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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香

    秋景萧瑟,月色静幽,枫林桥下,流水无声。寂静的深夜里,茂密的丛林间,一间破败的茅舍坐落在枫林里,隐隐约约。茅舍前方,空地狭窄,地上乱草无措,碎石嶙峋。一张木桌,两把竹椅,勉强的摆放在那里。桌上暖酒一壶,凉碟两盏,小菜几品,虽是山村野蔬,倒也做的色香俱全,清淡异常,精致雅观。月色之下,一个着青色衣衫的妙龄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摆起简陋的酒具,拎起酒壶,把杯盏缓缓斟满。那本是无措离开山庄时特意备带,当然妙品,陈年佳酿,味浓馥郁,在如水的月光下,色泽醇厚。女子忙好一切,才抬起低垂的头,望向不远处的一名男子,神情是娇是嗔,倒难明了。目视间,此女竟然清秀异常,黛眉星目,皑齿清容,仿若无尘,直乃仙子。

    “无措大哥,酒菜已微凉了。”那女子轻声的呼唤,声音悦耳动听,似莺啼燕鸣。

    “哦!”那被称之无措的男子恍然应道,想来他是失神已久,此时才收回心绪,折身向桌子走去。

    “墨尘,又辛苦你了。”无措在桌前坐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他似,廿十年华,剑眉星目,面无茈须,俊郎清逸。如此人间美男,此时却仿佛心思无数,双目微蹙,面前的佳肴美酒也勾不起他丝毫的情趣。

    “大哥可还在为以后之事忧虑?”墨尘再次为无措斟满美酒,在他的身边款款坐下,问。

    “再有半月,你我就将到达青门了。”无措慢斟浅饮,声语苦涩。

    墨尘沉默,无措的担忧正是她害怕的。她与无措公子魔园相遇,一见倾心,私付终身,此等大事,竟然没有经过爹爹的同意,铸下大错,是如何无法向爹爹交代的。

    “青门剑法,冠绝天下,青门大少苏郁邢更是江湖中百年一见的武学奇才!”无措手握酒杯,若有所思“也许我真的是无法胜过他手中的那柄书影剑的。”

    无措思忖至此,再无食欲,手握腰畔长剑,不禁立身而起,仰天长叹。

    “大哥可曾为此事后悔?”墨尘声音低微,似怨似恨,神情凄婉,让人怜惜。

    “无措可曾悔过!”无措抓住墨尘的肩膀,凝视着自己眼前的女子,一字一句的道:“墨尘,如果门主真的反对这门婚事,那么我就带你远走天涯,再不归附,你可愿意?”

    “大哥,你还不相信墨尘的心意么?”墨尘心有甜蜜,语声婉转:“我终究是你的人了,生是无措山庄的人,死也是无措山庄的鬼。”说吧,就依偎在了无措的怀里,再不愿离开。

    无措见墨尘如是说,心才宽慰,暗中思量:墨尘啊墨尘,你莫若责怪我心思深邃,为了无措山庄可以继续立足于江湖,我不得不与青门联姻啊!当此事成功,我自待你万千,让你幸福一生,决不失言。想罢,不禁将怀里的人儿搂的更紧了。可是凄楚处,又有谁人知晓,又可以向谁人叙说!

    “大哥,你怎么了?”无措的用力惊动了墨尘,她不禁仰起头问道。

    “没有什么?”无措隐藏心思,神色急不自然。

    “大哥你不用担心的。”墨尘轻声的安慰他:“爹爹一向视尘儿如掌上明珠,哥哥也对尘儿怜爱有加,他们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但愿如此吧!”无措祈求,只希望一切真的如墨尘所言,那么一切都是美好的。等无措山庄与青门联姻成功,他就可以借助青门的力量彻底的铲除无措山庄数百年的夙敌欢乐谷,那时他就可以傲立魔园,再无牵就。

    “墨尘,时辰已晚,明日还要及时赶路,我们休息吧。”无措道。

    “我也正有此意呢!”墨尘灿然一笑:“多日来的不停奔波,我倒真是累了。”当下两个人向屋内走去。

    山野陋室,本无丝衾锦被、凤床珠绵,幸好墨尘此次玩游魔园,早已经习惯了沿途的餐风宿露,倒可以勉强忍受。而无措本就生于魔园,成与江湖,何等艰辛未曾经历,却也坦然。墨尘将随身携带的物什简单的铺就,勉强可以就寝,就那样搂着无措的身子,缩在他的怀里,借着温暖,沉沉的睡去。而无措心思太重,终究是无法入睡的,那一夜,他为了不惊动墨尘,只好静静的躺在那里,直等天明。

    天尚未明,林尤沉寂,无措却已经起身。他悄声下床,并不惊醒墨尘,来到门外,看流霜漫天,苦草折颜,景致如此萧瑟,不仅心思寂寥,愁绪满怀。拨出鞘中长剑,回凤轻舞,悠然去处,意气万千。剑意似秋意幽寒,冷落无措,凌厉剑气,弥漫四野“婆娑”声中有雀鸟惊起,四散飞去。无措使到得意之处,不禁仰天长啸,剑锋之下,露珠溅落,晶莹剔透,游离剑脉。

    无措试剑方罢,归鞘无痕,转首间,却发觉墨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后,看着他。

    “墨尘,你起来了。”无措朗声道。他将佩剑归于腰畔,来到她的身前,端视着她。

    “想起很快就可以见到爹爹和哥哥,我昨夜都未睡眠呢。”墨尘微笑,皑齿微露,问道:“昨夜一宿,可是苦了你?”

    “你都知晓?”无措有点意外,这个女子,原来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呢。

    “当然咯!”墨尘娇嗔,眉目间情意流转,荡漾开来。

    “我去为你弄水净脸!”无措说罢,转身向桥畔走去。

    溪水清澈见底,清冽幽香,平静似镜,面有落花浮起,意境如画。无措来到溪边,寻了一个方便处,蹲下身子,用指尖划开水面,破浪之处,点点涟漪,荡然而起,四起连绵,缓缓消失。无措捧起清凉的溪水,洗尽自己满目的沧桑和倦意,瞬息间神清气爽,清醒无限。然后他并起十指,捧着溪水,向茅舍走去。

    无措行至屋前,却并未发现墨尘踪影,心有疑惑,不禁喊道:“墨尘!墨尘”

    可是空旷的幽林中除了他的喊声外,却并没有别的声音了。

    “墨尘!”无措心中惊骇,慌乱之下,手中的水泼了一地,他却无法顾及,手腕回转,腰畔长剑“呛”的一声出鞘,身子拔地而起,向茅舍掠去。

    屋内所有的物什并无改变,可是并没有墨尘的人,无措心思掂量,已知中计,蓦然转身,那茅舍的门却在这一刻关了起来。那破旧的木门又如何挡的住无措的绝世剑法,锋芒震处,木门如废絮般裂散开来,一招“回凤轻舞”气势尽显。

    无措破去木门,更不停歇,手执长剑,向外冲去。突然间,只见一枚凌厉锋芒,闪着绿莹莹的色泽,划破长空,咧咧做响,迎面射来。如此力道,何等手段,无措心下惊惧,剑随人意,斜斜削去。“叮”暗器在剑刃上一剥两瓣,爆裂开来,一股雾气从内逸散而出,瞬息间,迷漫全屋,馨香沁人心脾。无措心思翻转,已知那是剧毒之雾,当下屏气后退,舞起长剑,护住全身,以防敌人再施暗算。那毒雾来的甚是凶猛,氤氲浓厚,转眼间就模糊了无措的视线。无措知道再不出去,必将难逃此劫,当下不顾危险,双脚拨地而起,身似游龙,直冲九天。“嘭”的一声,无措的身子已经冲破屋顶,凌空掠去。无措逃出屋子,不仅神情一爽,视线开阔。竟发现适才被自己长剑挑成两瓣的暗器并没有坠落,反而尾随而来,势力不减,激射自己。

    “什么暗器?如此厉害!”无措身在空中,凝气提升,一枚暗器从他的身侧呼啸而过,长剑凌空刺出“叮”剑尖与暗器再次相交,终被击落。可是另一枚暗器无措却是再也没有能力躲避,危急之下,他的手蓦然伸出。“噗”暗器没入手心,有冰凉的寒意,无措再也不顾危险,坠身落地。他张开手掌,那只是一枚薄薄的羽翼而已,就似蝴蝶的翅膀,却唯独一半。无法言喻的小巧精致,却已经染满了无措的鲜血,那锋利的边锋终究还是割破了他的手掌,黯淡的色彩邪恶异常。

    “无措大哥。”墨尘看见无措受伤,哭泣的喊道。可是她已经落入了来人的手中,任由的挣扎,还是无用,泪水不禁流满了她的脸颊,一行行的滑落。

    “墨尘!”无措惊声疾呼。可是看着她身后的黑衣人,他只能木立当场,却无反击之力。

    “仇无措?”黑衣人操着沙哑的声音问道。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却是那么的陌生,一双如水的剪眸,掩盖在薄薄的羽纱后面,却是那么的怨怼和冰冷,仿佛世间一切的生命在她的眼里都将枯萎。

    无措无法看到黑衣人的面孔,他也不认识这样的一个人,何愁何怨?她竟然要置自己与墨尘于死地。

    “是!”无措艰难的点头。

    “你又何必要去青门,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会因为你的选择而送命?”黑衣人冷声的问道,她指着身前的墨尘“她也会因你而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无措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原来已经中毒了,那样的暗器,他终究还是无法躲避。

    “何必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黑衣人冷笑,然后接着道:“你已经中毒了,你去不了青门的。”仿然间,她的神情竟然异常的落寞。

    “是,你真的做到了。”无措凄凉的笑着,喘息着道:“既然你已经成功了,为什么还不放掉墨尘,既然我们已经要死了,难道最后这一刻,你都不愿意让我们在一起?”

    “我本是个无情而冰冷的人。”黑衣人冷笑,那是一种怎样的寂寞!“不过我还是愿意答应你的,因为你好像真的是爱她的。”黑衣人说完话,手一松,墨尘就踉跄着向无措倒去。

    “无措大哥”墨尘的话到一半,一口鲜血就从口里喷了出来,染满了天地,一片凄凉。

    “墨尘!”无措飞身扑到,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用手拭着她嘴角的血迹,心中凄楚。

    “这都因为你,你知道么?”黑衣人缓缓的说道:“她已经没有救了。”她说完话,折转身,向林外走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突然一道凌厉的剑气凌空刺来,那么的冰冷和孤寂。无措,那个中毒将死的人竟然还可以举起自己的剑来?错了!错了!黑衣人一个大意,终究还是满盘皆输,她幽怨的看着刺入肩胛里的剑,挥手之间,掌心已经印在了无措的胸膛。殊死的一博,怎样的力道,无措的人被震的跌了出去。

    鲜血从无措的嘴角流出,这一掌或许已经震伤了他的心脉了吧,可是他还是坚强的,踉跄着爬了起来,手执着染血的长剑,指着身受重伤的黑衣人,断断续续的道:“把解药拿出来,我就放了你。”

    “暗香之毒,无药可解,你已经要死了,我可会怕你?”黑衣人咬牙切齿的道。

    “你又何必要那么的相信自己?”无措冷笑,手腕抖动,剑在他的手中幻化万千锋芒,再次向黑衣人当头罩下。

    黑衣人断然没有想到无措竟然有这么强的生命力,惊骇之下,飞身后退,向树丛掠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茫茫的丛林里。

    “你终于想到逃跑了么?”无措望着黑衣人逃去的方向,大声的喘息着,哈哈大笑,可是他的笑声又是多么的怨恨和悲怆。终于一口气接不上来,腑内的淤血激射而出,他的人扑倒在了地上,剑也脱手坠落。

    “无措大哥。”墨尘伤心的叫着,艰难的向他爬去。

    “墨尘!”无措伤心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能凄楚的一笑。

    寻医

    沉州街头,一匹健壮的骏马拖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缓缓的行着。马上之人,一幅病恹恹的样子,面色苍白,淡无血色,本是俊俏的脸庞也已消瘦的变形,一双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有一种浑浊的漠然,却隐含忧伤。他的穿着并不华贵绚丽,却干净的一尘不染。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背上,任由着马独自的走着,那样的游荡,仿佛永远都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如此繁华的沉州大街上,这样的一车、一马、一人,一眼望去,很是惹眼,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和议论。可是当他们看见马上之人那冰冷而冷漠的神情时,又都缄口不言,四处的躲开了。那个人就像一个煞星,浑身布满杀气和仇恨,让人不可以接近。

    突然,车厢里传出一阵咳嗽声,那样的急促和剧烈,仿佛连肺都要被咳出来了。马上的人蓦的勒住缰绳,却并未下马,只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眉头却已经紧紧的蹙在了一起,仿佛心都已经纠缠。稍微过后,等车厢内的咳嗽渐渐平息,他才轻声的问道:“好些了么?”

    “无措大哥,我没有事,已经好了一些了呢!”车厢里传出一个女子微弱的声音,仿佛有点隐瞒的故作喜悦,又怎么可以骗过无措的心。

    “那我们继续走吧!”无措轻声的道,然后轻轻的抖了一下缰绳,马再次的移动步子。马车如此的行着,车内的人再没有声息,而马上的人也没有说一句话。

    “好了,终于来到沉州了,只要找到聂菲花,那么墨尘身中之毒就有法可解了。”无措心里默默的想着,不禁稍微的欣慰。

    幕落时分,无措终于将马车停在了一个客栈的门前。“风雨客栈”无措看着眼前的招牌不由的笑了一下,勾勒着他那薄薄的嘴唇,有点孤傲的冷寂。

    “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店小二见有客人上门,跑出店来,哈着腰问。

    “天将幕落,那就住在这里吧!”无措淡淡的道。

    “好啊!”店小二接过无措手中的缰绳,道:“客官,马匹就交给小的吧,我会好好的伺候的。”

    无措走到马车前,拉开车门,将墨尘轻轻的抱在怀里,向客栈走去。

    “两间上房。”无措对身后的店小二道。

    墨尘的身子仿佛是越来越虚弱了,那暗香之毒果真如黑衣人所说的那样,剧烈无比。墨尘已经在剧毒的侵蚀下慢慢的憔悴孱弱,尽失容颜,再难站立起来。

    “墨尘,你瘦了。”无措坐在床前,握着她的手,深深的叹息。

    “大哥,我很好,真的很好!”墨尘紧紧的攥住无措的手,看着他,问道:“大哥,你体内的毒都清了么,你也瘦了好多。”

    “我没有事。”无措用心的安慰:“你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墨尘默默的看着他,然后依偎在他的怀里,再不说话。

    “你休息一会,我去办点事情很快就回来。”无措让墨尘轻轻的躺下,为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无措下得楼来,吩咐店小二着手做两个墨尘爱吃的小菜和点心,令之送到楼上的客房里。然后就一个人坐在靠窗户的一个桌子上,随意的要了两碟小菜,一壶小酒,独自的饮着。他显然是心事重重,也是食不知味,简单的尝了几口,索性丢下筷子,望着窗外,默默发呆。

    不多时刻,就见昏暗的街道上烟尘四起,两匹骏马冲开人群,疾驰而来。马上两人,一男一女,一色红衣。那男子身形彪悍,甚是魁梧;而女子呢,则身形玲珑,面容娇小,甚是清秀。骏马行至店前,前蹄腾空,人立而起,厉声嘶鸣,而马上之人,已经影如鹞鹰,飞身而起,向店内掠去。

    “属下晨风、青蝉拜见庄主。”两人快速奔至无措的身前,单膝跪下,抱拳齐声道。

    “此非庄里,无须多礼。”无措立身而起,伸手扶起身前之人,吩咐他们在桌前坐下,喝口热茶,才商谈议定之事。

    “寻找聂菲花之事,晨风,你可以有消息?”无措问那个汉子。

    “属下得庄主飞鸽传书,即奔赴沉州,并极力寻找,尚未寻得聂神医的下落。”晨风道。

    “那你即刻启程,再去寻找,务必在近日内找到她。”无措道。

    “属下领命。”晨风转身离去。

    “青门之内,可有动静?”无措问青蝉。

    “苏墨尘中毒之事,江湖之中早已传遍,青门门主苏慕遮虽然没有尽信那些江湖传闻,但他爱女情深,也是宁可信其有而不愿信其无。据传他已经派遣身下长子苏郁邢和门内的数名高手飞马赶赴无措山庄,探究此事。”青蝉道。

    “咔嚓”一声,无措手指间的杯子已经粉碎,他却只是冷冷的叹息:“好啊!该来的终于来了,苏郁邢,想不到他亲自来了,真的很好,太好了”

    青蝉从来见过庄主如此的失态,当下低垂着头,不敢言声。

    无措将手指间的粉末缓缓的撒出,神情慢慢的重新恢复,看着眼前的属下,心中不仅怅然。

    “庄主,你没有事吧?”青蝉小心翼翼的询问。

    无措没有回答,却只是问:“你还有事要说么?”

    “属下有一事不明?”青蝉道。

    “说!”无措道。

    “庄主为什么不带着苏姑娘直接回无措山庄,而是来到这里?”青蝉鼓起勇气,道:“苏郁邢很快就会赶到无措山庄,如果他知道庄主你不在庄里,或许就会大开杀戒,他那样的剑法,庄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可以抵挡了。”

    “说的有理,可是有好多事情你并不了解。”无措仿佛累了,不想再和自己的属下说什么,只是道:“墨尘就在楼上的客房里,青蝉,你去陪陪她吧,这么多日子来,她真的寂寞了。”

    “属下知道了,这就去了。”青蝉起身上楼去了。

    无措看着青蝉的身影消失在楼上,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再次的叹息了一声,缓缓的将腰畔的佩剑解下,平放在桌子上。他的双眼一直的盯着那柄剑,用手指一遍遍的抹着剑身,仿佛带点痴迷的爱恋,眼中暴射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色彩来,那么的夺目惊心。

    “客官,你没有事吧?”那个店小二来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

    “我是仇无措!”无措一字一句,说出这样一句莫名所以的话来。然后他收起桌上的长剑,起身,缓步向客栈外走去,再不管身后那个已经目瞪口呆的店小二了。

    “无措?”那个店小二喃喃自语,突然醒悟,大声惊叫:“仇无措?无措山庄的庄主。”

    无措站在客栈的外面苦涩的笑了一下,那个店小二的声音又怎能逃过他的耳朵。

    深夜漆黑,凉风轻抚,星稀云墨,蒙胧的天地间就似一团混沌。无措就静静的木立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仿佛融入,唯有一双忧眸射出冰冷的寒意。想起自己这十余日里,带着墨尘寻遍了天下的名医还是无法解去她身中的毒,神色不仅颓然。难道“暗香”之毒天下真的无人能解?无措终究还是不愿意相信的。倘若聂菲花也是无能为力,那么墨尘就真的将要烟消云散了。那样的女子,如水的情意,虽然自己对她并无爱意,但又如何辜负她那无怨无悔的一厢情愿?可是造化弄人,他堪奈何?想起自己费尽心思才想到与青门联姻的绝妙好计,恐怕眼看着也要落空了,真是心有不甘。那个黑衣人,她的心思真的狠毒异常,一片轻轻的蝶翼就毁了他多年的心血,那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然思虑之处,又不仅惘然,自己身受重伤,带着墨尘四处奔波访医寻药,江湖风雨,早已遍满天下,可是那个黑衣女子却再没有出现,甚至连无措山庄的百年夙敌欢乐谷也没有遣人沿途追杀。事情发展的如此意外,倒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料,可是为何,终究还是无法想的透彻。

    无措心思恍惚间竟然没有察觉到青蝉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后,只听见她轻声的道:“庄主,你还没有休息么?”

    “晨风已经出去几个时辰了。”无措淡淡的道,漆黑的夜里却看不见他是怎样的神情。

    “晨风大哥办事一向谨慎小心,庄主你大可不必如此的忧虑。”青蝉道。

    无措无语,隔了一会儿才问:“青蝉,你心中可有什么事情?”

    青蝉见无措问起,沉吟了一下,道:“庄里飞鸽传书,青门一少苏郁邢已经带着人马弃无措山庄而去,径直奔赴沉州来了”

    “果真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么?”无措心中想道,再不言语,向客栈走去。

    “庄主”青蝉在他的身后喊道,似有话语,却并没有说出口。

    无措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什么了,很快的就消失在客栈里。

    这一宿,无措终究是无眠的,苏郁邢已经赶赴无措山庄,而晨风去寻找聂菲花的事情竟然还没有一点消息,他将如何来向青门剑客阐明墨尘的中毒原由?话说到底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己而起。墨尘如果不能尽快康复,那么联姻之事必将告吹,而最坏的结局就是无措山庄将结下青门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无措想至此处,唯有苦笑,一个欢乐谷自己都无法对付,还有什么精力与青门纠缠。错了么?难道自己当初的所有决定都错了么?可是时至今日,他却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所以的事情都因为那暗香之毒完全的改变。

    “苏郁邢啊苏郁邢!”无措坐在桌前,独自浅饮,心下喟叹“那名动天下的‘书影留芳’真的如世人所言的绝世无双么?”思量间,更是无奈!

    “庄主,你休息了么?”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青蝉在外面轻声的问。

    “可是晨风回来了?”无措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青蝉在如此深夜还来打扰自己。

    “是。”青蝉道。

    “我片刻既来。”无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拉开房间的门下楼去了。

    无措从楼上下来,就看见晨风站在客栈里。

    “可是有了聂菲花的线索?”无措着急的问道。

    “属下寻到神农药舍,聂神医出去采药了,据她的侍女交代,聂神医近日常去的地方乃是天涯别路,恐怕还要几日才可以回来。”晨风道。

    “难道聂菲花去了雪源居?”无措心中想到:“可是墨尘的身子是一刻也不得耽搁的啊!看来我只有带着她亲去雪源居了。”

    无措想至此处,吩咐晨风和青蝉早点下去休息,天明赶赴天涯别路。

    书影留芳

    此去沉州向北三十里遥的天涯别路,乃是当年厉小刀和卓霓裳的祭魂之地,红雨失落、流星永逝、霓裳一曲成绝响,可是那凄美的爱情神话却已经传遍武林,经久不衰。如此人间绝境,也荒凉异常,寂寞小屋的遗迹早在江湖的血雨中凋零破旧,难觅踪迹。

    晨曦微明,霜舞漫天,冰冷的秋风吹落了树叶,沙沙作响。山林孤寂,一条尺余古道曲折蜿蜒,枯草覆盖,久无人迹。蓦然间,空旷的山林里响起了急遽的马蹄声音,几匹骏马踏破寂静,撕裂长风,向天涯别路的方向疾驰而去。马上之人,一色青衣,腰悬长剑,气势凌人。当前一人,年约廿十有余,气质神韵,神采丰盈,皆属人间罕见,眉目间,冷若锋芒,不可逼视。此人驭马技术娴熟,飞驰间,依然回首展望,神色焦虑。几人赶了一程,蓦然收缰减速,却并未下马,只是徘徊。

    “少主,为何我等不住进风雨客栈?”马上的一个汉子朗声问道:“或许小姐就在里面也不可说。”

    “门主有令,我不得不遵。”那当前之人微微一笑,道:“风雨客栈,江湖绝地,虽然江湖传闻几多真假,但我不得不谨慎行事。如若无措和墨尘真的住在风雨客栈,我们也不急在一时。”

    那个汉子见少主如是说,倒也不便反驳,只是心中依旧有一事不明,便勒紧缰绳,追了上去,道:“如果仇无措不离开风雨客栈,难道我们就要一直在这里等?”

    “江湖传闻,墨尘已经身中剧毒,如果我没有料错,仇无措弃无措山庄不顾,来自此地,当是找聂菲花求药来了,聂菲花采药未归,我们天涯守候,断然不会错过他的。”那年轻人道:“仇无措如此焦虑,当是不愿与我青门为敌,无措山庄与青门向无间隙,我断不可莽撞行事,所有事情等见到墨尘再行定夺。”

    “属下只是太担心小姐的安危了。”那汉子道。

    “墨尘啊墨尘,你现在可好?”年轻人仰天长叹,罢了,再不言语,策马前行。

    “天涯别离添新客,莫问何处是归途,相逢应尤识,意悠远,心却念怀”无措屹立天涯,悲声长吟,感叹处,却是厉小刀的不变情怀。天涯旧路,荒落异常,霓裳香魂,尘埃落尽。悬崖上空氤氲密布,脚下山林叠影憧憧,碎石铺就的地面,由于多年的雨水洗刷,显得更加凸凹不平。无措立身之处,乃是一块凸立的顽石,地势颇高,冷风起兮,掀起了他的衣衫,咧咧作响。

    无措默立良久,才折身下了山崖,回首处,是墨尘那娇弱的身影,孑然孤单。他来到墨尘的身边,揭下身上的长衫为她披上,将她依偎在怀,并不言语。

    晨风和青蝉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此旷野,他们是去寻找雪源谷的所在地了,尚未归来,不知道结果如何。

    “无措大哥,你在想些什么?”墨尘握住无措的手,轻微的叹息。

    “雪源居乃是武林前辈聂小宝的隐居旧所,当年菲花只和我提及它大概方位,天涯别路,迢迢万里,曲折无踪,不知道晨风可寻得入谷的门径?”无措忧虑道。

    “无措大哥,这些许日子你真的辛苦了。”墨尘语声苦涩,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墨尘,你又如何说此?”无措喟叹,便扶起怀里的人,向山崖下走去。无措未行几许,就看见青蝉、晨风身染鲜血,踉跄着向他奔来,还未近他身前,晨风的人就已扑倒在地,显然伤势严重。

    “晨风,出了什么事情?”无措将晨风扶起,惊骇的问道。

    “苏郁邢已经带着人马,奔赴天涯别路来了,庄主,你快带着苏姑娘离去。”晨风着急的道:“此去西北三里,就是雪源居的所在地,聂神医会在那里接待你。”

    “大哥来了么?”墨尘蓦然听到苏郁邢的消息,不知道是惊是喜。

    “书影留芳!书影留芳!”青蝉拎着长剑,盯着墨尘,神情不知是恨是怒,悲怆道:“果真是好厉害的剑法。”

    “这可如何是好?”墨尘惊慌的想道。想至自己身中剧毒,流落至此,受尽苦楚,大哥定会疼惜万分,便将所有的过错都迁就于无措,名剑双逢,凌厉之势将不可避免。无措身上余毒未尽,残伤未愈,试问又如何是大哥的对手。墨尘一想到自己将会被大哥带回青门,心中不免凄楚,难道自己与无措真的要缘尽于此么?却是怎样的不甘心!

    “无措大哥,我们还是快走吧,我不想回青门。”墨尘担忧无措安危,只盼着尽快离开这里,不要与大哥相遇才好。自己如此境况,若被带回青门,爹爹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他定会泄愤于无措,到那时,就算是娘亲出面,恐怕也无法保他周全。

    无措心中思忖,只要解除墨尘身中之毒,那么无措山庄和青门就可以冰释前嫌,璧合之事或许还有希望。无措山庄现在已经大敌当前,自己实在是无路可走。“墨尘,我真的是不能失去青门这样有力的靠山啊!无措自信并非无情无意,忘恩负义之辈,但为了无措山庄的百年基业,我只得如此决断,你当谅我!”他见墨尘如此说道,实是颇合自己的心意,当下命青蝉带着墨尘和晨风先行离去。

    “庄主,我们不一起走么?”青蝉着急的道:“苏郁邢很快就会寻到此地。”

    “暗香之毒,武林之中非雪源居聂菲花不可解,我断然不可以让苏郁邢将墨尘带回青门,青蝉,你们先走,我随后既到。”无措说罢,转首望着墨尘:“墨尘,等你身子康复以后,我定然伴你共赴青门,向门主负荆请罪,生死由他处置,决不失言。”

    “无措大哥,我相信你”墨尘急切的道,她话未说完,人已被青蝉抱至马上。青蝉不能违抗无措的命令,知道情况紧急,片刻耽搁不得,便策马疾驰,转眼间,三人已在十丈开外。墨尘默然回首,神色凄切,消弱的倩影消失在丛林深处。

    无措遥望三人行的远了,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拨出鞘内的长剑,漠然屹立在那里,嘴角露出一丝孤寂而冰冷的笑意。盏茶工夫,就见树丛中飞鸟惊起,四散逃去,一道青影驾驭着胯下的骏马,疾驰而来,凝视间,已至无措立身处丈余之外。青衣人回手执僵,骏马嘶鸣,盘旋徘徊,马上之人却并未下马,只是盯着前方的无措,神情冷若冰霜。

    “仇无措?”青衣人冷声问道。

    无措微微颔首,算是回答,他已经猜到眼前之人必是苏郁邢,便没有多言。

    “我妹妹呢?她怎样了?”苏郁邢问道。

    “墨尘身子虚弱,现在雪源谷修心养身,我会照顾好她的。”无措神色黯淡的道:“我与墨尘情深意切,怎会让她受到伤害?只怨我一个大意,才让她落步到此等境地,等她身子复原,我只会亲自护送她回青门,登门请罪。”

    “我青门之人何时也轮的到要其他人来照顾!”苏郁邢怒急反笑,道:“快把我妹妹交出来,不然莫怪我剑下无情。”说声中,剑已出鞘,人也翩然落地。

    “书影留芳、绝世无双!”无措曼声浅吟,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有点无奈的道:“苏郁邢,你又何必逼人太甚?”

    “与汝等样人,言何情面?”苏郁邢讥诮道:“你以墨尘相挟,迫我至此,青门可会就范?”说话之中,他的剑就已经刺出,轻巧的一撩,几多杀意?剑气凌厉,卷起林间枯草,愁云惨淡。

    无措本无意与青门为敌,断没有料到苏郁邢会突然使出杀招,竟然欲置自己于死地,心思恍惚间,书影剑已至喉前,若想躲避,绝难做到。无措心思翻转,剑也随心而发,直指苏郁邢,这本是两败俱伤的一搏,如果死,那么也同样要对手死在自己的剑下。

    苏郁邢没有想到无措竟然是如此的不顾性命,他首招并未尽力而为,险恶之下,只得撤剑护身,剑身削在无措的剑身上“当”的一声,两人被震的开来。

    无措多日来受尽苦楚,心思寂寥,怨怼仇深,剑已出手,恨意更加荡漾开来。却不顾自己身子虚弱,气力不及,剑锋起处,尽是杀招,狠利无常。

    苏郁邢本是担心墨尘的安危,有所束缚,并未尽出全力,每一招剑至七分,就已撤回,点到辄止。然此时见无措那若癫若疯的痴态,仿佛失去心智,心下也不免惊惧,思忖间,神情蓦得变冷,再不留情。他手腕震处,剑化游龙,身姿万千,锋芒露尽,饮取对手的鲜血。

    无措只感觉胸口几多疼痛,已知重剑,心智错乱之下,剑势更加牟利,剑尖斜削而下,从苏郁邢的脉搏挑过,血花泛起,瞬息之间,两人竟然俱已重创。

    无措伤及对手,却无半点喜悦之色,神情反而变的更加孤寂和落寞,他手执长剑,踉跄着后退,突然间,余毒发作,气息逆转,怒血攻心,倒在了地上。

    苏郁邢本没有必胜的把握,然见此惊变,也不禁面露喜色。他本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但他心里太过关心墨尘的安危,只得不择手段,先取下无措的性命再说。

    “仇无措,你莫怨我。”苏郁邢缓步向他走去,叹息声中,手中的剑一刺而下,势不可挡,一泻千里。

    然,正在此时,一枚枯黄的落叶,凌空而来,射向苏郁邢手中的长剑。落叶仿佛被赋予了无穷的力量,竟然震的他手中的剑偏了开来,锋刃从无措的脖子一抹而过,血花飞溅。

    苏郁邢一招失手,却并没有接着出手,只是双眸盯着那贴在剑身的落叶,神色惊慌恐惧。他回转头,就看见一个身着红色衣衫的女子,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那女子美艳不可芳物,清纯脱俗,人间罕见,神情是怒是怨,倒难明了。

    “姑娘贵姓,为何出手相救如此卑鄙之人?”苏郁邢问道。

    “你又何必要问我的名字?”那女子微灿然一笑,淡淡的道:“这人我本不认识,我只是不希望再有鲜血染满这天涯别路,刀大哥和霓裳姐姐的故居是不允许任何人亵渎的,无论是青门的苏郁邢还是无措山庄的仇无措。”

    “姑娘你是风雨客栈的人?”苏郁邢心中更加惊骇,他蓦的想起了门主交代过的话:“此去沉州,你千万不可以得罪风雨客栈的人,即便狭路相逢,也要自行离去,尤其是那个姓楚的女子,更是不可以招惹。”

    “水天不隔剑踪影,遍地‘红蕊’花纵横。”那女子浅声曼吟,罢了,才道:“苏郁邢,你可以走了,天涯别路,以后你还是不要来了。”

    苏郁邢听那女子吟罢的句子,心中更无疑惑,当下翻身上马,疾驰而去。那女子见苏郁邢行的远了,才慌张的奔向仇无措,蓦的扑到他的身边,喊道:“无措公子,你的伤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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