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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高中同学田少华住在柳河镇的田家堡。田家堡位于柳河镇南,离秦岭北麓只有三五里路程。与田家堡隔河相望的,是镇上开发柳峪后新建的旅游市场。田家堡昔日的人丁兴旺,早已随着人们相继在柳峪口修建商铺而不复存在。堡子现只剩下孤零零的七八户人家还住在破旧的瓦房里,依旧唱着古老的歌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荼淡饭,自给自足,怡然自乐。

    我家在柳河镇的刘家堡。刘家堡位于柳河镇北边。读高中时,因为我们两人的生活都处在窘迫之中,衣衫破旧,脸色灰黄,因此我们经常避开纷扰喧嚣,拿本唐诗宋词,独坐一偶,独探一心,独悟一得。相同的生活背景,相同的人生爱好,让我们走得很近。当时,学校的文学社办有小报水沫,我是文学社社长,他是社员。水沫报上多次登载过他写的一些诗歌和小说。我们因此还是关系很铁的文友。

    命在波折,事事无运。或许,这句话可以高度概括田少华的人生。少华性情内向,好静不好动,说话做事,总比别人慢半个节拍。而每当给我吟诵起诗词,他的思索和想象则会随之逃逸出繁嚣生活:读李白,会寂神凝虑,随李白驾一叶扁舟,凌波江上;读杜甫,会悄然动容,随杜甫骑驴夜宿茅屋;读王昌龄,会视通万里,随王昌龄挥戈戍守边关;读陶渊明,会思接千载,随陶渊明悠然见南山事实上,我们年少时的文学梦已经破碎。可他依旧与现实脱节,把自己的情感强加于眼前的场景,用不同的思索,不同的想象,甚至转换观察的角度,来解读梦的内涵。

    时间在流淌,光阴在流逝。每个人都会在各种心灵打击中逐渐形成自己的人格。读了高中,田少华虽对未来充满憧憬,但是,每当自己穿了洇染着汗碱拓的军用单衣,从衣着时兴齐整的同学之间穿行而过,每当自己经受了家境殷实的同学的排挤,远远看着他们嬉笑打闹成一片,每当自己在学业上付出了辛劳,而学习成绩却在中下游徘徊不前面对一次次的打击,他变得愈加敏感起来,性格也愈加怪癖。

    参加过高考后,田少华因偏重学语文历史,而让数学英语拉了高考成绩,名落孙山。后来,他痛定思痛,扑下身子,参加了补习,再次直面高考,可最终的结果依旧是名落孙山。事实上,这样的结果是他不曾想到的。他觉得一年的补习生活就生命而言,已经成了一种痛苦和摧残。面对前程,他只能发出一串串慨叹。他说自己不该失败的,但最终还是失败了。这种苦痛一直折磨着他,使他艰于视听了。

    田少华多次给我讲起高考前后的身体状况。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竟在高考那两三天没了精神,头脑突然下岗似地背叛了自己。他原想以此来开脱自己的罪责,可每每给我讲起这些时,他的脸就有些红烫。他知道自己在欺骗自己。然而,面对亲朋好友的询问,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又能将自己那份落榜后的无奈说给谁听呢?自此,他一直沉默着,在沉默中寻找着人生的出路。

    无可奈何,田少华只得听从家人安排,在河滩掏了一暑假沙石后,卷起被褥,上了省广播电视学院,学了财务管理专业。面对直白的生活,自然包括直白的借款和贷款,少华坚守多年的文学梦破碎了。他雄心减退,变得困惑起来,话语更是少了很多,以至后来很少主动和我联系,更不要说和别人沟通。我没有雄心,却有目标,则幸运地考上了省师范学院,读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经过黑色的七月,我们人生的道路出现了很大的转折。

    一切都将过去,惟有时间永恒。在省城时,我和田少华会隔三差五聚聚。少华因为喜欢看些中外名著,一动起笔,思想就深刻起来。他执笔推敲成月时间书写的散文,虽发乎性情,格调高古,但在喜好文化快餐的现代生活中,描写阳春白雪的稿子总与现实生活有些不和时宜,因而很少被刊物采用。我急功近利,喜欢看些非主流刊物,不断揣摩编辑需要何种类型的文稿,所以周末常心无旁骛,烟熏雾罩地坐在网吧的电脑前码些应时之作,反而多能被采用。

    我每月的餐费一般要三百元左右。相对来讲,一月百十元稿费也不算少。令人欣慰的是,我由此不但手头宽裕了许多,还可以时不时和田少华到小餐馆聚聚餐喝喝酒。每次喝酒,自然是他请客我掏钱。而三五杯浊酒下肚,他会不避夜市的喧嚣,怅望星月,红脖子涨脸地吟诵起自己写的诗文,抒发一番书生情怀。自然了,他的文采会博得我的倾慕,但更多的,应是他酒醉后有些晦暗不明的目光,所传递给我的幻灭的寥落。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后来,临近电大毕业,因对会计的现金借贷学不进去,田少华考成本会计和国际金融概论两门课时,没有及格。等暑假过后,他参加了补考,国际金融概论及格了,可成本会计还没有及格。随后,他于来年再次参加了补考,成本会计才算获得及格。

    总算读完了电大,可田少华一直没有完成学业,拿到文聘,更不要说找接收单位,他只得在省城找份临时份工作。高不成低不就。三五个星期找下来,不但没有找到合适的事做,口袋装的七八十元钱也花费得所剩无几。他只得就此打住,悄无声息地回了柳河镇。

    我则在师范学院毕业后,被省上的一家文学杂志社录用,一心做起了写手。上了班,主编见我年纪轻酒量好,安排我做了他的助理,除了应酬上的事外,还给压了许多文稿编审上的重担。我的生活很快惬意起来。

    才上班时,田少华还过来找过我,托我问总编,杂志社要不要临工。因我觉得自己才到杂志社,人微言轻,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就面含愧疚地推辞了。后来,我们各有各的路要走,各有各的事要做,逐渐不再往来。

    作为业务骨干,当我为工作上的琐事忙得焦头烂额,以至快要忘记田少华的彷徨时,竟然收到了少华从柳河镇给我寄来的信件。他在信中说,自己现在已经回到了老家,继续和父兄在柳河河滩掏沙挖石。挖一翻斗车沙子卖五元钱,一天能挖两车,挖的顽石也能卖。往河滩跑的车多的话,一天卖沙卖顽石,能挣五六十元钱。不过若没有车来,也就只好闲坐着。而闲了呢,特别是赶上风雨天,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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