃音乐就走了——大家发现他走的有点匆忙,有点急躁,几乎没有划什么弧线就冲了出去。大家事后的解释是,做生意的人,最忌讳——哀乐。

    至于陈尼的表现,稍稍让后生有点失望。他一从广播室里出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周老师:“怎么样?我是说陈尼她怎么样?”

    不怎么样,周老师轻轻地慢慢地说,好像他还沉浸在哀乐营造的那份宁静祥和抒情的气氛中,他说,她的表现很正常很稳重,她就那么站在那里,没有笑没有哭没有气没有急没有忧伤没有惊奇,她是一个厉害的女孩,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站在那里似乎向大家表示:我接受一切,但我有我的原则。

    没有回声。周老师以为后生可畏已经走了,转身一看,他正望着窗外那片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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