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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清寥,寂然。晚风习习,微弱的星子在烟青色的苍穹上闪烁。从风里走来,走向一片独我的天地。风里,又送来了阵阵浓郁的香。

    突然,就愣愣地怔住,双手擒在半空。鼻翼无声无息地闻着那股撩散到鼻端的清香。那是哪一家在炒菜的香,那是哪一家在清洗的香,借着风的力量传开。夜色,无论是清淡还是浓郁,无论是朦胧还是深沉,无论是薄霭还是幽深,总会在一定的时候从风里飘来那丝丝或清淡或浓郁的香来。

    每每在无意地闻取香味时,心里便悠悠的叹息。那些清香是家的味道,是家的温馨,是家的和偕,独爱寂寥的心便总是在丝丝清漾的浓香里微醺。意趣寥赖地把双眼投放到天穹里,看烟云飘忽袅逸来舒解心头那份莫名的怅惘,遣散心魂深处的忧伤。

    总是在那夜风的轻拂下被清香给挑拨起一份无可名说的倾颓感,仿佛循着那丝丝清香,便可寻得爱的怀抱,爱的呵护,空茫的心灵会被充盈填补。却不知,何时沉浸过那样的一份朴实又繁琐的快乐呢?在温暖的呵护中,总想着要躲避,总想着意趣寥落,万般空芜。如斯的生在福中不知福,尽是远离,闲散而去,放达的心性已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了。

    在意绪荒茫中,充不起更多的情,暖不起几多的爱,只将心魂投入烟云,于虚无中寻找,遁空而去。几多的风花雪月,被意气遣散,失落的情怀总想着就那么孤占天涯,永远走一条不归路。其实心是七窍,却不可焕发盎然生机,总不能将身心置于摇曳繁琐而朴实的生活中,予一份尘俗的快乐与欣喜。

    遥望远方,似乎一切都离得很远,一切都不可掌控,只是依凭着一腔痴执而怀想那份美好。心似纤纤柳,想做一个懂爱的女子,想做一个柔情蜜意的女子,生生地在人境里模棱两可。两者皆不可,于是空受挤压逼窒,无烟的战场,只是自己为自己预留的一片疆域。温厚随和的心,却做不到温厚随和的活,想来也是一片矛盾的磁场,阴阳两面极点相互挤压又相互遥远地对峙着。那般恻恻,那般靡靡,终只是一脉性灵的咝咝断裂。

    听风声呼呼兜转在耳畔,听夜的声息唧唧唱响在心间,风的香弥漫,饥渴的肚腹痉挛抽搐。眼瞠得大大,迷离在夜色里,愈远愈空,愈空愈忘。倏尔似风,若云,如水,倾占三界,瞳眸在黑夜里尽自的闭阖,梦在天空里迢遥,划过心波,是神经的颤栗——原来,夜的靡梦是如此而来,如此循隙落入意念深处,搅拌在脑髓中,嘤嘤作响。

    睁开眼眸,凝静在此方,无露的夜色里,依稀是风的捣鼓声,吞着唾液,鼻翼的翕动,夜的香灌进嗅囊,灵敏的纤末神梢,轻轻地在风声里喁戏——那是何方飘来的何样的清香?馥郁满怀,灌饮满腹的饥渴,沉沉地顿住在黑夜里,悠长的叹息。

    夜,夜来香,从来,夜色里应该是花的清香,淡雅醉心。不想,生命里走过的夜露深重,却只是人为的烟火世俗的清香,懊恼地想,我是否一直就是个粗俗而鄙陋的人,之所以才会在千香万香的夜色里,什么都不会繁感的嗅闻到,只是灵巧地捕捉到从窗口里飘出来的清香。这于我的认识是大大的遗憾。

    夜,静寂而清凉,且是夏的清夜,虽不身处于花的世界,原野丛莽,但也不至于缺少那草木,然而,岔想,似乎真无任何清雅的淡香或是浓郁的花香飘来,存蓄在记忆库中。那些晚来的玉兰香,那些夜来的夜来香,那些风来的玉桂香似乎若息般隐遁在一片少时的年月里。

    那里有一排排的玉兰树,每每在夏夜的时空里,绽放凝脂般细白的花瓣,幽幽馨香从蕊芯里逸出,弥散在夜的天空里。少小的年纪,循着风的路线,探窥在夜色清霭中似少女般羞涩的绥绥盛开的花儿。心怀一缕素香独自欢悦,独自驻守年少的秘密。

    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路旁丛莽阴森,树木参差高耸,寥落寂幽地撑开一片天空。一株苍老虬结的桂花树,夜色清寥,习习清风拂过,夏末的夜色里便多了素雅的韵味。远处阡陌绵延横亘;近旁山石嶙峋,灌木丛生,藤蔼缠绕;根底,寂寂流水清欢唱响;时空里,是水中沟底蛙声遍天;天穹,一轮月华如水倾泻。徐徐轻踏,橐橐的回音振响在那一片沟岩溪流中,清香弥漫,婉约风声,清扬幽霭素韵。最为美丽的时空,最为空灵的弹响,也许就是依着那一树桂香袅袅蔓延在风里,岁月里,征服了几许的童贞年月。

    那些清风徐漾的时光里,依稀是在梦里,寂寂清扉被夜风无意的打乱叩开。于是,所有的夜色都被夜来香所弥漫,不记得那真正的夜来香为何花何色何香。只凭着它是绽放在夜色里的清香,便一共地贮存在记忆里。夜色,如水,清泠铺泻一顷月光。香,不经意地撞入,洞开心湖的涟漪粼粼,不念自浓。

    经历了漫长,一切都退居水底,苍穹上。香,也被记忆淡薄的稀释。夜色里,偌大的宇宙与空间,却飘扬起了浓郁的菜香与浴香,且如此深地钻入记忆的肌理。想来,真有种可笑的意味。是否,生之趣味早已被无形的驳夺?生命的意趣里只是潜意识的几许红尘的烟火味才来得经久而弥远?

    夜的清风徐徐轻拂失魂的肌体,意绪被无端的撩起,漫想那风里的一抹浓香,是生命里真的渴望且期盼着的一缕暖香吗?生之灵,隔绝在人世中,隔着重重山水,漫漫烟尘,把所有的都弃去,只是无神地困倦在一阙念想中。

    诉风——谁来挽取这一帘幽香?让其浓郁而悠长。

    201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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