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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他怎么死的?

    脑溢血。郭强扶住亚宁,你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啊,迷迷糊糊的。

    从郭强手里飘落一份报纸,正好落在他的脚下。郭强俯身捡起来,叹了口气,放到他面前的桌上——一个老人突发脑溢血死亡,死在执勤的现场。老人以前是工厂的保卫,恪尽职守几十年。工厂亏损后,老人被清整回家。工厂的财物流失严重,老人又义务为工厂执勤,希望保护那些工人们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最近一次,他被歹徒打伤头部,以致埋下致命的祸根

    文字中间附着一张照片。亚宁想起来,那是他和郭强找老六那次被郭强打倒的老人。郭强沙哑着声音说,我刚刚看到这份报纸,没曾想他死了。

    亚宁跌坐在椅上。他醒过神来,马路目击的只是和郭强无关的一桩事,自己迁怒了郭强。但是,郭强自己却牵出他原本担心的这件事。

    亚宁的脸上开始时晴时阴,头脑也时而混乱,时而清醒。很多桩事在头脑里出现,搅和,分开;分开,搅和。愤懑,痛苦,叹息,哀怨,在心里交替

    我承认打过他,我是有一定责任的。郭强一边走,一边将手缓缓搁在他的肩上,可如果缩手缩脚,什么事儿也干不成。人难免失手,失手就不要负疚;我为人负疚,谁为我负疚?

    你浑蛋!

    亚宁开始颤抖,他躲开郭强放在他身上的手。他所看见的郭强十分丑陋,他凭什么自圆其说?从那天起,那个老人流血的头颅常常在他脑海里出现,郭强的凶恶,老人的愤怒,交接在一起。以至后来他只要看到流血就会悸动不已。他内心十分的差劲,做不到郭强那样冷硬如铁。

    冷静点,亚宁,这样我无法和你相处。

    谁要和你相处?他怒不可竭,终于拳头失控地砸在郭强的脸上。郭强的身体失去平衡,随着那张桌子咣啷一声向后跌去。

    一切归于沉寂。郭强象个老人似的缓缓爬起,他无声的苦笑,掩住流血的鼻子,宁子,这样能让你舒服吗?

    亚宁望望自己的手,手很痛,他的神经也一痛,他后悔打了郭强,但他仍然愤愤地说,你真的心安啊?伯母,还有伯父的在天之灵怎么想?他们会说,强子,你在做着什么,在做着给他们丢脸的事情。郭强不语,凝望的目光尾随他走进雨里。门外朦胧,唯有雨丝反射着寒光。

    很久以前,他们生活在一个叫脏街的地方。他们不知道很久是多久,他们只知道,他们的祖辈生活在那里,他们自己出生在那里。

    那条街为什么叫脏街呢?城市的垃圾不知为什么总要集中在那里,运送垃圾的货车来来去去,就有了一个垃圾堆积的小山。小山渐渐遮没四围破败的木板屋的门户。那里还有一个废品回收厂,废品厂没有围墙,只有铁丝网拉扯着,小孩子很容易钻进钻出。所以,那里其实是有很大一块旷地的,后来才被这些塞满。一条小街通向外边的公路,从里面往外面看,外面是一个城市;从外面往里面看,里面别有洞天。

    小街也就是这样一条小街,货车的飞尘,以及随处散落的垃圾,蝇蚊列着队追逐行人小街便没有理由不叫脏街。脏街的孩子自然也很脏,他们汲着鼻涕在一起嬉闹。他们和他们的大人一样,从小就会污言秽语,他们就象城市的垃圾。他们没有象样的玩具,他们的玩具是那些垃圾:旧糖纸、烟盒、冰棍签,当然还有许多许多,都能成为他们的兴趣,都能让他们开怀。

    那一座小山,对亚宁和郭强来说充满了神秘感,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对它进行一万次攀登:掏出来的各种废铁,足以卖钱贴补家用,而那些被人扔弃的玩具,以及工厂里废弃的奇形怪状的小零件,则使他们爱不释手得让眼睛放光好长时间。

    废品厂也是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他们喜欢穿越那道铁丝网,那是一种特别的快感。他们看过露天的战争影片,那些英雄也是这样穿越铁丝网的。但是,当他们带回整发整发的子弹壳,而有些弹壳上竟然还残存着弹头的部分,亚宁那胆小的父亲就惊慌失措了。他一边大声呵骂儿子一边夺下他手里那些恐怖的玩意,然后郑重其事地上交给居委会干部,似乎这样才会安稳。这个十分可笑的举动使亚宁由此看不起父亲。

    亚宁的父亲在煤厂上班,脸很黑,大家叫他黑子。那么魁梧的一个人,性格却极为胆小。亚宁不象他的父亲,他的胆子很大,常常和郭强比试从工厂的围墙上往下跳,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是因为郭强胆大,而他不想输给郭强。直到大人发现后一通臭骂并拎起他们的耳朵,他们才悻悻的作罢。但他们仍然偷偷的玩这样的游戏。有一天亚宁还是把腿摔成了骨折。摔得够惨了,父亲却仍然顺手抽出一根竹篾,抽得他浑身发抖咬牙切齿。

    父亲整天都在煤厂的煤堆上忙碌,因为无暇管教,教训就格外严格些。而郭强的父亲自从服刑,基本与那个家隔绝了音讯。他俩都是没有大人管教的孩子。

    上学以后,他们仍然在一起玩。一放学就钻进废弃的汽车外壳,坐在驾驶座上,碰碰这里,摸摸那里。可惜方向盘已经没有,只能用手比划。郭强十分羡慕那些开汽车的人,从来不用两条腿走路,车开到哪里都有求他办事的。郭强说这辈子要能有辆车开就知足了。亚宁取出从家里偷来的父亲的香烟,那是一种叫圆球牌的低质香烟,劣质的烟味呛得他们满脸都是泪水。

    亚宁问郭强的父亲是什么样子?郭强痛恨地说,我早不记得他了!他是贼,不配做我父亲!亚宁说他也恨父亲,他胆小,也舍不得给他买玩具。他们俩同病相怜,又象是患难之交。他们也谈将来的事情,但他们还不知道将来是什么,他们很茫然。

    其实亚宁内心有一个梦,那个梦十分朦胧。他的作文常常被老师在课堂上念,其中一篇作文我和父亲还在学校得了一等奖。那篇文章包含了他很细腻的感受,也感动了老师。但是父亲却先喜后怒。父亲喜的是他得奖,怒的却是他文章的内容。父亲不能容忍他文章里对他的恨。当然父亲只是一知半解,他没有文化,屈解了亚宁的感情,而将那深埋在心的一丝怜惜忽略了。父亲照例的打他,打得狠,他也恨得狠。他恨父亲不配做父亲。

    亚宁的梦随着父亲的倒下破碎了。他所痛恨的父亲,因肺癌水米不进。

    住了数天的医院后,父亲被医院的人抬了出来。他被搁置在医院的门外。

    那个煤厂已经倒闭,他没有钱。他恨父亲,恨住不起医院的父亲。

    父亲死了,亚宁并没有快乐。父亲死了,亚宁只好辍学。这时,他念到了高中。

    以后,亚宁开始为生计奔波。而郭强却不知所终,据说,他的父亲也因病死在狱中。

    和郭强分开后,亚宁还时常想起郭强曾经说过的话,亚宁,你知道吗?当那些坏孩子辱骂我,说我是贼的儿子的时候,我打他们,打到他们不说为止。可是,当我贫穷的时候,我却不能该怎么办,我不可以打人,更不可以杀人亚宁记得他阻止了他说下去

    是的,郭强恨那些骂他的坏孩子,他自己却也成了一个坏孩子。他为此打架斗殴,当那些孩子的大人找上门时,他们发现郭强的母亲对他已毫无办法而亚宁呢,他也不想成为一个坏孩子,可是成绩上不去,考不到好的中学,昔日的同学纷纷疏远他,他们的家长公然禁止他们的孩子跟他玩亚宁的自尊怎能不知?以至当他漠视着一个迎面走来的女生时,她竟然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是的,他如果有狼那么可怕,他为什么不可以做狼?

    然而,在一次又一次经历面前,他发现他内心从来没有停止过的交战——狼和羊的交战,胜出的竟然是羊!那只羊,是他,是他的心。

    前面的路仍然模糊不清,布满丛生的荆棘,但是他感到他已经可以选择,为了做羊并且吃草,就要面对被荆棘扎破嘴唇剌痛脚掌的危险而毫不在意。

    他回到了生活过的地方。这样一种回归别有意味,就象是他经过一番幻象后苏醒,然后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那里,他还是那个自己。

    脏街有了一些变化。废品厂不见了踪影,垃圾受到了重视——据说可以在这里建沼气开采点。木板屋仍然还在,只是有许多已经关闭。有一点永远不可能改变,亚宁还是脏街的孩子。

    宁子回来了,瞧还让你破费。

    伯母,应该的,来看看您。

    亚宁看了眼屋内。陈设还是老样子,简陋得很,只是屋子的正前方供着一尊瓷观音,新上了香。上方还挂着郭强父亲的遗像。

    郭强的母亲信佛,很虔诚。他希望郭强的父亲能上天堂。除了给街道做环卫,还自愿给寺庙做义工。这是亚宁在交谈中知道的。

    宁子吃苹果。郭强的母亲削好一只苹果,慈爱地递给亚宁。苹果上散发着香火的气息,她是想要这只供果能给他带来好运。

    宁子,伯母再问你,强子真的在做大生意?

    呃,是啊。他很忙,让我转告您,不要惦记他。

    亚宁怎么也想不到,他与郭强的分手竟成永诀。在某报社的印刷车间里,一台大型印刷机正唰唰往外吐着报纸。伴随着机器传动发出的轰鸣声,穿着蓝色工作长褂的亚宁身影来来去去,将那些刚出炉的报纸取出一一捆好。车间的外面气急败坏跑进来一个人,一把抓住亚宁,宁子,不好了,出事了

    郭强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外出,想着亚宁的责备心里无法平静。父亲的在天之灵,一定在看着他。追溯到十岁前,甚至更早,父亲的影像渐渐有些清晰。那些疼爱,原来并不很少。父亲是被迫的,他一定不想那么失足,他也一定来不及想到结果。既然这样,父亲一定不满意他这样做,甚至会震怒只可惜,父亲不能来骂他或者打他了,才任由他这么放纵。亚宁的那一记责打,会不会是父亲的潜作用呢?尽管来得迟,却发生了作用。还有母亲那张柔楚的脸,也因了那声责备被唤到了眼前。那张脸所流过的泪水,足以无数遍冲刷他蒙垢的灵魂。父亲不在家的日子,是母亲一手在拉扯他,做着收入微薄的小工,供他吃供他喝供他念书,给他洗洗缝缝,只盼他好好成长好好做人,可他却常常在外惹些事端,使母亲的脸上蒙羞,人前常常的抬不起头。母亲所受的委屈和辛苦,比他多了何止几倍?他何曾体谅过母亲的艰苦?如果他怨恨什么,母亲又怨恨谁呢?可是没有,母亲默默承受了一切,她相信命运如此,尽管这些年他完全忽略了母亲,全不把她放在心里,可她仍然深深地牵挂着自己,为自己日思夜念,这些体会,他在日子中渐渐的有些明白,他也觉得对不起母亲,以前对不起,现在更加对不起,他是越走越远了,他怎么有脸去见母亲呢?所以,那天他听说母亲找他,他才会愧然逃避吧。也许,他永远抱愧终生而无法补偿了

    强哥做错了很多事,不能再错下去郭强找来钉子和铁皮,宁子他不想见我,我也没脸去见他。其实,宁子骂得对

    郭强从床底下拿出一叠钞票,搁在两人面前,现在,强哥要替你们想想这是给你俩留下的,是不干净,好在你们可以拿去做本钱,干点正事

    钉子和铁皮望着他,不知所措,强哥,那你?

    我没什么。听我说,你俩跟我担惊受怕过日子,往火坑一步步走,我心里不是个滋味郭强摸出一支烟,火机却几次没有点着。

    强哥,你没杀人对吧,没什么的。而且,你一直不让我们打穷人的主意。

    郭强吸了一口,闭了会眼睛。我在杀自己啊,以前我说,人要以食为天,嘴里没吃的就吃人、吃自己。我现在就是吃自己,咬自己的骨头喝自己的血我疚由自取啊。手抖,烟拧成了两截。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走得太远,让我自吞毒果吧,以后要是发生什么,你们要跟我没有关系。你们还要好好的,告诉宁子

    钉子和铁皮默默的出来。在他们分手后,钉子一个人在路边漫无目的的走,他看见一辆警车驶来,不由得隐身在一根电钱杆的后面,警觉地注视。警车驶向他们走出的方向,最后停在郭强的楼下。他的心猛然地扯紧,他看见郭强戴着手铐走了出来,走上了警车。

    尖锐的笛音响起

    有人指证你多次在一处建筑工地出现,那里的失窃案是不是你做的?

    为首的国字脸对他说道。

    我做的。

    当他们走进屋子,他已然决定全部承认。

    那么你还有同伙,他们在哪里?

    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你不交待?那么我们有办法让你说个痛快!一个大块头使劲地用手捏着他的下巴。

    我说过,都是我做的。

    警车飞驰,郭强双手反剪坐在那里,头歪在一边。窗外被风吹成红绿斑斓的一片,那是他再也无法看到的风景

    一切象有预感,对于郭强来说。

    当钉子告诉亚宁郭强被抓的消息,亚宁手中的一捆报纸落在了地上。那种命运仿佛会是自己,却先落在郭强的身上。他不想对钉子再说什么,拼命地干起他的活,搬运着那一捆又一捆的报纸。

    你的朋友发生意外,你很难过?

    是的,想哭,哭不出。

    你这么关心他?

    是恨他,又恨不起来

    为什么这样呢?

    因为他不是好人,我也不是!

    当他给小雨讲述他和郭强的故事时,小雨终于明白。她依然静静地听着,温婉和善解。而他似乎一直憋闷在心不曾讲出,这会儿非吐个痛快不可。

    我不知怎么安慰你,但我觉得你们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

    世上丑陋的人和事很多,你们不算很丑。

    亚宁不语,思考着她说的话。

    不要自责和再做任何傻事,答应我,所有昨天已死,而人需要向前去,并且要永远的想到明天!

    当天下午的报纸上登出一条醒目的新闻——一辆疾速行驶的警车与迎面驶来的集装箱货车相撞,警车翻下路基,车上无人幸免

    郭强的墓地在墓园僻冷的一角,与那些标着名垂千古字样的豪冢相比,的确有着天囊之别的寒酸。土堆上是一棵树,一只黑鸦栖立树梢,穆然不动。

    郭强的母亲脚下无力,由亚宁搀扶着,在墓前蹲下。这段日子里,她的鬓上新添了几根白发。

    插烛摆供,焚香烧纸。火焰舒卷的纸钱翩翩如蝶。

    嘎嘎。黑鸦的数声啼叫凄寒剌骨。

    强儿,是你么?是你幻化了来见我么?

    郭强的母亲无神的双目划过一道亮光。她张着双臂跑近树下,黑鸦却一挫身,倏地飞去。

    郭强的母亲眼神复归黯然,继续焚烧纸钱。火光的上方,空气也在颤颤的恸着。

    宁子你说,到底有没有天堂?

    有的。

    那么强子是不是在地狱受苦?

    不,他的归宿是天堂,那是没有痛苦的地方。

    亚宁望着她,怕她不信,又捏捏老人的手。

    是真的啊?

    是啊,强子在那里,伯父也在那里,所有想要幸福的人都会在那里。天堂是个平等的地方,没有贵贱,也没有罪恶

    亚宁望望土堆。土堆下面永远沉睡了一个人,土堆上面挺立的一棵树却枝青叶茂。是什么树呢?不知道,亚宁却觉得那树是蓄着人的精魂的,否则在这悲凉的地方,怎么唯有它才那么苍翠俊拔?亚宁取出一支香烟,点燃了,缓缓地,缓缓地,插进泥土里。烟头上一星火红轻烟袅袅。

    他再次回望,搀扶着郭强的母亲往墓园外走去。

    伯母,你就把我当作你的儿子吧。亚宁十分认真地望着郭强的母亲,这样你会想到,你在世上是有亲人的,而我,也是有亲人的。郭强的母亲捂住嘴,压抑着要哭出的声音。

    几天以后,他送钉子和铁皮到南方城市。以前那片厂区已经夷平,而它上面却新建了庞大的商业市场,其中钢材城已经披红挂绿的开张。临街的那家店面最是抢眼,老板老六的店堂里,码满了各种锃亮的钢材。呸,钉子和铁皮瞥了一眼,鄙夷地吐出口水。

    春运的高峰时期,客运站人流如潮。宁子,回吧,我们自己进去。钉子和铁皮将行李往背上紧了紧,然后望着他。亚宁没有停步,坚持再送一程。

    宁子,放心,不管日子多么难熬,我们都记着你和强哥的话。亚宁将包递到钉子手里,目送他们的背影消融在浩荡的人流里。他想,世上的事情如此微妙,也耐人寻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如果那梦不再是梦,而是一种真实多好

    小雨,我要走了。

    好事,为你高兴啊。

    可我有个遗憾,从未见过你。你该是天上的。

    说这话时,心里想象着小雨的笑容。美丽的,也许真是天上才会有的。或许也正是她的笑容给了他脱胎换骨的力量吧。

    我们会见面吗?他说。

    会啊,也许我们就象陌生人一样不识对方,也许我们就象认识了一辈子

    楼上的住所满屋狼藉,那些杂物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书都装在大纸箱里捆好。明天这里就是人去屋空,而另一个靠近学校的地方将有个人开始苦行僧般的生活。他一边打工挣钱一边啃读书本。背着书包时常被父亲打骂,那些伤痕至今还残留在身体上,也残留在心里。每一次父亲那燃烧着高兴与落寞的脸,都被那份被称为成绩单的纸引燃。每一次的责打里,也就混和着痛恨和落寞的情结。脏街的人并不甘于脏街的命运,而脏街的孩子,何时才能开始真正走出脏街的生活?是的,想起对父亲的恨,如今那恨已在心里消融。而自己突然间明白,城市的围墙固然不可逾越,但围墙之间的路却是可以走的。倘若那里已经无路呢?那么哪怕有一丝褶缝也应该走下去

    最后一次推开小窗,最后一次站在这里看窗外。看到两颗星星,不,那是宝石般的一对眼眸,它使两相面对的距离变得很近很近,生动安祥的脸也由朦胧转为清晰。不需要说话的,目光的碰撞最能传递语言无法传递的东西。轻风拂过,对街窗口拉开的窗帘轻轻颤摆。

    当你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也正打量着你。夜凉如水,星辰,月光打量着你;你的梦想打量着你。隐去的只能是内心,而人是不可以隐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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