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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一斧仍是悻然地道:“懒鬼,你知道我们是实心眼儿的人,更不该要我们。”

    薛眠娘笑道:“我倒不是存心耍你们,我是在考验一下这头醉鬼,看他什么时候才舍得从酒缸里爬出来。”

    社今康道:“这就太不公平了,听你一说,好像我醉鬼就是绝情寡义的人了,早知如此,我该多憋一下才对。”

    那小伙子笑道:“杜伯伯,您别斗气了,您四位老人家虽然整日吵闹,骨子里却情逾手足,谁都不会看谁吃亏的,而且薛姑姑今天不施展无影身法,故意失手遭擒,内心里早有计较,具有很深用意的。”

    薛眠娘笑道:“小鬼头,你倒是精灵,我就不信你能猜出我的用心,你倒是说说看。”

    小伙子微笑道:“您早看出今天胜过刘光远不可能,日后必然还有一次交手的机会,所以不把绝艺一下子全亮了出来,造成了对方一个错觉,下次才有机会攻其不备。”

    程一斧连连点头叫道:“着哇,想不到睡娘子还藏着一手,如此说来,以后我们还有得一拼。”

    薛眠娘庄容道:“我留了两手功夫的确是预留后步,但能否胜得了刘光远却实没有把握,麻烦已经惹来了,躲也躲不掉,只好到时候再说,反正是不得安宁了。”

    古秋萍道:“四位隐处栖霞山,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都是古某不自量力,打扰了四位的清静,深以为咎。”

    程一斧笑道:“古老弟,你也别客气,我们虽然不履江湖,但传闻却听得很多,对你只有佩服,一样是学武功,你却能不负所学,为锄强扶弱而效力,跟你一比,我们只有惭愧,所以你在金陵约斗三魔,我与木匠不顾他们的反对,说什么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那小伙子却笑道:“程大叔,您这话可就欠公平了,杜伯伯跟薛姑姑哪里会不管呢,杜伯伯早在三天前就叫我去准备黄磷松脂,准备亮一下了,只是他们两位不像您跟爹那样心急,一定要等万不得已的时候才现身,出其不意,才可以制敌取胜。

    今天您如果沉得住气一点,不太早急着出头,相信局面不会这么狼狈,至少会叫那几个老魔头多吃一点亏回去。”

    程一斧道:“这么说还是我坏了事了!”

    小伙子微笑道:“可不是,您稍等一下,把对方摸摸清楚,了解马光前的空字诀底细以及崇黑虎的千毒掌,至少不会上了他们的当,也免了大伙儿为您操心拼命了!”

    王尔化笑道:“小畜生,这还有你说话的余地,你又不是不知道程老大的毛躁脾气,他能忍到那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他也没吃多大的亏,一斧劈掉马光前的一只手,那可是真功夫,比醉鬼唬人的把戏高明多了!”

    小伙子连忙道:“是!是!程大叔那一斧称得上鬼斧神工,天下皆惊,今天转危为安,全仗那一斧,依我看刘光远功力虽高,技艺太杂,倒还不可怕,马光前专一而精才是劲敌,如果程大叔不废掉他一只手,以您三位的技艺,恐怕都拿他无可奈何!”

    古秋萍不禁讶然惊道:“这位小兄弟可真了不得,见解之精远无人能及,天外三魔,刘光远虽是其中灵魂,但技多巧诈,尚可以智力与之对抗,只有马光前,昔年号称大力神魔,就以力雄见称,习得天魔秘籍中的空字诀后,更是难敌,因为他是硬碰硬的真功夫,今天若不是他心存不良,想以鬼门道取胜,程兄那一斧恐怕难以奏功!”

    小伙子微笑道:“三魔武功虽高,到底邪魔歪道,难成正果,那个马光前如果不想掩藏实力,拿出真功夫来,胜过程大叔并不困难,他偏偏要要奸诈,才自己吃了大亏,所以今天能化危为安,实在是侥幸而已”

    古秋萍不禁拱手道:“小兄弟识见精辟,佩服!佩服!”

    王尔化笑道:“古老弟,这是小犬力行,今年才十五岁,我自己疏于管教,醉鬼睡娘子两个人虽然闲下教了他一些玩意儿,却越教越坏,你如果看他还有一点出息,以后不妨为他指导一点,把他扶成个正器。”

    古秋萍愕然道:“这个古某怎么敢当?四位都是绝世高人,在下望尘莫及,令郎虽然年纪尚小,却也超出古某。”

    王尔化正色道:“古老弟,我不是跟你假客气,这小子资质虽还不错,但跟着我们,却永远也学不成样,因为我们的成功都是旁门左道,不登大雅之堂,这还是其次,我们四个不但疏懒成性,本身也有许多缺点,四个老怪物,教出了个小怪物来,说不定将来还会成个祸害了呢!”

    程-斧庄容道:“这话我赞成,古老弟,你看我们的德性就知道了,言谈行动,没有一点配为人师的,这孩子跟着我们,纵然不学坏,也学不了好去,木匠叫他跟你学,我觉得很有道理,别的不说,光是你这番气度风标,侠义心胸与处事态度,也值得他引为榜样的。”

    古秋萍倒是脸红了,讪然地道:“程兄说得太过奖了,兄弟所作所为,无一足称善道,现在江湖口碑,对古某也是不齿者居多,因为兄弟至少尚未脱黑道身份。”

    王尔化笑道:“老弟别谦虚了,我们也不是轻易许人的,老弟虽然籍身绿林,却没有为自己落得一分好处,取不义之财,济危扶贫,有口皆碑,光是金陵一地,受你好处的人就不知有多少,然而知道是老弟义举的却没有几个,就凭这一点行善不居,就值得我们敬佩的。”

    程一斧道:“说的是啊,要不是冲着你,我们今天绝不会多管闲事,我们四个人在栖霞山上隐居了二三十年,根本就没打算出头了,都因为你老弟才抛头露面,就凭这一点,你也不好意思拒绝我们吧!”

    古秋萍十分为难道:“四位也许对古某不够了解,最近这一段时间,古某跟大魔帮展开作对,行事才稍微正经一点,以前古某一样是荒诞不经,只怕有负重托!”

    杜今康笑道:“古老弟!我们欣赏你的就是这一点,如果你是死板板的,我们也不会把小鬼托付给你了,那小子古怪精灵,没有个心计灵活的人也压不住他,你的长处是圆滑而不失其正,这是我们不及的,要他跟你学的,也是这一点长处,你就别推辞了!”

    古秋萍见他们言辞恳切,倒也不便再坚拒了,只得道:“只要小兄弟不嫌弃,以后我们互相切磋好了!”

    王尔化见他答应了,连忙道:“力行,从今天起,我把你交给了古叔叔了,往后你要多听他的指导管教!”

    王力行倒是十分规矩地作了一恭,叫了一声古叔叔,但随即涎着脸笑道:“古叔叔!我跟着您要学的地方还多,您可不能藏私,因为我到现在,没有正正经经学过一门功夫,程大叔的天赋神力我是学不成,家父瞧我不成材,根本不肯教我,杜伯伯跟薛姑姑一个爱喝酒,一个爱睡觉,难得有清醒的时候,兴致所至指点几手没个系统!”

    古秋萍道:“我只要知道的,你看上眼的,只管提出来,我绝不藏私,但惭愧的是那太有限了!”

    王力行笑笑道:“别的我倒不急,您刚才力斗李光祖与崇黑虎的几手剑法,精微之至,可以教我吗?”

    古秋萍道:“没问题,我的剑法师承于何梅仙前辈,但没正式拜师,我可以做主,另外的七煞剑得自俞道长,相信他也愿意公开的。”

    王力行笑道:“那我就先谢谢了,学了那几手剑法,配合薛姑姑的无影身法,下次斗天魔帮时,我也可以作您一个好帮手,还有一点,听说天魔秘籍中的毒经在您那儿?”

    古秋萍顿了一顿才道:“是的,那是飞天魔神王大光送给陶姑娘,她再转赠给我的。”

    王力行道:“您能否转授给我呢?杜伯伯对这一门学问很有兴趣,我也学了一点,但不够精擅。”

    古秋萍道:“那是陶姑娘的东西,我无权做主。”

    陶芙忙道:“古大哥,我是个瞎子,拿着根本没用,所以才转赠给你,你有权做主,不必问我。”

    王力行笑道:“我也听说了,陶姑娘把毒经转给您,她已完成使命,古叔叔,您现在可以答应了吧。”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还是不行,除非你取得陶姑娘的同意,东西是她的,我管不了,由我做主的话,我绝不让第二个人过目,因为这不是一本好书。”

    王力行道:“器物本无善恶之分,端在人为而已,我身经金陵四圣的熏陶,绝不会仗它作恶的,您应该相信得过。”

    古秋萍道:“我连自己都信不过。”

    王力行道:“可是您自己看过了。”

    古秋萍道:“不错,我是看过了,但我只看了各种毒药的解法与症状,用以防范不为人所乘,从来不去研究如何配制,也从来没想到要用它来对付谁。”

    王力行笑道:“您又骗人了,您在扬州王金枪的家里,用它来惊退刘光远,在游仙庄也曾用来却敌。”

    古秋萍愕然道:“你的消息倒很灵通。”

    王力行笑道:“金陵是卧虎藏龙之地,什么事能漏得过我们耳朵的,否则我也不会向您提出请求了。”

    古秋萍苦笑道:“你知道的还不够详细,那两次我只是虚张声势,却没有真正地使用,这儿的人都可以作证的。”

    王力行道:“那不管,反正您答应对我不藏私的,天魔毒经既然您看过了,教教也没有关系。”

    古秋萍摇头道:“就是这一点不能答应。”

    王力行道:“那您是不信任我了,您不信任没关系,连带着也是不信任我爹他们,两个月后他们就不管了。”

    杜今康笑笑道:“古老弟,我们倒不是借此要挟,这小子对用毒很有点鬼才,我会的那一点全叫他偷去了,但他还懂得收敛,没用来害过一个人。这点可以保证的,你不妨指点他一二,将来对付天魔帮时也可以有用处。”

    古秋萍庄容道:“假如古某有此打算,早就自己钻研了,天外三魔也不会猖撅至今。”

    杜今康道:“老实说,我们的武功也胜不了三魔,今天全是侥幸,两个月后,生死实难预料。”

    古秋萍朗声道:“四位如果怕他们,大可由此退出,只要四位表明立场,天魔帮绝不会再找四位的麻烦的。”

    杜今康笑笑道:“找麻烦倒不怕,大不了我们挪个窝,海阔天空,他们也找不到我们,只是我觉得老弟太固执了,有必可制敌之具,何必弃而不用呢!”

    古秋萍道:“因为我认为天魔毒经厉害,流传开来,其患尤甚于天外三魔,王大光以此经不容于三魔,可是他宁可以身殉而不愿涉足,这是他伟大之处,古某为了尊重他的决定,所以才不愿将之公诸于世!”

    杜今康想了一下,才道:“我们与天魔帮作对,只是一时之兴,反正我们与世无争,也犯不着拿老命去拼吧!”

    古秋萍拱拱手道:“是的!四位是犯不着,今日解围之得,古某十分感激,程兄身上的余毒,只须一日可清,在下当为之一效绵薄,事后四位迁地为良也好,跟天魔帮打个招呼也好,相信不会有麻烦了!”

    杜今康道:“马光前一只手断送在老程斧下,李光祖又吃了睡娘子一个大亏,他们恐怕不肯轻易善罢。古老弟,这是大家安危所关,你为什么不肯通融呢!”

    古秋萍摇头道:“这不是通融的问题!”

    杜今康道:“那我们只好迁地为良了,古老弟!实在很抱歉,我们不是临时扯腿,实在帮不上忙!”

    王力行道:“古叔叔你不会怪我们吧,杜伯伯原本是想帮你们一个忙的,只因为能力不足,才叫我提出这个要求,既然您不答应,我也不能硬叫四位老人家拼命”

    古秋萍笑笑道:“不会怪你们的,情况很明显,天外三魔的武功高不可测,有各位援手,我们才免于一死,今天是靠着运气,下次可不能再靠运气了。”

    王力行道:“古叔叔,我们的去留对你们有关系吗?”

    古秋萍道:“当然有关系,而且有很大的关系,今天四位大展神功,能令天下人心一振,两个月后,如果金陵四圣不在,恐怕出场的还是我们几个人,反之能得四位相助,天下豪杰将闻风响应,纵不能胜,声势可夺敌之魄,但事关生死,古某人不能强求各位。”

    王力行道:“既然事情关系这样大,您不能变通一下?”

    古秋萍庄容道:“我没有权利变通,这是正与邪的区分,用毒去对付恶人本无不可,但有失光明,练武的人首重气节,如果我们不择手段,与邪魔何异,更没有资格去声讨他们了。

    今天在场的人,虽然有一部分为了私怨,但大部分都是为侠义所趋。毅然与抗,这才是真正的侠义精神,失去了这种精神,武功再高也是没有用的。

    小兄弟,人各有志,我不便多说,反正天魔毒经绝对不能利用,哪儿有僻静的地方,我好给程兄祛毒,其余不必再说了。”

    社今康笑笑道:“小子,怎么样,你服了吧!”

    王力行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道:“古叔叔,小侄今后一定死心塌地跟着您,做您的跟班都行,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为你做牛马都甘心的。”

    古秋萍连忙扶他起来道:“小兄弟,这是做什么?”

    王力行道:“古叔叔,你放心,我根本就不要您的毒经。”

    程一斧也大笑道:“古老弟,俺们是真的服了你了,撇开武功不谈,你这种守正不阿的心胸,咱家为了你卖了命也心甘的,你放心!酒鬼的鬼主意儿虽多,却不会用毒,而且我们最讨厌用毒的人,刚才是试探你的。”

    王尔化笑道:“我这双眼睛相人是不会错的,都是你们不相信,非要来上这一下,现在该没话说了吧。”

    古秋萍愕然道:“原来各位是试探兄弟的。”

    薛眠娘微笑道:“是的,古兄弟,说句老实话,我们四个人并不是真的不管事,而是觉得世间所谓一般侠义之士,假冒伪者居多,并不比那邪魔歪道好多少。

    所谓正邪之争,无非名利争逐,狗咬狗一嘴毛,我们也就懒得多管闲事,倒不如悠游山林,来得自在些,所以我们在栖霞山上,关起门来,打着金陵四圣的招牌,也不过自我解嘲而已,事实上哪一点够得上一个圣字呢?倒是你兄弟的刚才那番凛然气节表现,才不愧为侠中之圣。”

    古秋萍连忙道:“这在下哪里敢当。”

    杜今康笑道:“你别客气了,你能叫小王八蛋诚心正意地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一个头,就是当得起了,你不知道这小杂种心多傲,我们四块料都不在他眼睛里,他把我们金陵四圣加了一个字,叫做金陵四神圣。”

    古秋萍笑道:“圣上加个神字,并无不敬之意。”

    杜今康笑着道:“你不知道这小鬼多捉狭,拐着弯儿骂人呢,他说我们四神圣是庙门口的四大金刚,样子唬人,实际上是泥塑木偶,是四个活死人。”

    王力行笑道:“杜伯伯,我可没这么说,我只说您四位睁着眼不管事,空负一身所学,如果您四位老人家成了神仙倒也可不理尘世俗务,可是你们六根不净,牢骚满腹,眼前多少不平事,却不肯伸手管一下。”

    古秋萍笑笑道:“小兄弟倒是性情中人。”

    程一斧笑道:“这小子虽然没规矩,讲的倒是实在话,所以也只好由他数落去,不过我们也深深感觉到这小家伙不是安分的,一定得找个真正的侠义豪杰,好好地匡导他一番,让他去创一番事业,选来选去选中了你。”

    王尔化道:“古老弟的侠行义举我们风闻已久,但光是道听途说,我们还不放心,总要亲自作证一下,但我们又懒又怕麻烦,不能盯在你背后调查你去,恰好你选中了金陵跟天魔帮决斗,我们认为机缘凑巧,先插上一手,跟你攀上交情,再把小犬托付给你。”

    杜今康抢着道:“不过这小子眼高于天,对我们的话总不肯置信,非要试验你一下,所以才借着天魔毒经的原由,刁难你一番,小子!你现在总算了解古叔叔的为人了。”

    王力行又作了一揖道:“古叔叔,请你原谅小侄无状,其实小侄对您今天的守义不屈,已经十分心折了,但杜伯伯说知人不易,必须要慎重一点。”

    杜今康笑骂道:“小王八蛋,你又往我身上推了,我可没叫你要人家的毒经。”

    王力行道:“杜伯伯叫我请古叔叔毁了那本毒经,我想古叔叔自己看过了,也许全记得了,毁了并不难。”

    杜今康仍是笑骂道:“小鬼崽子,你以为那部天魔毒经像你背的唐诗三百首一样,能稳熟就行了吗?那是天地间的一部奇书,不知穷了多少人的心血钻研才写成。”

    古秋萍庄容道:“杜兄说的不错,这部书包罗万象,搜集天下各种奇妙异毒,详细解说性能与用法,其中有三十六种绝毒,可以在不知不觉间致人于死命,而且无药可救,的确可以说是一册最厉害杀人方法之大全奇录。”

    杜今康愕然道:“那是绝不能流人天魔帮之手了,让他们得到了这部书,天下武林正义之士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古秋萍道:“岂仅武林人死无孑遗,连万千无辜生民,都将遭受其害,因为有些毒药练成后,是以一城一市的人为其施毒的对象,这一来将要有多少人送命呢?”

    王力行道:“那怎么可以呢?而且也没有用处呀!”

    程一斧道:“怎么没用,只是要用得其道而已,像这种厉害的毒物,可以不必真的使用,只要让人知道我们拥有其物,就不怕人不屈服了。”

    古秋萍苦笑道:“程兄说来容易,如果不经实施,谁会相信它的威力,一经施用后,施者自己也不能控制了,总想一次次地用下去,直到杀尽天下人为止。”

    程一斧不信道:“哪有这种事呢?”

    杜今康道:“不!我相信有此可能的,任何一种技艺,练成之后,第一个目的就是付诸实施,看看自己苦心的成果,怎么舍得搁置不用呢?以我们自己为例,练成武功后,四个人共同相约不轻易炫世,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

    古秋萍道:“天魔毒经的影响尤为其甚,如果钻研其中,可以导致人入魔道,视杀人为乐事,弥足愈烈”

    杜今康愕然道:“这么说来,这是一部邪书?”

    古秋萍道:“它本来就是一部邪书,抄录该书的天魔子本人就深受其害,但他毕竟良知未混,眼看看控制不住自己,就先把自己毒死了,死前在毒经的前页注明其害,说是非有一个绝大智慧定力的人,不能钻研此书,王大光得书之后,也不敢轻易动用”

    杜今康道:“老弟对自己有多大把握呢?”

    古秋萍道:“这种事谁也不敢说,也不敢轻试,因为身入其中后,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那位天魔子手著天魔四笈,其修为之高,该是无人能及,可是他仍然无以自拔,逼得自殒其身,我怎么妄比先哲”

    杜今康一叹道:“这也说的是,古兄弟,照这样看来,这部书还是毁了的好,因为它对人有害而无益!”

    古秋萍庄容道:“我是有这个准备,但未到其时。”

    “要什么时候呢?”

    “如果歼灭天魔,敉平邪恶,我第一件事就是毁灭此书。

    假如实在没办法,我只一个打算了!

    我只有向他们表示屈服,献出此书”

    众人都为之一愕。古秋萍接着道:“但是我会找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将首恶集中在一起,才拿出这部书来,在书上我已预备好一种最厉害的毒药,跟他们同归于尽!”

    瑛姑失声道:“你自己也要陪他们死在一起吗?”

    古秋萍庄然道:“是的!那种毒药在性能发挥的时候,周围五里之内,尽成焦土,真到那时候,我自己也难以幸免,那部书也要化为劫灰,因此我先告诉大家一声,如果我要求大家离开时,大家尽速远离,在半个时辰内,撤离至五里以外,我从开始提出要求时,就定下时限了的!”

    众人脸上都浮起一阵钦色,没有一个人能开口,最后杜今康笑道:“这只是最坏的一个打算,相信还不至于!”

    陶芙上前道:“古大哥!没有理由要你如此牺牲的,到时候由我去好了,毒经是王大光给我的,应该由我来”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陶小姐,刘光远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怎叫他不起疑呢,你纵有死心,恐怕也难以把他拖在一起!”

    陶芙道:“你准备用什么办法,可以教我!”

    古秋萍一笑道:“预先设计总有破绽的,万一不行,反而连毒经都落在他们手中,也没有预定好策略步骤,完全准备在那半个时辰内付之实施,见机行事!”

    陶芙还要争取,古秋萍道:“你别忘了毒经已转赠给我,由我来全权支配了,何况事情未到绝望关头时,我也不想施用这一招,此时未免言之过早!”

    陶芙想想道:“好吧,不过我有个要求,真的到那一天,请你答应我在一起,跟三魔作对,是我硬把你拖进来的,否则你跟他们无怨无仇,根本趟不进混水!”

    古秋萍也不加拒绝,笑着道:“可以,真到那一天,我总要找几个人作陪的,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也不易骗过他们。

    至于要哪些人陪同一死,我现在也无法预定,只有看情形再说了,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舍己为人一死的决心,谁也不会退缩的,到时一定有你一份就是了!目前还是先找个地方,为程兄祛毒要紧!”

    杜今康道:“那只有到睡娘子的府上去了,栖霞山的地方太小,一下也招待不了这么多的贵宾!”

    薛眠娘笑道:“醉鬼,我就知道你放不过我那几坛好酒,你知道那是我将来留做嫁妆的”

    杜今康哈哈大笑道:“睡娘子,你别小气,到了你这把岁数,嫁人也太迟了,何况谁会娶一个整天睡觉的老小姐呢?但也幸亏你迟迟不嫁,那几坛女儿红才越陈越香!”

    古秋萍笑道:“原来薛女侠本籍不是金陵?”

    杜今康道:“你怎么知道的?”

    古秋萍笑道:“只有浙绍地方的风俗,在生女之日,蒸黍制酒,埋在地下,等出嫁之日再取出飨客,至少也要经过十几年的害藏,酒味醇烈,变为暗线色,乃有女儿红之美称,薛女侠本籍必是浙绍一带,始有此陈酿!”

    杜今康大笑道:“妙啊!古老弟真是博古通今,无所不知,连这种酒典都被你挖出来了,睡娘子芳华虚度三十六春,如果以她们的习俗十五岁就出嫁的话,现在不但子女成群,连孙子都有了,她的酒可以叫祖母红了!”

    薛眠娘微笑道:“酒鬼,亏你还好意思说,我五十坛藏酒,被你连哄带骗,已经喝掉四十多坛,就剩下那五六坛,今天招待这样多人,可没你的份!”

    杜今康道:“你别小气,你家是绍兴首富,移居金陵后,又是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豪门,我才不相信你只酿了五十坛酒,大方一点,都拿出来好了,喝光了我负责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绝不会叫你做二辈子老闺女。”

    薛眠娘斜了他一眼道:“刚才是你说的,我已经一大把岁数了,又懒又爱睡,谁还会要我呢?”

    杜今康笑道:“别人不要,我要。”

    薛眠娘哼了一声道:“你也配,天下男人死光了也轮不到你,你别做这个清秋大梦吧。”

    杜今康微笑道:“睡娘子,我们四个人相交多年,你总不能再嫁到别处去吧,木匠有了老婆,老程不解温柔,算来算去只有我最合适了。”话才说完,眼前绿影飘忽,他连忙闪开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开开玩笑可不能认真的呀。”

    可是薛眠娘算准他的行动,前一晃只是虚招,他才闪过还没站稳脚步,彩绸已悄然飘至,缠在他的脚踝上,一下抛了起来,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跟头。

    薛眠娘还要掉第二下时,王尔化含笑上前劝住道:“醉鬼这张臭嘴实在该打,但今天看在人多的分上,饶了他吧。”

    薛眠娘这才收回彩带笑道:“醉鬼!你一天不挨揍就全身发痒,今天看在木匠的分上,权且饶了你,回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用裹脚布来收拾你了。”

    杜今康老远一拱手道:“得了,娘娘,你千万高抬贵手,酒鬼一天不喝酒就全身无力,可就是怕你的裹脚布,去年蒙你抬爱,赐顾了一次,害得我大呕三天,滴酒不进。”说完又朝大家笑道:“睡娘子一身都是芳香可人,就是那双玉足其臭无比,她夏天睡觉时,只要脱掉莲鞋,蚊子就不敢叮她,因为受不了那股味道。”

    薛眠娘又抛带去缠他,这次他可学乖了,拔腿先跑,边走边叫道:“我先走一步,到你家吩咐备酒去。”

    薛眠娘狠狠地道:“回头看我饶你才怪。”

    语毕又朝群侠一笑道:“各位别见笑,我们是脱俗惯了的,行事全无规矩,所以才不敢抛头露面出外行走。”

    俞觉非道:“要这样才好,率性而行,不为世俗所拘,闹市中一样可得神仙生涯,游仙,你把游仙谷闭绝人世,自谓仙境,可是你能比他们逍遥自在吗?”

    陆游仙望他笑笑没做声。何兰仙也朝他一笑,笑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居然脸红了起来。

    古秋萍道:“程兄所中的毒拔除很费事,还要很多东西,薛女侠家中也方便一点,我们就打扰了。”

    王力行道:“绝对方便,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薛姑姑家里要什么有什么,比皇帝老子的宝库还齐全呢。”

    于是一行人谈谈笑笑,向金陵城中进发。

    李小桃因她父亲的关系,跟金陵城将军府打过交道,虽然死了不少人,官府都未加查究,而且还知会就近的地方代为收殓。

    不过古秋萍也交出了一笔银子,请钱斯民在场维持,查明死者身份,以便好送交他们的家属。

    薛家的府第在金陵城西,果然是豪富世家。

    但是因为薛家的人丁稀落,主人只剩下薛眠娘老大未嫁,她大部分的时间又在栖霞山上与另外三人相处,所以偌大一片宅院,显得有点衰落了。好在她雇佣的人手不少,一下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倒也接待从容。

    杜今康先来吩咐了,客人到时,也不显得匆促。

    古秋萍要了所需的材料,为程一斧把余毒祛尽,回到大厅上时,那儿已经高张筵席,等候多时了。

    席间所谈,无非是与天外三魔交手的经过,以及金陵四圣的身世。

    他们四人的武学都得自家传,除了王尔化是居栖霞外,其余三人都是外地来的,无意邂逅顿成莫逆,也都在栖霞安顿了下来。

    一晃就是二十年了。

    他们虽然脱略形迹,但从不与外人交往,所以谁也不知道在金陵城中,住了四个身负绝技的高人。

    当然程一斧所说的打柴是托词。

    王尔化的木匠也是唬人的。

    他们只是家传兵器,叫着好玩而已。

    话谈人正题,就是如何迎战天魔帮的两个月后之约,那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去挑战,一个是等他们前来。

    商讨的结果都不太理想,在金陵待战,太过惊世骇俗,这种闹市之地,也不适合武林人士的大规模聚斗。

    去到黄山挑斗固然好过在金陵待战。

    但天魔帮的根据地在那边,刘光远行事不择手段,很可能又布置什么阴谋诡计,令人防不胜防。

    如果要换了地方,一时间实很难找到合适的,因为这种大规模的械斗,必须找空旷的所在地,而且还要避免局外人的注意,事先尚须有充分的准备。

    研讨了半天,俞觉非忽然道:“不如约他们到九华山去吧,游仙谷外那片空地,正适合作战场,而且那里已经被天魔帮占据过了,我们正好也利用这个机会,重加整顿一番,那儿地形险要,我的玄真观控制住人山之路,作为前哨,也便于监督对方的行动,不怕他们闹鬼。”

    杜今康道:“地点是很合适,只怕陆庄主不同意。”

    陆游仙叹道:“我以前为了一念固执,使得庄中的人惨受牵连,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再也不会私心自用了,何况游仙谷已为天魔帮所据,还是靠着四位的力量收回来的,我无颜再以私谷自居了。”

    杜今康忙道:“陆庄主可不能这么说,游仙谷是你苦心经营之地,虽为天魔帮所占,但是主权仍属于你,假如你不愿意,仍是不必勉强,我听古兄弟说起那儿的环境,洞天福地,世外桃源,的确也不忍其为血腥所染。”

    陆游仙恻然道:“那儿已经是血腥遍野了,留居庄中的人无一幸免,我实在愧对那些屈死的幽灵,如能在谷前一战天魔帮,多少也可以为死者申一口怨气。”

    薛眠娘笑道:“陆庄主既然同意了,我们也就如此决定吧,金陵城被我们这样一闹,也不是安居之地了,假如事情能顺利解决,我也准备在那儿觅一块栖身之地了。”

    王尔化道:“不错,金陵是住不得了,我们又不像薛娘子拥资亿万,想搬个家都没办法,游仙谷有这么好的环境,我本来也想托庇到陆庄主治下去的。”

    陆游仙苦笑道:“王兄太客气了,林泉无主”

    古秋萍笑道:“陆庄主也别客气,虽说林泉无主,但那片地方是你经营出来的,当然你是主人,不过我相信金陵四圣愿意移居,你也一定欢迎的!”

    陆游仙道:“岂止欢迎,连求还求不到呢!”

    于是就这样决定下来,在薛家住了一天,次日大家就启程往游仙谷而去。

    古秋萍自有许多安排,因为他游侠四海时,各地皆有人手,行事非常方便,找了个信得过的人,携了战书,投到了黄山的凌云别庄去通知天魔帮。约定时日,叫天魔帮前来赴约。

    他本人陪着大家,径赴九华山,天魔帮果然撤走了。

    游仙谷中的布置也没有受到破坏,由于庄上的人大部分死于非命,房子也空了出来,刚好可以安顿群豪。

    由于金陵四圣出头,燕子矶一战,使天魔帮铩羽而去,风声传出,侠林人士前来助阵的也颇为踊跃。

    好在黑虎庄那一把火烧得并不彻底,许多房子还完好可用,凡是投身荡魔行列的人,他们都表示由衷的欢迎,由钱氏兄弟负责接待,居住在黑虎庄内。

    游仙谷与玄真观的秘道干脆打通了,便于来往。

    古秋萍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玄真观中,利用特殊的眼线耳目,了解天魔帮的动静,帮着他办事的,除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聂红线外,就是瑛姑与李小桃两个女孩子。

    李小桃自从见到瑛姑之后,惊为天人,自惭形秽,对古秋萍已经收起了绮念,她觉着跟着聂红线妥当些,因为她出身官宦之家,养成了骄横的习性,与别人也格格不入,只有聂红线是她最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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