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八异僧二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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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数百言。这样连续三天,出现了潺潺细流,还有一条小龙,长约五六寸,也随着水出来了。各位道士抢着去看,澄说:“龙有毒,不要靠近它。”过了一会儿,水流变得特别大,壕沟与护城河全都灌满了。佛图澄闲坐着叹息道:“过两天,会有一个小人惊动这里。”后来,襄国有个叫薛合的,他有两个儿子长得既小又骄横,哥俩儿侮辱一个鲜卑奴,鲜卑奴火了,抽刀刺死弟弟,抓着哥哥进了一间房子,用刀逼着他的胸口,如有人进屋就下手,对薛合说:“送我回国,我就放你儿子,不然,我们俩一块儿死在这里!”家里家外的人都惊呆了,谁也不敢到跟前去看。石勒一人走到跟前看了看,对薛合说:“送回鲜卑奴以保全你的儿子,实在是件好事。但开了这个先例,就会造成后患,你且放宽心,国家是有固定的法令的。”他命令人抓那个鲜卑奴、鲜卑奴便杀了薛合的儿子,自己也死了。鲜卑奴段末波出兵攻石勒,来势凶猛,石勒惊惧,去问佛图澄。澄说:“昨天寺庙上的铃声告诉我,明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就能擒获段末波。”他与石勒登城遥望段末波的军队,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石勒大惊失色,说:“怎么能够捉到他呢!这是你安慰我的话罢了。”他又让夔安去问澄,澄说:“已经捉到段末波了。”当时城北的伏兵出动后,遇上段末波就把他抓住了。澄劝石勒宽宥段末波,遣还回国,石勒听从了,使他的计谋得用。当时刘载已死,堂弟刘曜篡袭帝位,年号称为“光初”光初八年,刘曜派堂弟中山王岳带兵攻石勒,石勒派石虎率领部队迎击,两军大战于洛西,刘岳兵败,石梁坞保住了,石虎关紧城门固守石梁坞。佛图澄与弟子从官寺来到中寺,刚踏进寺门他就叹道:“刘岳可怜!”弟子法祚问他何故,澄说:“昨日亥时刘岳已被抓获。”果然跟他说的一样。光初十一年刘曜亲自率兵攻打洛阳,石勒想亲自领兵前去拒敌,部属们都劝他不要去,石勒问佛图澄,澄说:“寺庙里的铃声说:‘秀支替戾冈,仆谷劬秃当。’这是一句羯语。‘秀支替戾冈’是个‘出’字,‘仆谷’是刘曜的胡位,‘劬秃当’是个‘捉’字,这句羯语是说,军队出击能捉到刘曜。”徐光听到佛图澄的这番话后也来苦劝。石勒留下长子石弘,与佛图澄共同镇守襄国,自己率领中军人马直指洛阳。两军刚刚交战,刘曜的军队就溃败了,刘曜的马没入水中,石堪将他生擒了,送到石勒面前。澄当时以烟灰涂在手掌上观看洛阳的战况,见在大群人马中捆缚着一个人,用红色绳索从背后栓着他的双肘。澄把看到的这一场面告诉了石弘。这个时候,正是石堪生擒刘曜的时候。时局平定之后,石勒自立为帝,号称赵天王,改年号为建平,这一年是晋成帝咸和五年(公元330年)。石勒登位之后,对待佛图澄更加器重。当时石葱反叛,澄告诚石勒说:“今年葱中有虫子,吃葱对人有害,要叫百姓别吃葱。”石勒布告境内,千万不要吃葱。到了八月,石葱果然逃走了。石勒更加尊重佛图澄,有事必先征求他的意见,然后再行动,尊称他为“大和尚”石虎有个儿子叫石斌,后来石勒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非常喜爱他。石斌突然暴病身亡,已经两天了,石勒说:“我听说虢国太子死后,扁鹊能让他复生。大和尚是我们国家的神人,赶快去告诉他,他定能招来福音。”澄拿来杨树枝条,口诵神咒,石斌顿时坐了起来,过了一段时间便恢复健康了。从此,石勒的小儿子多在佛寺里寄养着,每年四月八日,石勒亲自到佛寺,对着佛像祷告许愿。建平四年四月的一天,天静无风,佛塔上的一只铜铃却独自响了起来,佛图澄对大家说:“铃的声音告诉我们:不出今年,国家要有大的丧事。”这年七月,石勒去世。太子石弘继承皇位,不久,石虎废除石弘,自立为帝,迁都于邺,改元建武,石虎敬奉佛图澄比石勒还重,他宣布:和尚乃国之大宝,荣爵他不要加,高禄他不接受,不给他荣和禄,还用什么方式来表彰他的仁德呢。从此以后,应当让他穿绫锦,乘宝车。朝会之日,和尚升殿时,常侍以下都要帮助抬举,太子诸公要扶着他的车上朝。领班的喊声‘大和尚到’,在座者都要起立。要通过上述方示表示对他的尊重。他又颁布命令说,司空李农每天早晚要亲自登门问候,太子诸公五天一次前往朝谒,以表达我对他的敬意。佛图澄当时住在邺城内的中寺,他派弟子法常北至襄国,而弟子法佐正从襄国回邺城,两人途中相遇,一块在梁塞城下住宿。两人对车夜谈,谈话中说到和尚,天亮后各自上路。法佐回到邺城后首先入见佛图澄,澄冲着他笑道:“昨夜你与法常交车共谈你师父了吧!先人曾说过:‘不曰敬乎?幽而不改;不曰慎乎?独而不怠。’幽独者为敬慎之本。难道你们不懂得这个道理吗?”法佐听了十分惊讶,同时感到惭愧和悔恨。从此,国人每每互相告诉对方说:“不要有什么坏心思,和尚会知道你的。”在佛图澄所在的地方,没有人敢朝那个方向吐唾沫甩鼻涕和大小便的。太子石邃有两个儿子住在襄国,一天,佛图澄对石邃说:“你的小儿子现在有病了,应该去接回来。”石邃立即派亲信骑马跑去看望,儿子果然得了病。太医殷腾与外国道士都说自己能治,佛图澄告诉弟子法常说:“纵使圣人复出,也不能治愈这种病,何况是他们这几个人呢。”过了三天果然死了,石邃沉溺于酗酒,要图谋反叛,对宫内太监说:“和尚有神通,倘或发觉我的计划,明天来时就先除掉他。”这个月十五日佛图澄要入朝见石虎,他跟弟子僧会说:“昨夜天神招呼我说:‘明日如果入朝,见完主公之后就回来,不要探望别人。’如果我要去探望,你就要制止我。”澄平常入朝时,一定要去探望石邃,石邃知道他今天要入朝,等候他等得很苦,澄要上南台看望石邃时,僧会拉他的衣服制止,澄说:“按常礼必须打打招呼,现在你不能制止我。”当上南台还没等坐稳,就起身告辞了,石邃极力挽留也没留住,原来的预谋只好作罢。澄回到寺院后叹道:“看样子,太子肯定要作乱。”他想告诉石虎又难于开口,想忍着不说又忍不住,便借着别的事情很委婉地提示石虎,石虎却一直没有明白他的示意,不久,事情暴露了,石虎才明白澄的意思。后来,郭黑略领兵征伐长安北部山中的羗人,陷入羗兵的埋伏中。此时澄正在佛堂上打坐,弟子法常在他身边,澄忽然脸色凄惨地说:“郭公陷入狄兵的包围了!”他令弟子们为郭祷告,自己也口诵咒语,一会儿又说:“如果从东南方向突围就能逃命,其他方向都不成。”说完之后又念咒语,过了一阵他说:“逃脱了!”一个月后的一天,郭黑略回来说,陷入羗兵包围后他跟着人群往东南方向跑,马跑累了,正遇一个手下人推过一匹马给他,说:“您乘这匹马,我骑您的,能不能逃脱,只能由命。”郭黑略得到了那匹马,所以才能逃脱。推算时间,这正是佛图澄为他念咒的时候。石虎任命大司马燕公石斌为幽州牧,镇上有许多凶徒聚结在一起,肆意妄为骄横残暴,澄告诫石虎说:“天神昨夜说:‘疾牧马还。至秋,齐当瘫烂。’”石虎不理解这句话,便令各处将牧马送回来。那年秋天,有人向石虎告发石斌,石虎召回石斌,决定打他三百鞭子,杀死他所生的齐氏。石斌受罚时,石虎弯弓捻箭亲自监督。罚的轻了,石虎便亲手杀死五百人。澄劝石虎说:“祸心不可纵容,当死者不可使其活。但是礼不亲杀,以免伤了恩情。哪有天子亲手执行刑罚的呢?”石虎于是罢手。后来,晋军从淮河出击。陇北瓦城都受到侵凌,三方告急,人心惶惶,石虎生气地说:“我现在奉佛,反而招致更多的外寇侵凌,佛实在没有神威呀!”第二天早上佛图澄入朝时,石虎以此事问澄,澄责备石虎说:“你上一生曾经是个大商人,到了罽的寺院,曾给寺院的大会提供经费,那次大会中有六十个罗汉,我此身也参加了这个大会,当时有个得了道的人告诉我说,这个大会的主人寿命已经完了,他要转化成另一个人。他死后安葬在你们墓地里。现在你已当了国王,这岂不是福分吗?打仗御寇,这是国家的常事,为什么要抱怨、毁谤佛法,夜兴毒念呢?”石虎听信了他的话,省悟了,跪在地上谢罪。石虎时常问澄:“佛法不杀生,我为天下之主不用刑罚杀人无法肃清天下,既然违戒杀生,即使又来信奉佛教,谁还能够得到佛主的保祐呢?”澄说:“帝王奉佛,应当是心地虔诚地显扬佛法,不为暴虐之事,不杀无辜之人。至于凶徒无赖,并非教化所能改变,有罪不得不杀,有恶不得不刑,如若暴虐恣意,妄杀无罪者,即使再去减刑罚,信奉佛法,也不能免除灾祸。愿陛下省欲兴慈,广及一切。如此,则佛教永隆,福运久远。”石虎对这些意见虽不能全部采纳,但这些话对他还是很有教益的。石虎的尚书张离、张良,家里极奢华但都供奉佛教,各自建立起大的佛塔。佛图澄对他们说:“事佛在于清静无欲,以慈悲为怀,施主虽然供奉佛法,却又贪婪无厌,游猎无度,积聚无穷;如今正受玩世之罪,请问有何福报可求?”张离等人后来都被杀掉了。有一年久旱不雨,从正月一直到六月。石虎派遣太子到临漳西釜口祈雨,很长时间没有求下雨来。石虎又令佛图澄自行祈雨,当即有两条白龙降临他祈雨的庙祠,那天大雨普降,方圆几千里解除了旱情,这一年获得了大丰收。许多落后民族,原不懂佛法,后闻澄如此神验,便都遥向礼拜,澄并未对他们宣讲佛法而用具体行动感化了他们。澄常常派弟子到西域去买香,有一次,买香的正在道上,澄对其余弟子说,他在手掌上看见这个买香的弟子在某处被抢劫,面临死的危险。他便烧香念咒祝愿,远远地救护他。这个弟子回来后,说某月某日于某处被贼所抢,眼看要被杀死,忽然闻到一股香气,盗贼无故自惊道:“救兵来了!”扔下他就跑了。石虎在临漳维修旧的佛塔,缺少露盘,佛图澄说:“临缁城内有座古阿育王塔,地下埋有承露盘和佛像,上面生有茂盛的林木,可以去挖取。”他画了一张位置图给使者,石虎派人按照他说的地方和画的位置图去挖,果然挖到了佛像和承露盘。石虎几次想征伐燕国,澄规劝道:“燕国的气运未终,很难攻克。”石虎屡攻不克,连吃败仗,才相信澄的规劝。佛图澄的道化既已普遍传扬,信佛的人越来越多,到处建造寺塔,人们竞相出家,结果真伪混乱,多生弊端。石虎下书给中书说:“佛号世尊,乃国家所信奉。至于闾里小人没有爵位官职的,应当奉佛与否?沙门皆应高洁纯正,才能精诚进取,然后可成为道士。如今沙门甚众,其中或有犯法作乱而逃避刑役之徒,多非真心奉佛之人。此事你可共我一起议之。”中书著作郎王度奏道:“为王者祭祀天地,供奉门神,自古如此,但据祀典记载,祭祀都有固定的礼仪。佛出自西域,是外国之神,不适于我国人民,不是天子与华夏人应供奉的。过去汉朝明帝感梦,开始传布佛道,当时只让西域人在都邑建立佛寺,以奉其神,汉人皆不得出家。魏承汉制,也遵循旧规。如今大赵受命立国,一律遵照旧章行事。华与戎异制,人神也都不同,祭祀的礼仪差别更大。荒下服礼,不应当错杂不一。国家可以明令赵国人,一律不许到佛寺去烧香礼拜,以维护旧有典礼的规定。上自公卿士人下至皂隶平民,一律禁止奉佛。如有犯者,与私立淫祠同罪。赵国人已经出家成为沙门的,要恢复士、农、工、商原来的身份。”中书王波同意王度的意见。石虎下书说:“王度议称:‘佛是外国之神,非天子诸华所可宜奉。’朕生于边境地区,有幸遇上时运,得以君临诸夏。至于祭奉佛教的礼仪,应当兼顾我们原来的习俗。佛是西域之神,正好是应当信奉的。制度礼仪由上层人颁行,成为永久的规则,只要于事无害,何必拘守前代的规定。赵国各族万姓,有舍其乱杂礼仪而愿意奉佛者,悉听其自由选择。”于是,不能严守佛教戒规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随便。黄河里面原来不生长鼋(龟类),一天突然抓到一只,献给了石虎,佛图澄看见后叹息道:“桓温这个人才入河不长时间。”恒温的字为“元子”后来得知果然像澄所说的一样。当时魏县有一个流浪汉,不知他是什么氏族,总穿着麻布衣裳,在魏县市场上乞讨,时人称他为麻衣。他言语非凡,状如疯狂,讨得干粮不吃,动不动就撒在大道上,说是喂天马。赵兴太守藉拔将他收留后送给了石虎。在这之前,佛图澄曾对石虎说过:“国都东面二百里处在某月某日会送给你一个非常的人,不要杀他。”到这一天果然送来了。石虎与他谈话,他只是反复说“陛下当死于一柱殿下”其他话一句没有。石虎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让人把他送到佛图澄那里。麻衣对澄说:“从前在元和年间相会,忽而到了今天,有戌受玄命,绝历经有期。金离销于壤,边荒不能尊。驱除灵期迹,莫已已之懿。后代繁盛,绵延不断,到底何时终了呢?只好歌咏以表感慨!”佛图澄道:“天回运转无终期,天地不交将不支。枯木太多水难养,术数学问皆无济。纵使玄圣犹存世,也无起死回生力。久游尘世间,扰扰多此患,所幸即将登天宇,届时会于虚游间。”澄与麻衣一直讲到天黑,别人不知道他们讲了些什么,有偷听的人也只记得上面几句,推想起来,他们似乎在谈论几百年前的事。石虎派马通过驿道把麻衣送还本县,刚出城门,他就下马说能步行,并说:“我要去拜访一个人,不能马上就走,到了合口桥时,你可以在那里等着我。”使者遵从他的话,自己上马飞驰而去。没等使者到合口,麻衣已经站在桥上。算算他走路的速度,就像飞一样,佛图澄有个弟子叫道进,学问贯通中外,为石虎所看重。有一次谈到隐士,石虎对道进说:“有个叫杨轲的,是朕国内的一个百姓,征调十余年,他一直不从王命,所以亲自去探望。他则傲然而出,连君臣礼都不行。朕虽未能君临万邦,但大驾所到之处,无不天沸地涌。朕虽不能令木石屈膝,但他一介匹夫,为什么总是这么傲慢呢?从前太公到齐国,先杀华而不实之士,太公是贤能之人,难道他这么做不对吗?”道进说:“从前舜帝礼让于浦衣,禹帝造访于伯成,魏国夸饰段士木,汉代赞美周党,管宁不应于曹氏,皇甫不屈于晋进。两位圣贤与四位君子,他们的节操都应受到嘉许,以此游厉贪竞之人,借以端正清明之风。愿陛下遵从舜、禹之仁德,不要效法太公滥用刑罚。您的举措行为将来必然记载于史册,难道能让赵国的史书上竟无隐遁之士的传记吗?”石虎对他的话十分悦服,立即派人送杨轲回到原来的住处,并派十户人家供给他衣食,道进回去把此事告诉了佛图澄,澄开朗地笑道:“你的话很好。但是杨轲的生命危险呀!”后来秦州发生战乱,杨轲的弟子用牛驮着他往西逃奔,被守兵追上擒获,一起被杀害了。石虎曾在白天睡觉时,梦见一群羊驮着鱼从东北方向走来。醒后访向佛图澄,澄说:“这个梦不吉祥。鲜卑有人要统治中原吗?”慕容氏后来果然建都于中原。佛图澄有一次与石虎共同坐在正厅中间,澄忽然惊道:“幽州起火了!”他拿酒来泼洒出去,过了一会儿又笑道:“已经救下来了!”石虎派人去幽州检查,回来说:“那天大火从四门烧起来,骤然降雨把大火浇灭了,雨水有一股很浓的酒气。”建武十四年(公元348年)七月,石宣与石韬要互相残杀。一天,石宣来到佛寺,与佛图澄坐在一起,寺塔上有一铜铃独自响了起来,澄对石宣说:“能听懂铃音吗?铃音在说:‘胡子洛度。’”石宣脸色大变,说:“这话说的是什么?”澄撒谎道:“我这个老胡人身为道士,不能像山居之人那样不说话,又受到这么优厚的待遇,难道这不是洛度吗?”石韬后来到了佛图澄那里,澄盯着他看了好久,石韬感到恐惧,便问澄,澄说:“我奇怪你身上有血腥味,所以直瞅你。”八月的一天,佛图澄让弟子十人在另一间屋里去做斋事,自己暂时进了东阁,石虎与杜后前来问讯,澄说:“你身边有贼,不出十天,在我的西南与北殿的东面,会有人流血,你千万不要往东面去。”杜后说:“和尚老胡涂了!哪里来的贼呢。”澄立即改变口吻说:“人所有的六情,都是贼。老的自然难免,只要少的不糊涂就行。”他借题暗示,不愿直说。过了两天,石宣果然派人在佛寺里杀害了石韬,想借石虎前去吊丧之机,行刺大王,石虎因为佛图澄预先有劝诫,所以得免。石宣的事情败露了,被收入监,澄劝谏石虎道:“既然是陛下的儿子,为什么要加给他重刑呢。陛下如果忍怒而施以慈悲,王位可延至六十余岁,如果定要杀了他,石宣会成为扫帚星,下扫邺宫的。”石虎没有听从他的劝告,用铁锁链拴着石宣的头,牵到柴堆上点火烧了,又将其官属三百余人抓来,全部车裂分尸,扔到漳河里。佛图澄便令弟子停止在另一件屋里的斋事。一个月后的一天,有一匹妖马,鬃毛与马尾都有被烧的痕迹,进中阳门,出显阳门,头冲着东宫,哪里也进不去,向东北方向跑了,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佛图澄听说这件事情后,叹道:“灾难到来了!”十一月,石虎大宴群臣于太武前殿,佛图澄吟唱道:“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将坏人衣!”石虎令人欣开殿前石头一看,见有棘子生在石下,佛图澄回到寺院,看着佛像说:“很遗憾,没有能够维护佛祖的庄严。”又自语道:“还能有三年吗?”“不能,不能。”“有二年、一年、一百天、一个月吗?”“都不能。”于是不再说话。默默走回自己房里,对弟子法祚说:“戊申年祸乱兴起,己酉年石氏就会灭亡,我要在末乱之前,先从化(死)了。”他即刻派人给石虎送去辞别信,信中写道:“万物之理在于变迁,自身生命不能永保。贫道焰幻之躯,从化之期已到。既往蒙恩殊重,故特奉告。”石虎悲伤地说:“没听说和尚有病,怎么突然告终。”他立即出宫亲自到寺院慰问佛图澄。澄对石虎说:“出入生死乃道之常也,寿长寿短皆由命定,不是谁能说了算的。道重于行为圆满,德贵在永无懈怠,如能做到事业操守无亏于广道无损于德,虽死犹存。违背这些而去延长寿命,非我所愿。如今意有未尽的是,国家心存佛理而全力奉法,兴起的寺庙崇显庄丽,堪称德政,应享神祐;然而,施政苛刻,刑酷罪滥,显然有违于圣典有背于法戒,如不自省而革除,终当无佛保祐。若能改变心思,施惠于民,国运得以延长,道与俗皆固有了依赖而庆贺;贫道命尽寿终,死无遗恨!”石虎悲恸呜咽,知其必逝,立即为他挖圹营造坟穴。十二月八日,佛图澄逝世于邺宫寺,这一年是晋穆帝永和四年(公元348年),享年一百一十七岁。士人黎庶无不悲哀,倾国哭赴丧。遗体葬于临漳西紫山间,就是石虎为他修造的坟地。不久梁犊作乱,第二年石虎死了,冉闵篡位杀戮,石氏一家全被杀尽。闵的乳名叫“棘奴”佛图澄原先所说的“棘子成林”指的就是他。佛图澄左乳房旁边原先有个小孔,周长约有四五寸,直通胸腔,时常有光亮从里面透出来。他有时候用棉絮将小孔堵塞上,夜晚要读书时,就把棉絮掏出来,满屋通明,每逢斋戒之日,他就到水边将肠子从这个小孔里引出来清洗,洗完后再放回去。佛图澄身高八尺,风姿甚美,妙解深奥的经书,兼通治世之论。每逢讲经的时候,他能正确阐明教义的宗旨和细微的意思,使经典的古奥原文明确清晰易懂。他能以慈悲大度的襟怀对待苍生,竭诚拯救世人的危难困苦。石勒、石虎凶暴强横,动不动虐害无辜,残忍无道;若不是与佛图澄生活在同一时日,谁能劝说了他们两个啊!然而百姓每天都在蒙恩受益,却不知道是澄劝导二石的结果呢。佛调、须菩提等数十位名僧,出自天竺、康居,不远数万里,足涉流沙荒野,前来从澄受学。樊淝的释道安、中山的竺法雅等本土名僧,也跋山涉水来听他讲道。他们都能通经明理,研究教义幽微之处。佛图澄自己说他出生的地方离邺城九万余里,他弃家入道一百零九年,平生酒不入口,过了中午不食,不符合戒规的不做,无欲无求。跟他受业的弟子常有数百名之多,前后门徒几近一万,他所经历的州郡,兴立佛寺多达八百九十三所,他弘扬佛法的盛况,没有人比得上。当初,石虎把佛图澄生前的锡杖及钵盂装殓在棺材里面,后来冉闵篡位,开棺时只见有锡杖和钵子,没有见到尸体。有人说,佛图澄死的那天,有人在流沙上看见过他。石虎怀疑他没有死,便打开坟墓和棺材看一看,棺材里只见到一块石头,石虎说:“石头就是我呀,大师埋葬了我而他却走了。”没过多久石虎就死了。后来慕容隽建都于邺城,住在原先石虎的宫里,每每梦见老虎咬他的胳膊,心里说,一定是石虎作祟,便找人寻找石虎的尸体。后来在东明馆掘到了,尸体僵硬没有腐败。慕容隽踢着尸体骂道:“死胡人竟要吓唬活天子!你把宫殿建成后连你儿子都要图谋,更何况其他人呢!”他把石虎的尸体鞭打毁辱够了,又让人扔进了漳河。尸体倚着桥柱不动地方,秦将王猛便将他收起来安葬了。这桥柱,就是当年那个叫“麻衣”的人所说的“一柱殿”后来符坚攻大邺城,慕容焦的儿子慕容暐,被符坚的大将郭神虎抓获,这才是慕容隽原先梦见虎的真实验证。田融在赵记中说:“澄在未死之前数年,自己营造坟圹。”澄既知道坟墓一定被掘开,他的尸体又不在里面,为什么还要预先营造呢?恐怕是田融搞错了吧。澄,有人写作佛图澄,有人写作佛屠澄,都是因为根据梵文音译时出现的不同而已。
语数百言。这样连续三天,出现了潺潺细流,还有一条小龙,长约五六寸,也随着水出来了。各位道士抢着去看,澄说:“龙有毒,不要靠近它。”过了一会儿,水流变得特别大,壕沟与护城河全都灌满了。佛图澄闲坐着叹息道:“过两天,会有一个小人惊动这里。”后来,襄国有个叫薛合的,他有两个儿子长得既小又骄横,哥俩儿侮辱一个鲜卑奴,鲜卑奴火了,抽刀刺死弟弟,抓着哥哥进了一间房子,用刀逼着他的胸口,如有人进屋就下手,对薛合说:“送我回国,我就放你儿子,不然,我们俩一块儿死在这里!”家里家外的人都惊呆了,谁也不敢到跟前去看。石勒一人走到跟前看了看,对薛合说:“送回鲜卑奴以保全你的儿子,实在是件好事。但开了这个先例,就会造成后患,你且放宽心,国家是有固定的法令的。”他命令人抓那个鲜卑奴、鲜卑奴便杀了薛合的儿子,自己也死了。鲜卑奴段末波出兵攻石勒,来势凶猛,石勒惊惧,去问佛图澄。澄说:“昨天寺庙上的铃声告诉我,明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就能擒获段末波。”他与石勒登城遥望段末波的军队,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石勒大惊失色,说:“怎么能够捉到他呢!这是你安慰我的话罢了。”他又让夔安去问澄,澄说:“已经捉到段末波了。”当时城北的伏兵出动后,遇上段末波就把他抓住了。澄劝石勒宽宥段末波,遣还回国,石勒听从了,使他的计谋得用。当时刘载已死,堂弟刘曜篡袭帝位,年号称为“光初”光初八年,刘曜派堂弟中山王岳带兵攻石勒,石勒派石虎率领部队迎击,两军大战于洛西,刘岳兵败,石梁坞保住了,石虎关紧城门固守石梁坞。佛图澄与弟子从官寺来到中寺,刚踏进寺门他就叹道:“刘岳可怜!”弟子法祚问他何故,澄说:“昨日亥时刘岳已被抓获。”果然跟他说的一样。光初十一年刘曜亲自率兵攻打洛阳,石勒想亲自领兵前去拒敌,部属们都劝他不要去,石勒问佛图澄,澄说:“寺庙里的铃声说:‘秀支替戾冈,仆谷劬秃当。’这是一句羯语。‘秀支替戾冈’是个‘出’字,‘仆谷’是刘曜的胡位,‘劬秃当’是个‘捉’字,这句羯语是说,军队出击能捉到刘曜。”徐光听到佛图澄的这番话后也来苦劝。石勒留下长子石弘,与佛图澄共同镇守襄国,自己率领中军人马直指洛阳。两军刚刚交战,刘曜的军队就溃败了,刘曜的马没入水中,石堪将他生擒了,送到石勒面前。澄当时以烟灰涂在手掌上观看洛阳的战况,见在大群人马中捆缚着一个人,用红色绳索从背后栓着他的双肘。澄把看到的这一场面告诉了石弘。这个时候,正是石堪生擒刘曜的时候。时局平定之后,石勒自立为帝,号称赵天王,改年号为建平,这一年是晋成帝咸和五年(公元330年)。石勒登位之后,对待佛图澄更加器重。当时石葱反叛,澄告诚石勒说:“今年葱中有虫子,吃葱对人有害,要叫百姓别吃葱。”石勒布告境内,千万不要吃葱。到了八月,石葱果然逃走了。石勒更加尊重佛图澄,有事必先征求他的意见,然后再行动,尊称他为“大和尚”石虎有个儿子叫石斌,后来石勒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非常喜爱他。石斌突然暴病身亡,已经两天了,石勒说:“我听说虢国太子死后,扁鹊能让他复生。大和尚是我们国家的神人,赶快去告诉他,他定能招来福音。”澄拿来杨树枝条,口诵神咒,石斌顿时坐了起来,过了一段时间便恢复健康了。从此,石勒的小儿子多在佛寺里寄养着,每年四月八日,石勒亲自到佛寺,对着佛像祷告许愿。建平四年四月的一天,天静无风,佛塔上的一只铜铃却独自响了起来,佛图澄对大家说:“铃的声音告诉我们:不出今年,国家要有大的丧事。”这年七月,石勒去世。太子石弘继承皇位,不久,石虎废除石弘,自立为帝,迁都于邺,改元建武,石虎敬奉佛图澄比石勒还重,他宣布:和尚乃国之大宝,荣爵他不要加,高禄他不接受,不给他荣和禄,还用什么方式来表彰他的仁德呢。从此以后,应当让他穿绫锦,乘宝车。朝会之日,和尚升殿时,常侍以下都要帮助抬举,太子诸公要扶着他的车上朝。领班的喊声‘大和尚到’,在座者都要起立。要通过上述方示表示对他的尊重。他又颁布命令说,司空李农每天早晚要亲自登门问候,太子诸公五天一次前往朝谒,以表达我对他的敬意。佛图澄当时住在邺城内的中寺,他派弟子法常北至襄国,而弟子法佐正从襄国回邺城,两人途中相遇,一块在梁塞城下住宿。两人对车夜谈,谈话中说到和尚,天亮后各自上路。法佐回到邺城后首先入见佛图澄,澄冲着他笑道:“昨夜你与法常交车共谈你师父了吧!先人曾说过:‘不曰敬乎?幽而不改;不曰慎乎?独而不怠。’幽独者为敬慎之本。难道你们不懂得这个道理吗?”法佐听了十分惊讶,同时感到惭愧和悔恨。从此,国人每每互相告诉对方说:“不要有什么坏心思,和尚会知道你的。”在佛图澄所在的地方,没有人敢朝那个方向吐唾沫甩鼻涕和大小便的。太子石邃有两个儿子住在襄国,一天,佛图澄对石邃说:“你的小儿子现在有病了,应该去接回来。”石邃立即派亲信骑马跑去看望,儿子果然得了病。太医殷腾与外国道士都说自己能治,佛图澄告诉弟子法常说:“纵使圣人复出,也不能治愈这种病,何况是他们这几个人呢。”过了三天果然死了,石邃沉溺于酗酒,要图谋反叛,对宫内太监说:“和尚有神通,倘或发觉我的计划,明天来时就先除掉他。”这个月十五日佛图澄要入朝见石虎,他跟弟子僧会说:“昨夜天神招呼我说:‘明日如果入朝,见完主公之后就回来,不要探望别人。’如果我要去探望,你就要制止我。”澄平常入朝时,一定要去探望石邃,石邃知道他今天要入朝,等候他等得很苦,澄要上南台看望石邃时,僧会拉他的衣服制止,澄说:“按常礼必须打打招呼,现在你不能制止我。”当上南台还没等坐稳,就起身告辞了,石邃极力挽留也没留住,原来的预谋只好作罢。澄回到寺院后叹道:“看样子,太子肯定要作乱。”他想告诉石虎又难于开口,想忍着不说又忍不住,便借着别的事情很委婉地提示石虎,石虎却一直没有明白他的示意,不久,事情暴露了,石虎才明白澄的意思。后来,郭黑略领兵征伐长安北部山中的羗人,陷入羗兵的埋伏中。此时澄正在佛堂上打坐,弟子法常在他身边,澄忽然脸色凄惨地说:“郭公陷入狄兵的包围了!”他令弟子们为郭祷告,自己也口诵咒语,一会儿又说:“如果从东南方向突围就能逃命,其他方向都不成。”说完之后又念咒语,过了一阵他说:“逃脱了!”一个月后的一天,郭黑略回来说,陷入羗兵包围后他跟着人群往东南方向跑,马跑累了,正遇一个手下人推过一匹马给他,说:“您乘这匹马,我骑您的,能不能逃脱,只能由命。”郭黑略得到了那匹马,所以才能逃脱。推算时间,这正是佛图澄为他念咒的时候。石虎任命大司马燕公石斌为幽州牧,镇上有许多凶徒聚结在一起,肆意妄为骄横残暴,澄告诫石虎说:“天神昨夜说:‘疾牧马还。至秋,齐当瘫烂。’”石虎不理解这句话,便令各处将牧马送回来。那年秋天,有人向石虎告发石斌,石虎召回石斌,决定打他三百鞭子,杀死他所生的齐氏。石斌受罚时,石虎弯弓捻箭亲自监督。罚的轻了,石虎便亲手杀死五百人。澄劝石虎说:“祸心不可纵容,当死者不可使其活。但是礼不亲杀,以免伤了恩情。哪有天子亲手执行刑罚的呢?”石虎于是罢手。后来,晋军从淮河出击。陇北瓦城都受到侵凌,三方告急,人心惶惶,石虎生气地说:“我现在奉佛,反而招致更多的外寇侵凌,佛实在没有神威呀!”第二天早上佛图澄入朝时,石虎以此事问澄,澄责备石虎说:“你上一生曾经是个大商人,到了罽的寺院,曾给寺院的大会提供经费,那次大会中有六十个罗汉,我此身也参加了这个大会,当时有个得了道的人告诉我说,这个大会的主人寿命已经完了,他要转化成另一个人。他死后安葬在你们墓地里。现在你已当了国王,这岂不是福分吗?打仗御寇,这是国家的常事,为什么要抱怨、毁谤佛法,夜兴毒念呢?”石虎听信了他的话,省悟了,跪在地上谢罪。石虎时常问澄:“佛法不杀生,我为天下之主不用刑罚杀人无法肃清天下,既然违戒杀生,即使又来信奉佛教,谁还能够得到佛主的保祐呢?”澄说:“帝王奉佛,应当是心地虔诚地显扬佛法,不为暴虐之事,不杀无辜之人。至于凶徒无赖,并非教化所能改变,有罪不得不杀,有恶不得不刑,如若暴虐恣意,妄杀无罪者,即使再去减刑罚,信奉佛法,也不能免除灾祸。愿陛下省欲兴慈,广及一切。如此,则佛教永隆,福运久远。”石虎对这些意见虽不能全部采纳,但这些话对他还是很有教益的。石虎的尚书张离、张良,家里极奢华但都供奉佛教,各自建立起大的佛塔。佛图澄对他们说:“事佛在于清静无欲,以慈悲为怀,施主虽然供奉佛法,却又贪婪无厌,游猎无度,积聚无穷;如今正受玩世之罪,请问有何福报可求?”张离等人后来都被杀掉了。有一年久旱不雨,从正月一直到六月。石虎派遣太子到临漳西釜口祈雨,很长时间没有求下雨来。石虎又令佛图澄自行祈雨,当即有两条白龙降临他祈雨的庙祠,那天大雨普降,方圆几千里解除了旱情,这一年获得了大丰收。许多落后民族,原不懂佛法,后闻澄如此神验,便都遥向礼拜,澄并未对他们宣讲佛法而用具体行动感化了他们。澄常常派弟子到西域去买香,有一次,买香的正在道上,澄对其余弟子说,他在手掌上看见这个买香的弟子在某处被抢劫,面临死的危险。他便烧香念咒祝愿,远远地救护他。这个弟子回来后,说某月某日于某处被贼所抢,眼看要被杀死,忽然闻到一股香气,盗贼无故自惊道:“救兵来了!”扔下他就跑了。石虎在临漳维修旧的佛塔,缺少露盘,佛图澄说:“临缁城内有座古阿育王塔,地下埋有承露盘和佛像,上面生有茂盛的林木,可以去挖取。”他画了一张位置图给使者,石虎派人按照他说的地方和画的位置图去挖,果然挖到了佛像和承露盘。石虎几次想征伐燕国,澄规劝道:“燕国的气运未终,很难攻克。”石虎屡攻不克,连吃败仗,才相信澄的规劝。佛图澄的道化既已普遍传扬,信佛的人越来越多,到处建造寺塔,人们竞相出家,结果真伪混乱,多生弊端。石虎下书给中书说:“佛号世尊,乃国家所信奉。至于闾里小人没有爵位官职的,应当奉佛与否?沙门皆应高洁纯正,才能精诚进取,然后可成为道士。如今沙门甚众,其中或有犯法作乱而逃避刑役之徒,多非真心奉佛之人。此事你可共我一起议之。”中书著作郎王度奏道:“为王者祭祀天地,供奉门神,自古如此,但据祀典记载,祭祀都有固定的礼仪。佛出自西域,是外国之神,不适于我国人民,不是天子与华夏人应供奉的。过去汉朝明帝感梦,开始传布佛道,当时只让西域人在都邑建立佛寺,以奉其神,汉人皆不得出家。魏承汉制,也遵循旧规。如今大赵受命立国,一律遵照旧章行事。华与戎异制,人神也都不同,祭祀的礼仪差别更大。荒下服礼,不应当错杂不一。国家可以明令赵国人,一律不许到佛寺去烧香礼拜,以维护旧有典礼的规定。上自公卿士人下至皂隶平民,一律禁止奉佛。如有犯者,与私立淫祠同罪。赵国人已经出家成为沙门的,要恢复士、农、工、商原来的身份。”中书王波同意王度的意见。石虎下书说:“王度议称:‘佛是外国之神,非天子诸华所可宜奉。’朕生于边境地区,有幸遇上时运,得以君临诸夏。至于祭奉佛教的礼仪,应当兼顾我们原来的习俗。佛是西域之神,正好是应当信奉的。制度礼仪由上层人颁行,成为永久的规则,只要于事无害,何必拘守前代的规定。赵国各族万姓,有舍其乱杂礼仪而愿意奉佛者,悉听其自由选择。”于是,不能严守佛教戒规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随便。黄河里面原来不生长鼋(龟类),一天突然抓到一只,献给了石虎,佛图澄看见后叹息道:“桓温这个人才入河不长时间。”恒温的字为“元子”后来得知果然像澄所说的一样。当时魏县有一个流浪汉,不知他是什么氏族,总穿着麻布衣裳,在魏县市场上乞讨,时人称他为麻衣。他言语非凡,状如疯狂,讨得干粮不吃,动不动就撒在大道上,说是喂天马。赵兴太守藉拔将他收留后送给了石虎。在这之前,佛图澄曾对石虎说过:“国都东面二百里处在某月某日会送给你一个非常的人,不要杀他。”到这一天果然送来了。石虎与他谈话,他只是反复说“陛下当死于一柱殿下”其他话一句没有。石虎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让人把他送到佛图澄那里。麻衣对澄说:“从前在元和年间相会,忽而到了今天,有戌受玄命,绝历经有期。金离销于壤,边荒不能尊。驱除灵期迹,莫已已之懿。后代繁盛,绵延不断,到底何时终了呢?只好歌咏以表感慨!”佛图澄道:“天回运转无终期,天地不交将不支。枯木太多水难养,术数学问皆无济。纵使玄圣犹存世,也无起死回生力。久游尘世间,扰扰多此患,所幸即将登天宇,届时会于虚游间。”澄与麻衣一直讲到天黑,别人不知道他们讲了些什么,有偷听的人也只记得上面几句,推想起来,他们似乎在谈论几百年前的事。石虎派马通过驿道把麻衣送还本县,刚出城门,他就下马说能步行,并说:“我要去拜访一个人,不能马上就走,到了合口桥时,你可以在那里等着我。”使者遵从他的话,自己上马飞驰而去。没等使者到合口,麻衣已经站在桥上。算算他走路的速度,就像飞一样,佛图澄有个弟子叫道进,学问贯通中外,为石虎所看重。有一次谈到隐士,石虎对道进说:“有个叫杨轲的,是朕国内的一个百姓,征调十余年,他一直不从王命,所以亲自去探望。他则傲然而出,连君臣礼都不行。朕虽未能君临万邦,但大驾所到之处,无不天沸地涌。朕虽不能令木石屈膝,但他一介匹夫,为什么总是这么傲慢呢?从前太公到齐国,先杀华而不实之士,太公是贤能之人,难道他这么做不对吗?”道进说:“从前舜帝礼让于浦衣,禹帝造访于伯成,魏国夸饰段士木,汉代赞美周党,管宁不应于曹氏,皇甫不屈于晋进。两位圣贤与四位君子,他们的节操都应受到嘉许,以此游厉贪竞之人,借以端正清明之风。愿陛下遵从舜、禹之仁德,不要效法太公滥用刑罚。您的举措行为将来必然记载于史册,难道能让赵国的史书上竟无隐遁之士的传记吗?”石虎对他的话十分悦服,立即派人送杨轲回到原来的住处,并派十户人家供给他衣食,道进回去把此事告诉了佛图澄,澄开朗地笑道:“你的话很好。但是杨轲的生命危险呀!”后来秦州发生战乱,杨轲的弟子用牛驮着他往西逃奔,被守兵追上擒获,一起被杀害了。石虎曾在白天睡觉时,梦见一群羊驮着鱼从东北方向走来。醒后访向佛图澄,澄说:“这个梦不吉祥。鲜卑有人要统治中原吗?”慕容氏后来果然建都于中原。佛图澄有一次与石虎共同坐在正厅中间,澄忽然惊道:“幽州起火了!”他拿酒来泼洒出去,过了一会儿又笑道:“已经救下来了!”石虎派人去幽州检查,回来说:“那天大火从四门烧起来,骤然降雨把大火浇灭了,雨水有一股很浓的酒气。”建武十四年(公元348年)七月,石宣与石韬要互相残杀。一天,石宣来到佛寺,与佛图澄坐在一起,寺塔上有一铜铃独自响了起来,澄对石宣说:“能听懂铃音吗?铃音在说:‘胡子洛度。’”石宣脸色大变,说:“这话说的是什么?”澄撒谎道:“我这个老胡人身为道士,不能像山居之人那样不说话,又受到这么优厚的待遇,难道这不是洛度吗?”石韬后来到了佛图澄那里,澄盯着他看了好久,石韬感到恐惧,便问澄,澄说:“我奇怪你身上有血腥味,所以直瞅你。”八月的一天,佛图澄让弟子十人在另一间屋里去做斋事,自己暂时进了东阁,石虎与杜后前来问讯,澄说:“你身边有贼,不出十天,在我的西南与北殿的东面,会有人流血,你千万不要往东面去。”杜后说:“和尚老胡涂了!哪里来的贼呢。”澄立即改变口吻说:“人所有的六情,都是贼。老的自然难免,只要少的不糊涂就行。”他借题暗示,不愿直说。过了两天,石宣果然派人在佛寺里杀害了石韬,想借石虎前去吊丧之机,行刺大王,石虎因为佛图澄预先有劝诫,所以得免。石宣的事情败露了,被收入监,澄劝谏石虎道:“既然是陛下的儿子,为什么要加给他重刑呢。陛下如果忍怒而施以慈悲,王位可延至六十余岁,如果定要杀了他,石宣会成为扫帚星,下扫邺宫的。”石虎没有听从他的劝告,用铁锁链拴着石宣的头,牵到柴堆上点火烧了,又将其官属三百余人抓来,全部车裂分尸,扔到漳河里。佛图澄便令弟子停止在另一件屋里的斋事。一个月后的一天,有一匹妖马,鬃毛与马尾都有被烧的痕迹,进中阳门,出显阳门,头冲着东宫,哪里也进不去,向东北方向跑了,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佛图澄听说这件事情后,叹道:“灾难到来了!”十一月,石虎大宴群臣于太武前殿,佛图澄吟唱道:“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将坏人衣!”石虎令人欣开殿前石头一看,见有棘子生在石下,佛图澄回到寺院,看着佛像说:“很遗憾,没有能够维护佛祖的庄严。”又自语道:“还能有三年吗?”“不能,不能。”“有二年、一年、一百天、一个月吗?”“都不能。”于是不再说话。默默走回自己房里,对弟子法祚说:“戊申年祸乱兴起,己酉年石氏就会灭亡,我要在末乱之前,先从化(死)了。”他即刻派人给石虎送去辞别信,信中写道:“万物之理在于变迁,自身生命不能永保。贫道焰幻之躯,从化之期已到。既往蒙恩殊重,故特奉告。”石虎悲伤地说:“没听说和尚有病,怎么突然告终。”他立即出宫亲自到寺院慰问佛图澄。澄对石虎说:“出入生死乃道之常也,寿长寿短皆由命定,不是谁能说了算的。道重于行为圆满,德贵在永无懈怠,如能做到事业操守无亏于广道无损于德,虽死犹存。违背这些而去延长寿命,非我所愿。如今意有未尽的是,国家心存佛理而全力奉法,兴起的寺庙崇显庄丽,堪称德政,应享神祐;然而,施政苛刻,刑酷罪滥,显然有违于圣典有背于法戒,如不自省而革除,终当无佛保祐。若能改变心思,施惠于民,国运得以延长,道与俗皆固有了依赖而庆贺;贫道命尽寿终,死无遗恨!”石虎悲恸呜咽,知其必逝,立即为他挖圹营造坟穴。十二月八日,佛图澄逝世于邺宫寺,这一年是晋穆帝永和四年(公元348年),享年一百一十七岁。士人黎庶无不悲哀,倾国哭赴丧。遗体葬于临漳西紫山间,就是石虎为他修造的坟地。不久梁犊作乱,第二年石虎死了,冉闵篡位杀戮,石氏一家全被杀尽。闵的乳名叫“棘奴”佛图澄原先所说的“棘子成林”指的就是他。佛图澄左乳房旁边原先有个小孔,周长约有四五寸,直通胸腔,时常有光亮从里面透出来。他有时候用棉絮将小孔堵塞上,夜晚要读书时,就把棉絮掏出来,满屋通明,每逢斋戒之日,他就到水边将肠子从这个小孔里引出来清洗,洗完后再放回去。佛图澄身高八尺,风姿甚美,妙解深奥的经书,兼通治世之论。每逢讲经的时候,他能正确阐明教义的宗旨和细微的意思,使经典的古奥原文明确清晰易懂。他能以慈悲大度的襟怀对待苍生,竭诚拯救世人的危难困苦。石勒、石虎凶暴强横,动不动虐害无辜,残忍无道;若不是与佛图澄生活在同一时日,谁能劝说了他们两个啊!然而百姓每天都在蒙恩受益,却不知道是澄劝导二石的结果呢。佛调、须菩提等数十位名僧,出自天竺、康居,不远数万里,足涉流沙荒野,前来从澄受学。樊淝的释道安、中山的竺法雅等本土名僧,也跋山涉水来听他讲道。他们都能通经明理,研究教义幽微之处。佛图澄自己说他出生的地方离邺城九万余里,他弃家入道一百零九年,平生酒不入口,过了中午不食,不符合戒规的不做,无欲无求。跟他受业的弟子常有数百名之多,前后门徒几近一万,他所经历的州郡,兴立佛寺多达八百九十三所,他弘扬佛法的盛况,没有人比得上。当初,石虎把佛图澄生前的锡杖及钵盂装殓在棺材里面,后来冉闵篡位,开棺时只见有锡杖和钵子,没有见到尸体。有人说,佛图澄死的那天,有人在流沙上看见过他。石虎怀疑他没有死,便打开坟墓和棺材看一看,棺材里只见到一块石头,石虎说:“石头就是我呀,大师埋葬了我而他却走了。”没过多久石虎就死了。后来慕容隽建都于邺城,住在原先石虎的宫里,每每梦见老虎咬他的胳膊,心里说,一定是石虎作祟,便找人寻找石虎的尸体。后来在东明馆掘到了,尸体僵硬没有腐败。慕容隽踢着尸体骂道:“死胡人竟要吓唬活天子!你把宫殿建成后连你儿子都要图谋,更何况其他人呢!”他把石虎的尸体鞭打毁辱够了,又让人扔进了漳河。尸体倚着桥柱不动地方,秦将王猛便将他收起来安葬了。这桥柱,就是当年那个叫“麻衣”的人所说的“一柱殿”后来符坚攻大邺城,慕容焦的儿子慕容暐,被符坚的大将郭神虎抓获,这才是慕容隽原先梦见虎的真实验证。田融在赵记中说:“澄在未死之前数年,自己营造坟圹。”澄既知道坟墓一定被掘开,他的尸体又不在里面,为什么还要预先营造呢?恐怕是田融搞错了吧。澄,有人写作佛图澄,有人写作佛屠澄,都是因为根据梵文音译时出现的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