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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人影疾闪,迅快跨入第四进院天井前,现出一丐一俗。

    丐者肥头胖耳,目似铜铃,蒜鼻海口,须发如猬,约莫五旬上下年岁。

    俗者皱纹满面,瘦长如竹,身着红、黄两色相间锦锻长衫,白发银须,双目开阖之间精芒电闪。

    他们双双不禁一怔,他们发现四个玄衣劲装蒙面持剑汉子宛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守在门前,厅内却有一位蒙面老妇人及蒙面长衫人,似对他们之来视若无睹。

    一双来人也是久经江湖,见多识广,却未遇过此一怪异突兀的场合,不禁相望了一眼。

    眼前人影一闪,竟是厅内蒙面长衫人,一丐一俗不禁心头暗震,忖道:“好快的身法。”

    “两位私闯民宅,该当何罪?”

    肥头胖耳老丐一张血盆大口咧了一咧,道:“老叫化既敢闯入此宅,就有恃无恐,尊驾恫吓之词少说为妙,老叫化是找人来的。尊驾也是江湖中人,当明白不可轻易结怨树敌道理。”

    “找什么人?”

    “本帮耆宿追星夺斗曹泰洲。”

    “嗯,曹泰洲之名颇有耳闻。”蒙面人点点头道:“阁下何以断定那曹泰洲曾到过舍间?”

    此一模棱两可的说法,既已承认曹泰洲确曾来过,亦不否认无有其事,不由把一丐一俗搞得满头雾水,两人不约而同感觉这幢宅院与人都显得太神秘异样,越是如此,越凶险无此。

    老丐答道:“敝帮行走江湖自有一样独特留下图记之法,是以老叫化循着图记找来尊处。”

    “这个在下知道。”蒙面人道:“贵帮确有一种特殊的方法联络行踪和记事,每隔三里或地形岔异时必留下一处图记,在下先不说曹泰洲是否在此,但在下必须先向阁下问明一件事?”

    俗装老叟似已不耐,冷笑道:“老朽两人来此寻找曹泰洲,只须答覆在与不在?尊驾何必如此唠叨?”“叭”的一声脆响,老叟左颊挨了一记重的,现出显明五只手指指印。

    这一掌只打得老叟耳鸣目眩,身形踉跄,火辣辣的奇痛。

    蒙面人冷笑道:“在下如非看在你长了几岁年纪,不愿问你无礼私闯民宅之罪,尚敢出言不逊,如敢再犯,在下要你爬了出去。”

    老叟乃武林中黑道巨擎无常鬼老牛炳星,几曾受此羞辱,不禁激怒火发厉声道:“尊驾如不还老夫一个公道,今日尊驾是死定了。”

    蒙面人傲然一笑道:“未必!两位是否能全身而退还不一定,出此狂言未免太早。”

    肥胖老丐竟未瞧出蒙面人如何出手,便知遇上了难惹人物,忙道:“两位且请息怒,倘是自己人岂非一场误会。”向蒙面人双拳一抱道:“尊驾须问老叫化一件事,倘有所知无不见告。”

    “好!”蒙面人答道:“阁下既与曹泰洲同门,又循着图记找来,究竟为了何事,可否见告?”

    老丐闻言不禁目瞪口呆,大感为难,眼前这蒙面人来历似谜,敌友难明,更无法断定曹泰洲是否在此或是路经,而且曹泰洲追踪胜太乙又是丐帮重大隐秘,怎可向外人吐露?

    蒙面人见老丐为难作答,叹息一声道:“曹泰洲与在下既不相识,更未到过舍下。”

    这话倘在片刻之前由蒙面人口中说出,老丐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甚之恃强出手动武,但此刻心中虽不坚信却也无可奈何。

    肥胖老丐略一沉吟,抱拳一拱道:“既然如此,老叫化告辞了!”

    蒙面人不答转身迈入殿内,四个持剑蒙面汉子突身形一跃,将老丐及无常鬼老牛炳星阻住,四剑震出无数寒星,虚点二人要害重穴。

    老丐面色一变,道:“四位这是何意?”

    其中一人冷冷笑道:“二位不能破坏咱们老主人规矩,非请擅闯者务必留下十个脚趾!”

    无常鬼老牛炳星一掌之辱业已怨毒入骨,为老丐强阻恨气难消,见状顿时怒火暴涌,厉喝道:“你们自找死路,怨不得老夫心黑手辣。”双掌猛劈而出。

    掌势甫发,只觉头目晕眩,不由身形踉跄倒地。

    肥胖老丐亦是一般,天晕地转倒了下去。

    屋面上疾如飞鸟般落下一人,正是胜太乙,抓起两人向四蒙面汉子低声说了几句话,望外奔去。

    这时——

    四蒙面汉子亦持剑望三进厅屋鱼贯走去,接着雪曼姑及一双中年仆妇由檐下右侧月洞门走出,每人端着一碗热腾腾汤面进入正厅,并搬去方才未经食用冷面。

    两中年仆妇端面入得厢房而去。

    正厅中间一张上嵌云彩大理石面的圆桌,蒙面人坐着侧首陪奉林夫人进食。

    林夫人己撤下面覆纱巾,一面挑食素面,目露慈祥怜爱之色,低声道:“苇儿,这一切为娘都困惑不解,方才为何叫娘蒙面?”

    蒙面人正是叶一苇,闻言答道:“孩儿重托丐帮胜堂主护伺娘及蓉姐、雪姐,本甚隐密,怎奈丐帮内部泾渭难辨,良莠不齐,门下弟子众多,号称天下第一门派,难免形迹不慎泄漏,果然不幸被曹泰洲找到,宅外守护之人均被曹泰洲恶丐制住,孩儿不知他们尚有多少人接踵赶来,与同道长辈至友展开搜觅曹泰洲所留下的图记将其湮灭,但百密一疏,不能完全烟灭掉”

    在叶一苇娓娓禀出详情时,厢房内叶玉蓉、程映雪二女腹中委实饥饿,一碗三鲜面鲜香味腴,吃得津津有味。

    一双中年仆妇伺立二女身侧不声不语,冷漠如冰。

    叶玉蓉向程映雪道:“娘和此人似从前甚为熟稔,为何娘守口如瓶,只字不露?”

    程映雪诧道:“你怎知道娘与此人原是旧识?”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嘛!”叶玉蓉厥了厥小嘴,道:“在双燕堡时娘除了对苇弟有说有笑,神态慈祥外,即如你我也仅寥寥数语外不是研悟经文便是瞑目沉思,远道来访武林高人伉俪,倘德高望重,娘才会以礼相待,神色温煦,这种神态并不多见,今日竟从娘的面色上重现,是以我猜测决不会料错。”

    程映雪点点头道:“不错,这蒙面人究竟是谁咧?一口京音,年岁并不大,他人来时注视着我们久久不移,两道眼神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从何处见过”

    忽发现一双中年仆妇冷漠面上泛出一丝笑容,诧道:“两位如能将蒙面人姓名来历见告,愚姐妹当感激不浅。”

    一个中年仆妇道:“他乃家主人。”

    这话等于白说,叶玉蓉诧道:“你们主人连个姓名都没有么?”

    “恕小的不知。”

    “真是怪事了,身为下人哪有自己家主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叶玉蓉心里这么想,可是嘴巴却没有说出,一赌气把一大碗三鲜面唏哩呼噜吃得碗底朝天。

    程映雪忍不住嫣然一笑道:“看你这吃相,让苇弟瞧见了,又要数落你不像闺阁千金。”

    “我本来不像闺阁千金嘛。”叶玉蓉不禁眼前泛起乃弟叶一苇翩翩不-,俊秀挺拔丰-,暗暗叹息道:“不知苇弟现在如何了?”

    殊不知程映雪比叶玉蓉更相思神伤,朝朝暮暮,梦萦魂牵,嘴里绝口不提罢了。

    一双仆妇收拾碗筷退出房外。

    叶玉蓉、程映雪在房内枯坐委实无聊气闷,往昔二女有说不尽的话,今日反而相对无语。

    忽闻传来林夫人语声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二女如奉纶音,相视嫣然一笑,快步走出,只见老夫人端坐椅上,面现笑容,蒙面黑衣人已然不知何往。

    叶玉蓉道:“娘,他是谁?”

    老夫人道:“等我们回到双燕堡,就明白他是谁。”

    “他是本堡的人?”

    “不是,也可以说是。为娘现在还搞不明白,你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

    程映雪道:“娘,我们何时可以启程?”

    “明天!”老夫人答道:“最迟明晚。”

    程映雪道:“不知苇弟怎样了?娘此次离开双燕堡就是为了寻求苇弟解毒之药,不料被金塔寺贼秃暗算所囚,女儿欣喜可返回双燕堡,但无有解药未免愧对苇弟。”

    老夫人叹息一声道:“你们不可能见着苇儿。”

    二女闻言不禁芳心猛颤,花容失色道:“娘,苇弟怎么样了?”她们只认为叶一苇已死,不然老夫人如何说得如此严重不能相见。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你们这两个傻孩子想到哪里去了,苇儿福缘深厚,遇武林异人相救,此刻已痊愈了十之八九,我们母女三人得以安然逃出金塔寺,也是靠苇儿辗转相求所致。”

    叶玉蓉大喜过望,道:“原来如此,怎么娘说不可能相见?”

    “苇儿不在双燕堡,在那位武林异人清修之处,仅有莫潜随伺知之,你父都无法知其确处,所以说不可能见到苇儿就是这个缘故。”

    叶玉蓉道:“宅主蒙面人无疑与那武林异人有莫大渊源,难道未将苇弟确地告知娘么?”

    老夫人莞尔笑道:“娘方才不是说过苇儿辗转相求的话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缄函,接道:“这是苇儿亲笔所书,娘知道你们在双燕堡时,雪儿尚较温婉,唯有你蓉儿像个不羁野马,手辣心黑,博得罗刹之名,娘的话并不见得听,独有苇儿的话,你们两人倒还不敢不听,拿去看吧!”

    叶玉蓉喜孜孜接过,与程映雪比肩展阅。

    信函内厚厚地一叠,共有九张极品贡笺,只见笔走龙蛇,力透纸背,锦心绣口,词藻甚工,别后思慕之情,跃然纸间,如见其人,武林情势,剖叙甚详。

    第二天——

    晌午时分,用膳欲罢,忽见雪曼姑走入厅内禀道:“宅主人返回求见老夫人。”

    老夫人道:“就说老身有请!”

    雪曼姑应了一声:“是。”转身走出。

    须臾,只见蒙面人进入向林夫人执礼甚恭,取出一只小巧瓷瓶倾出三粒赤红丹药,道:“晚辈求得三粒丹药可解散功,服下后须九转周天,守定心神,无论如何痛苦必须竭力忍受,方能恢复散失的武功。”

    老夫人接过谢了一声,分给叶玉蓉、程映雪回房立即服下行功气运周天。

    叶玉蓉、程映雪接过,目露感激之色望了蒙面人一眼,盈盈走入厢房而去。

    功行九转约莫两个时辰,差不多已是日落黄昏了。

    老夫人望了蒙面人一眼道:“孩子,你忍心让两个姐姐受那真气冲穴之苦么?”

    叶一苇答道:“并非孩儿铁石心肠,目前仅能助娘通开走穴,免真气冲穴之苦,而且还有要事待办,娘恢复功力后可助蓉姐、雪姐,何必非孩儿不可?”

    老夫人知叶一苇也有难处,丹药不立即服下,道:“苇儿,为娘要告诉你几件事,返魂珠就在南华寺,你书室地板下藏在一只木盒内,返魂珠必须在玉佛天眼内方能保有灵性,起死回生,灵验如神。”

    叶一苇不禁呆住,道:“真的么?当时燕云三枭那尊翠玉古佛,爹为何不将其留下?”

    “不能留下,你爹也不知是真是伪。”老夫人道:“因玉佛天眼嵌装毒珠,娘亦不知真伪,当时倘留下恐将为双燕堡带来一场大祸。”说着似忆起一事,接道:“藏珠盒内尚有一册秘笈,但笈内外均是空白,杳无字迹,看似无用之物,然为娘昔年得此二物时,藏室秘穴曾见物主留字须佛珠笈三者合一,悟解玄奥方能重显。”

    叶一苇知当年北天山获此珠笈必有一番极为艰辛的经历,道:“娘不是说有几件事要告知孩儿么?”

    老夫人略一沉吟道:“还是暂且不告诉你为是,俟你将珠笈佛三者归一时再说也不迟,为娘十数年一直隐忍在心何故?语云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无德居之反获罪戾,弹指岁月,人生苦短,何必为此不祥之物又引起武林一片腥风血雨。”言毕,把丹药吞吸而下。

    只觉丹药入口即化,芳香如若甘露,缓缓跌坐于地,瞑目行功。

    叶一苇立在其母身前凝视守护,胸中只感波涛起伏,惶惑不解。

    他厌恶江湖,双燕堡耳濡目染,所见所闻,无不是江湖之事,是以避居南华寺,攻读诗书六经,不求闻达,只求心境宁静。

    当然也是自幼受老夫人薰陶所致,但,究竟还是涉身江湖,为了什么?令他大感困惑。

    方才老夫人说有几件重要大事必须给自己知道,但又时机未至,令他暗暗叹息不已。

    一顿饭光景过去,只见老夫人额角沁出汗珠,双眉微皱,不言而知他娘在抗御真气冲关突穴苦痛,叶一苇忙闪身老夫人身后,右掌疾伸紧抵老夫人命门要穴。

    老夫人只觉一股阳和热流循穴源源而入,导引本身真气通阴走穴略无阻碍,顿感舒畅无此。

    约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老夫人功行九转,武功全复,睁目微笑道:“苇儿!多谢你了。”

    叶一苇不禁满怀喜悦,道:“此乃孩儿份所应为,娘说什么多谢?孩儿要走了。”

    老夫人道:“苇儿,你真不愿相助你那蓉姐、雪姐早点恢复武功么?可怜映雪为思念你,嘴里不说暗中流泪到天明”

    叶一苇忙道:“娘!孩儿不是和您说过了么?”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好啦!娘不说就是,几时让娘见见凤郡主!”

    叶一苇点点头道:“孩儿可以走了么?”

    老夫人委实心中不舍,道:“为娘几时可以见到你?”

    叶一苇道:“孩儿就在娘的左右,有事可命雪曼姑唤孩儿就是。”辞别老夫人转身望大厅走出。

    平凉官道上黄土滚滚蔽空,隐隐可见两辆华丽套车驰奔如飞,每辆套定一双塞外龙种骏马,车把式仅穿着一件背心,因车内均是女眷,不敢敞开着,长鞭挥空叭叭脆响,吆喝震天,额角冒汗如雨。

    套车前后十数骑护送,雄纠威武,蹄声如雷,风驰电掣,忽然前途遥处传来一声长啸。

    啸声亮亢刺耳,车队立时勒住辔头,纹风不动。

    一片旷野,四望无际,亦无人烟居室,仅荒草萎黄,芦荻飞白。

    啸声寂灭,远处现出十六条人影,来势绝快,转瞬即至,这十六人均身着一袭葛黄色长衫,腰间系有一条板带,貌像不类中土人民,目光深邃阴冷,须发褐黄。

    只见一五旬开外老者身形一跃,宛如飞鸟般落在一头黑骑前。

    骑上人哈哈一声朗笑,陡地离鞍平飞而起,坐式不改,双足甫一沾地,挺腰倏地直立,眼中逼射慑人神光道:“朋友可是妄想打劫么?”

    老者仔细望了对方一眼,只见对方肩带一柄皮鞘钢刀,长得一张死人面孔,煞白无神,除了双眼外无一不像刚刚从棺材内爬起来似的,尤其是一黑衣劲装,显得那张脸更苍白如纸,令人不寒而。冷冷一笑答道:“老朽等并非打劫,而是要三个人。”

    黑衣劲装汉子道:“朋友,在下不喜转弯抹角,不如打开窗子说亮话,请见告来历,要的三人是谁?”老者道:“老朽所要之人就是梁丘皇之妻夷氏及长子、次子。”

    “朋友错了,在下等并非五行院门下,据在下所知,五行院主梁丘皇多年前便已妻死子亡,哪里又冒出了妻儿?”

    老者放声大笑道:“那是梁丘皇谎言,因其二子昔年遭强敌阴手所伤,至今尚未痊愈,除非得有返魂珠无法治愈,按时发作酸筋蚀骨之苦,他们三人就在两辆套车内,尊驾等撤开,容老朽带走。不然,恐要埋骨于此了。”

    “朋友一席怪诞之言在下可算增长了见闻,在下有两句话希望朋友不能不听。”

    “哪两句话?”

    “第一句话就是车内的人并非梁丘皇之妻儿,第二句话,朋友尚不知冒犯我等禁忌。”

    “首先老朽探听得确确实实,决错不了。其次老朽等不知什么禁忌,纵然有也无不接着。”

    黑衣劲装汉子一按肩头那柄钢刀,忽又转念发出一声森寒冷笑道:“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不到黄河不死心,让你们瞧瞧车内是否是你们所要的人。”手掌一扬。

    车上两个车把式立时将车窗撩开搭在车蓬上,只见车内各跨下一个气度非凡老叟。

    十六来人不禁神色一变。

    黑衣劲装汉子一声长笑出口,厉声道:“朋友,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犯我禁忌,请留下一耳一鼻。”老者哈哈大笑道:“尊驾远不配,请走吧!老朽不愿为难你等,但请把两辆套车留下。”

    寒光闪了一闪。

    老者惊呼一声,只见一耳一鼻为刀芒削落,血涌如注。

    黑衣劲装汉子出刀收刀奇快,只一瞬功夫,根本就无法瞥见他怎样出刀的。

    其他十五人一拥向前,意欲为同党索偿削耳割鼻之仇。

    忽闻黑衣劲装汉子大喝道:“站住!”-

    声如雷,炸耳欲聋。

    十五人不禁慑住。

    黑衣劲装汉子冷冷一笑道:“其实我们虽非朋友,但也非敌人,错就错在你们既不探听清楚在先,又无礼取闹在后,只当在下不知汝等来历么?谅系西番呼延贼首麾下追风十六杰无疑。”

    失去一耳一鼻老者自身旁取出金创药止住血溢涂敷,于地拾去耳鼻拭净粘好。

    那是一种最好的金创药,只要不再受震动与拉扯,一个对时必然结痂自动结合。

    另一人走出点点头道:“不错,我等正是追风十六杰!”

    黑衣汉子皮笑肉不笑道:“在下不为己甚,你们出关去吧!呼延番酋气数已尽,回天乏力,何必徒劳心机?”

    那人朗声答道:“桀犬吠尧,各为其主,我等十六人如不能达成任务有死而已,尊驾不过仗着一柄锋利宝刀而已,倘以真实武功相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有此必要么?在下已向诸位言明,五行院与在下风马牛毫不相干,而且车中乘坐更非梁丘皇妻儿”黑衣劲装汉子说着不禁恍然有悟,哦了一声,道:“谅系诸位疑心车内尚有夹层。好,在下为了免去诸位心中之疑,请自去查明。”

    那人谢了一声,右掌一挥,率先掠望套车而去。

    追风十六杰中八九人身法奇快,亦纷纷接踵扑随那人之后。

    委实不愧追风之名,身法迅疾无比,轻功已臻化境。

    此刻,车把式亦远离车辕,双手叉腰,面泛鄙夷笑意。

    不言而知,两乘套车并无夹层可容人藏身,十人面色怏怏而退,一言不发,相率离去,人影如豆,转眼之间已滑失在天际远处。

    黑衣劲装汉子正是叶一苇所扮,剥下面上一层皮膜,恢复韩仲屏容貌。

    胜太乙一跃向前,道:“少侠岂不知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叶一苇笑道:“在下动身之前,即闻川东二位前辈传讯有人意图劫车,立即安排障人眼目之计,将劫车之人引来此处,在下本以为他们劫车志在家母,其实非是”

    胜太乙诧道:“少侠何以认出他们是呼延番酋麾下追风十六杰?”

    叶一苇道:“闻听家师提起镇北侯与呼延番酋相峙形势,双方各有良将英杰为辅。在下猛然忆起番酋追风十六杰形貌武功与方才相见家师所说无异。”说着微微一笑道:“老英雄说得一点不错,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但在下闻听那人言说追截梁丘皇妻见而来,此说并非无中生有,所以长线放远鹞,在此十六人身上寻出梁丘皇妻儿的下落,日后未必不是制伏梁丘皇一着胜棋。”

    胜太乙赞道:“少侠睿智无匹,老叫化自愧不如,但老叫化不解追风十六杰为何要梁丘皇妻儿?梁丘皇妻儿仍在人间可算是一件隐秘。”

    叶一苇道:“胜老英雄谬奖,在下不胜汗颜。这就是在下纵使追风十六杰离去之故,试想想呼延番酋在重兵围困,内缺粮草,外有敌兵之下,为何命贴身追风十六杰潜逃出来劫掳梁丘皇妻儿不去请救兵?岂可舍本逐末,不显得太奇怪了么?”

    胜太乙道:“少侠说得不错。”

    “为此在下想到梁丘皇妻儿呼延番酋早知仍活在人世,因梁丘皇暗中久已与番酋在通声气,也许他妻儿被番酋作为人质,直至最近,梁丘皇知呼延番酋无法成事,因之遣人暗中相救妻儿逃出牢笼”

    胜太乙点首,甚感惊异道:“少侠猜测委实无误。”

    只听叶一苇说下去:“呼延番酋被困,他只有最后一策利用梁丘皇妻儿解危,因梁丘皇有苗疆不解奇毒,以梁丘皇妻儿为胁,逼使梁丘皇交出追风十六杰带回以解困厄,殊不知梁丘皇妻儿已逃出虎口循迹追来,谅梁丘皇妻儿藏身之处必不出方圆百里之内。”

    胜太乙叹一声道:“少侠思虑周思密无人能及,难怪敝帮天地二老向不服人,却对少侠钦佩已极。”

    忽见旷野远处三条人影如飞掠来。

    正是那俏媚动人的苹儿及黎环、乌云飞三人。

    苹儿身形一定即牵起叶一苇,娇笑道:“老夫人一行已入陕境,天地二老亲身率领武林同道暗中护送,请公子放心。”

    黎环接道:“西番追风十六杰形踪落在距此五十里外甘家堡。”

    胜太乙诧道:“甘家堡!”

    “不错!”黎环道:“十六杰在甘家堡外张记客栈内,堡门堡丁似戒备森严,出入之人盘查甚详。”

    “如此说来,梁丘皇妻儿必落在甘家堡内。”叶一苇说时,望了胜太乙一眼道:“胜老英雄似对甘家堡知之甚详,可否见告?”

    胜太乙道:“甘家堡主乃西北道上称霸一方豪雄,名唤甘嵩,江湖上又称摩天鸣,财雄家大,老叫化现在才明白甘嵩乃梁丘皇党翼。”

    叶一苇向黎环问道:“甘家堡仅一家张记客栈么?”

    黎环想了想,答道:“似有四、五家客栈。”

    叶一苇道:“追风十六杰今晚必侵袭甘家堡内,我等决不容梁丘皇妻儿落在十六杰手中。”

    苹儿诧道:“公子是意欲相助甘嵩一臂之力?”

    “不。”叶一苇摇首道:“甘嵩既是梁丘皇党羽,他本人武功自不必说,亦必拥有甚多武林好手,鹬蚌相争,我等可收渔翁之利。”

    胜太乙立即转身向随来同道二人授以机宜。

    苹儿望了叶一苇斜睨了一眼,娇笑道:“程姑娘似对公子用情甚深咧!”

    叶一苇俊面暗中一红,道:“苹姐不可胡说,在下与她只是姐弟情谊,并无其他。”

    苹儿娇笑道:“真的么?”

    叶一苇怕苹儿再说下去,忙道:“我等速赶往甘家堡,苹姐,走!”

    右腕一带,双双腾身而起如飞而去。

    黎环、乌云飞等人急随二人之后,隐隐可闻随风传来苹儿银铃娇笑声

    西北甘凉地瘠民贫,往往数百里不见人影,高原黄土,风砂特大,有时接连刮个三、四日之风,黄尘弥天蔽空,无止无休,不论什么都沾满厚厚一层黄土,人也从土堆里钻了出来一般。

    甘家堡也称四十里堡,大概是距平凉城约莫四十里而得名,堡的辐员并无四十里周长这么广阔。

    堡外辽阔,长草蔓蔓,萎黄衰叶逐空飞舞,雪压天低,雁唳翱翔,更显得萧瑟怆凉。

    四五家客栈散在黄土大道两侧,彼此相距数千丈,客栈外都圈了栅栏,便过往客商骡马货物聚散。

    客栈也做饭庄买卖,只听得不时传出敲勺声响,故而形成异常热闹,栅栏内马蹄扬嘶,人来人往。

    叶一苇与苹儿两人忽现身在一家客栈外,张面四顾了一眼,只见甘家堡堡墙巍峨,墙堵上可见手握兵器劲装汉子三三两两巡护,堡门下亦有堡丁守着。

    苹儿暗指对首客栈道:“喏,那就是张记客栈。”

    叶一苇微微一笑道:“我们进去暂且用点酒食,等胜老英雄消息到来再作道理如何?”

    两人一跨入店内便感觉气氛逼人。

    一间敞厅摆设了数十张白木桌儿,却已上了七成座,除了过往路客外,发现有几张桌上食客不约而同凝视着叶一苇与苹儿,不但目光有异,而且瞧出个个都身怀武功。

    叶一苇与苹儿来前都经过一番巧妙的易容,并无往昔的丰神俊逸,艳光四射,不过是一双普通少年男女,身上染满黄尘。

    店伙趋前相迎,引向一张空座相对坐下,问明所要的酒食立即走去。

    稍时酒食已送上,苹儿浅酌了一口酒,娇笑道:“你是不是稍后还要去探望堡主?”语声清脆送出老远。

    叶一苇哈哈朗笑道:“无须,甘家堡表面上一如往常,其实戒备森严,也许甘堡主已有风声入耳,你我绝不能捕风捉影。”说着一饮而尽。

    盘中餐虽属牛、羊、鸡、鸭菜类,只觉烹调甚佳,味美可口,叶一苇道:“苹姐,想不到在此处能大快朵颐。”

    苹儿娇笑道:“你也真馋。”

    忽见一绕腮浓须魁梧大汉走来,抱拳笑道:“恕兄弟冒昧请问两位从何处而来?方才兄弟无意闻听两位说话意欲能见敝堡主,因敝堡主得知风声有人寻仇,又不知对方是谁,两位或有耳闻,可否见告?”

    这大汉似个性爽朗,一见面即交代得清清楚楚,也表明了自己身份,但忘了报出姓名。

    叶一苇起身抱拳还礼,道:“朋友请坐,我等此刻尚无意求见甘堡主,至于我等来历请瞧此物便可明白。”说时自怀中取出一柄令箭。

    大汉接过用目端详,只见令箭上有“镇远将军”镌字,不禁惊哦了声,面色肃然,张口欲言。

    叶一苇忙道:“朋友最好什么话也别说,彼此心照不宣。”

    那汉子告罪恭恭敬敬坐下。

    叶一苇手指苹儿,道:“这是内子,你我无须拘礼,朋友必有耳闻,藏番呼延罕五十万贼兵已被镇北侯重重围困,指日可降,但呼延番酋犹不死心,密令能手潜出重围不知有何意图?将军饬令我等追踪,从线索查明似向贵堡而来,但又恐贼人故意施展诡计诱我等投入歧途,所以朋友方才说有人寻仇,恐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大汉呆得一呆道:“就是大人贤伉俪两人来到敝堡么?”

    叶一苇笑笑道:“当然不止我们两人,我想如果贼人是诱敌之计,一俟查明他们去向,我等立即离止。”

    大汉无话可说,神色犹豫了一下,道:“恕小的冒昧请问大人,但不知大人追踪的有多少人?是何形像姓名?敝堡如有发现,当尽快通知大人。”

    叶一苇淡淡一笑道:“盛情心感,为首之人姓钱,我想他们故布疑阵,必不会来到贵堡,除非贵堡与藏番沆瀣一气,密谋不轨。”

    大汉面色惶恐变色道:“敝堡主乃忠肝义胆之士,怎敢与夷狄狼狈为奸?”

    叶一苇道:“那就好。”

    大汉忙躬身一揖道:“小的告退。”

    叶一苇颔首微笑道:“朋友请便!”

    大汉转身之际,忽见一玄衣劲装带刀中年汉子疾掠入店,趋向叶一苇身前密语良久。

    叶一苇点点头,低声授以机宜后,那玄衣劲装中年汉子又快步走出店外口。

    那绕腮浓须大汉亦走出店外,只见玄衣劲装中年汉子大步望对街张记客栈而去,略一思忖,望甘家堡内奔去。

    甘家堡主摩天鹏甘嵩身高九尺,宛如一截铁塔,面如重枣,虎目狮鼻,海口长须,威武不凡,正在议事大厅与群豪密议,忽闻传来飞报道:“外巡总营官一雄有要事禀报!”

    甘嵩宏声道:“传!”

    须臾,那绕腮浓须大汉快步趋入议事大厅望甘嵩抱拳躬身道:“属下官一雄参见堡主!”

    甘嵩道:“罢了,堡外有无查出可疑人物?”

    官一雄禀道:“禀堡主,今日确与往常不同,堡外来了数起不明来路人物,均投入客栈中,无一不身怀卓绝武功”

    “你怎知道?”

    “足不扬尘,身轻如燕,精芒内蕴!”官一雄道:“但洽商买下大批皮毛药材,又似正经买卖客商。”

    甘嵩宏声道:“明晨之前叫他们把货备妥,银钱交割后立即劝其离去。”

    官一雄禀道:“这恐有不妥。”说时面有难色。

    甘嵩目中迸射威棱,厉喝道:“为什么?”

    官一雄悚然恭身禀道:“因为尚有官府中人!”

    甘嵩不禁一怔,道:“平凉府衙六扇门中之人,谅他们能有多大胆量,敢违忤老夫之命。”

    “来的并非平凉府衙,而是镇远将军麾下侍卫大人。”

    甘嵩闻言不禁面色大变,诧道:“镇远将军!”

    镇远将军位居边塞元戎,系镇北侯副帅,麾下精兵百万,握生杀大权。此次重兵围困番酋呼延罕贼军六十万,威震天下,麾下奇材异士如云,甘嵩焉得不胆寒心惊,忙向官一雄问知详情。

    官一雄将所见所闻详细禀出。

    甘嵩闻知详情,不由心神猛凛,目光一巡左右群豪,摇首长叹一声道:“此人说出番酋麾下潜入中原为首之人姓钱,无疑就是追风十六杰之首钱震南,幸亏此人尚不知追风十六杰目的,不然敝堡大祸临头,可惜我等只知追风十六杰之名,不知其人是何貌像穿着打扮?”

    一个獐头鼠目老者道:“依在下之见,不如将梁丘院主夫人及儿子易容改装送出堡外藏起,以解燃眉之急。”

    甘嵩摇首叹息道:“计倒是好计,可惜太迟了,追风十六杰必还带得有人,倘老夫猜测不差,他等必布伏堡外隐处,如送出堡外岂非自投虎口,何况镇远将军麾下侦骑亦在,那不是欲盖弥彰?恐祸不旋踵矣。”

    “依堡主之见咧!”

    甘嵩道:“以不变应万变,梁丘夫人母子藏身之处异常隐秘,官一雄,传命下去与老夫备马!”

    客栈内叶一苇这一席异常热闹,又添加了乌云飞、黎环、郝元霸、葛林及一双面目陌生四旬上下汉子六人。

    谅官一雄暗中已有交待,店主伙计格外巴结,菜肴薰调精美,滑舌留香,连百年陈汾也送上来了,坛泥启封,芳香四溢。

    店外传来一阵奔马蹄声,到达门前嘎然寂灭,只听店伙高声传呼道:“堡主到!”

    四座肃然无声,唯有叶一苇这一席仍自笑语连声,推杯换盏,却似无闻。

    官一雄前导领着摩天鹏甘嵩大步走来,朝叶一苇躬身抱拳施礼道:“禀大人,甘堡主闻得大人驾临,特来请罪。”

    叶一苇迅疾离座,笑道:“不敢,公务-身,未便惊扰,甘堡主太客气了。”

    甘嵩逊谢惶愧。

    其余诸人均纷纷与甘嵩、官一雄见礼挪让坐位。

    叶一苇气度威严,绝口不提镇远将军将令缉拿追风十六杰之事,亦不问甘堡主与何人结怨。

    甘嵩心怀鬼胎,又为叶一苇气度所慑,仅旁敲侧击略略问了几句。

    但叶一苇答语含糊,模棱两可,不得要体,终久叶一苇才说了几句话,道:“甘堡主,方才闻听贵堡官总管言说,堡主昔年与江湖朋友曾有过节,业已放出风声欲来贵堡寻仇,兄弟将令在身,事关重大,兄弟等只有置身事外爱莫能助,除非寻仇贵堡之人为追风十六杰钱震南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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