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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颐殊

    宁赜以为是同他私通的侍婢,听见敲门就叫进来。

    我进去,关门,他正揉腰捶肩,缓缓转身。

    其实我心里也忐忑,猜到他会吓一大跳,但没猜到惊异会这么久。

    大抵一眨不眨地叁息注视之后,有两道血污从他鼻小柱流下来。

    糟糕,胸衣领口太低,我忍住不自在,走到他床边坐下。

    他胡乱擦了擦,跟过来,试探地问:“我没见过你吧?你是妖怪是人?”

    他站在床边,手拽着床帐,眼中有狎亵神色,打量我裸露在外的小腿。

    我不动声色拿裙摆盖了盖,问他:“大郎君不必问我是谁,可知我为何而来?”

    我袖里有一把刀,倒不是要杀他,是要自保。死亡就会在现实醒来,这对我是有利的。

    他说我不知,猝然跪下来,吓我一跳。他痴迷地伸手抚摸我的脚。

    忍吧,还能怎么办。我说:“郎君府上有一位婢子,是我的姐妹。”

    他浑然不觉有意,对女人的脚贪恋不已,随口应答:“谁?”

    “她很丑,药死了一池子鱼,郎君说要惩罚她。”我拿袖子捂住嘴,是怕呕出来,“所以,奴家特来向大郎君给妹妹求情……”

    他一听我有求于他,腰板直了,就要过来扑倒我。

    我闪身躲开,他扑了空,当是调情,还笑,“好说好说。”

    我用手推他隔开一段距离,嘴上嗔怪:“郎君要这么轻浮随意,下次就不来了。”假意嗔怪,他才放尊重,站得远些。

    “别气别气,你说我听着,但你得来,经常来,天天来。”

    “奴家就这一个姐妹,看不得她受苦。听闻妹妹犯了事,是想求……”还没说完,他又扑过来。只好搬出威胁恐吓那一套:“夫人就住隔壁,郎君再这样我可喊了啊!”

    他理智了,清醒了,好整以暇:“个小东西,你说,帮你什么?”

    我道:“常大人府上设宴,邀各位大人前去,我是想,让郎君把我姐妹带去,好让我们见一面。要不确认妹妹安然无恙,奴家怎么好心甘情愿献身给爷呢?”

    -

    常运惟设宴那天,宁赜倒是信守承诺,把我带过去了。只是他心猿意马,警告我不要给他丢脸,随后在场中找起他那天见到的姐姐来,呵呵,找得到就有鬼。

    不曾想,因为“姐姐”不在,他恼羞成怒,不等我进去,只让我待在后房。

    见不着黄将军,我正暗暗着急,却在后厨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霜儿。她刚才就在宴席上,我叫住她,她狐疑地转头看我:“偷吃你家块糕点怎么了?”

    时间线被打乱了,我没去到晋府,也就没有认识她。懒得跟她解释,我说我是你从前的同乡,你不记得啦?我说我叫芳芳,村里的芳芳。她仍然怀疑,不管叁七二十一,我抓住她摇,“你爹让我跟你说别捡地上的东西吃。”

    她信了,不完全信,半信半疑,我赶紧向她打听,“席上在说什么?”

    “一位大夫,都跟他那儿问诊看病呢。然后我们老爷又说,哦我老爷晋玮,户部晋大人,大公子晋嘉惹事,遭到江湖中人追杀,跟他出主意呢。我早说晋嘉那副德行样子迟早要闯祸,这一闯就闯了个大的。”她嘴里塞着馒头含糊不清地嚷嚷,“大夫跟宁二公子就说把他搞到监牢里去,江湖人再不至于跟官府为敌,大夫还给他开个病危证明……”

    我问:“黄将军有说什么吗?”

    她说:“黄将军什么也没说。”

    看来是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打探不到什么了。我垂头丧气那会儿,她已经吃完了一整个馒头。我放开她让她走,我自己也要走了。

    末了想起来不放心地回头叮嘱她,“要是晋嘉有天醉醺醺地回来,千万注意别让小少爷靠近,再不行你就用石头砸他的头,狠狠地砸!”

    她愣愣地,我走出两步又倒回来,“记住,不要吃晋颢送过来的东西,尤其是雪蛤膏!”

    -

    门外黄栋安的马车经过,我过去扑通一声跪下,挡在道路中央。驾车的马夫被有人突然闯出来惊吓,破口大骂,不要命了!

    我不停磕头,说我是宁府的人,在府上犯了错,要被处死,听闻黄将军最不喜草菅人命,贤德仗义,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求将军救小人一命。

    黄栋安大抵是听过宁赜一些荒唐事。片刻之后,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你若明日还活着,就来我府上报道。”

    没想到进将军府如此容易。

    黄栋安的将军府跟庞贇的将军府大不一样,黄府门第清规,奴仆稀少,因黄栋安常年戍守边关,不经常回玦城的府邸住,只派寥寥数人打理,他在边城另有住宅。

    黄栋安生活节俭,不宴客,不会礼,仅仅到府上数日便感受得出来,他的为人十分不一般。他若上朝,回来就骂奸佞弄臣,内容跟老百姓骂的差不多。他也不怕得罪他们,听家丁说,甚至他就坐在皇帝的门槛骂。我倒嘶一口凉气,这就是掌兵握权的人的底气吧。

    我却是如何都想不出,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谋反。

    -

    自那日我在常府失踪,宁家上下找遍各处也找不到我的踪迹。

    宁赜是想寻那晚的姐姐,可姐姐找不到,妹妹也找不到,他意识到自己被戏耍,被当作逃离宁府的工具和跳板,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黄栋安答应保我,不透露我的行踪,但他觉得就算他知晓也没关系,保下一个奴婢还是很有把握的。

    但我没想到,找上门来向他讨要人的竟是尹辗。

    他同黄栋安坐在黄府大堂,茶都不喝便开口要人:“听说将军府上收了一位丑奴。将军有所不知,这是一位罪奴,有罪在身,这污泥还是不要沾到身上的好。”

    黄栋安皱了皱眉。他帮人更像是举手之劳,既然一个奴婢,你说得这么严重,找我要,你拿去便是。他几乎没有犹豫,很快把我交了出去。我欲哭无泪。

    尹辗连审叁日为何要进将军府,接近黄栋安的理由,我哪说的出来,打得不成人样。我只恨被他抓到的时候没一刀捅死自己,就犹豫了那么一小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既然被他抓到了,我就千方百计想着怎么死,他把我绑起来,让我暂时无法动手,要么我激怒他让他弄死我,要么我找到机会只要捆绑一松就撞死。但是实施起来还是颇有难度,主要是我对死方面还做不到那么果决。

    撞死是很疼的,一次没撞好还要撞第二次,任何死伤同理。

    他本来是吊起我,把我放下来的瞬间我瞅准机会就往石头上撞去,没死。脸上划一道很长的血口子,面具也破了。尹辗看我毁容,没了利用价值,就把我丢进了韩府。

    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在韩浣的地牢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地牢暗无天日,弥漫着一股腐烂,血腥的臭味,地上永远都是污浊潮湿的,从未干过。干的只有我的嘴,他不立即动手,要人体排空泄物,不给饭吃,没有水喝,日渐瘫软。每日耳边都有女人的尖叫痛吟,每天都有人在旁边死去。当这些发生时,我都闭上眼睛安慰自己,这只是梦,是梦。

    终于轮到我了,他在黑暗中,缓慢来回踱步。我想他是在思索尹辗的意思,尹辗送我来让他看情况,又不交代如何处置,语气之间没有一定要我死。

    他拿不定主意,我帮他一把。

    我问他:“你要的全天下最烈,最狠,最毒的药引找到了吗?”

    他停下来,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虚弱地再一次开口,问他:“你在做什么?”

    许久之后,他回了:“试药。”

    我嗓子干得发痛,却还是坚持不懈问:“什么药?”

    可能是看我快死了,命不久矣,竟大方告知:“让人死而复生的药。”

    而后一刀划开了我的脖子。

    -

    覃隐

    凉亭四周围了一层轻纱白缦,看不清人,只能看到人影,那女子端坐在里面抚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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