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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芳菲吃了一惊,抬起头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如韫伤感的说:“自从我让哥哥拒绝了太子的求婚后,太子一直心有不忿。明着虽然不敢拿我们王家怎么样,暗地里却使出这么卑鄙下流的手段。皇上对太子派人挟持我一事虽然雷霆大怒,可是也不过责骂几句也就是了。就连那些嚣张的禁卫军前脚刚被抓进大牢,后脚就让太子给放了出来了。简直是欺人太甚!”面有怒色。谢芳菲胡乱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家务事似乎没有自己插嘴的份,王如韫也只不过想找个泄的对像以泄心头之恨而已。

    王如韫果然仍旧愤怒的说:“这个萧宝卷,自幼就不学无术,耽于玩乐,甚至通宵达旦的以捕鼠为乐,又酷爱杂技,甚至不惜亲身上演,丢尽皇家的颜面。我如果嫁给这样一个人,还不如死了算了!”谢芳菲没有想到当今太子这么荒唐,不爱读书也就罢了,居然连王如韫这种身份的人也敢挟持,可见已经目无法纪了。现在萧鸾还没有死呢,一旦他登基为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怪不得到后来连萧衍也要造他的反了,果然是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

    王如韫狠狠骂了一番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这么不顾身份的大骂一通,芳菲不会笑话我吧?”谢芳菲忙说:“怎么会呢。对于萧宝卷这种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渣滓就应该狠狠的踩,心里才会痛快!”王如韫听谢芳菲泼妇骂街一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骂完了心里果然舒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我跟哥哥说气闷要出来走走,再不回去又该派人来找了。我以后就可以常常来找你说说话了,你说的那些事情可真有趣,下次一定还要说给我听。”谢芳菲连忙答应,生怕王融派人过来,赶紧把她给送走了。

    谢芳菲对着自己想出来的炼丹的药方子仔细琢磨了半天,最后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才去找陶弘景。递给他药单说:“大师,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一种丹药,你能将它制出来吗?”陶弘景闻言接过来看时,见上面写的是:白炭灰,荻灰等份,煎,使其如膏状。不可预先制作,十日则歇,并可去黑子。陶弘景见上面制作方法,用量,特性都说的清楚明白,问:“这种丹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谢芳菲平静的说:“这种东西有剧毒。”陶弘景皱眉说:“你要制作这种东西干什么?此物有伤天德!”谢芳菲只是问:“这只是我费尽心思想出来的一张药单子而已,你不想尝试尝试?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剧毒?”这个提议显然正中陶弘景这种炼药成僻的人的下怀,可是他还是看着谢芳菲问:“你要这种东西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芳菲知道糊弄不了他,认真的说:“大师,第一,我只是想看一看这个方子是不是真的能制作成功;第二,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在想日后或许会有用的着的地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师愿不愿意制作?”

    陶弘景看了她一下,说:“你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去兴风作浪。罢,你给我吧。”谢芳菲跳跃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又跑回来说:“大师,我很久没有回萧府了。今天我想回萧府去看一看,不知道行不行?”

    陶弘景奇怪的看她一眼说:“你要去就去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回萧府了?我从来就没有将你软禁在甘露禅寺里!”

    谢芳菲兴冲冲的和左云回到萧府,见到张弘策,王茂,柳庆远等人全都聚集在萧府,知道事情有些不寻常。问张弘策:“出了什么事?大人呢?”张弘策烦恼的说:“大人被招进宫去了。”谢芳菲觉得奇怪,萧衍进宫是很平常的事呀,有必要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吗?

    张弘策解释说:“芳菲,你这么些时候不在府里,不明白现在的情况。自从大人听从你的建议向皇上呈上归隐山林的奏折后,皇上不但不允许,还升了大人的官职,并且将暗中监视的人也都召回去了。可是在今天的早朝上,始安王萧遥光却当众弹劾大人暗中聚众结党,招兵买马,以图不轨。皇上听了,立刻就将大人召进了宫,现在还没有回来。”

    徐勉也赶来探听动静,听见这话冷哼说:“这个萧遥光居心叵测。不但大肆诬蔑萧大人,还以‘行为放荡,有碍教化’的罪名将谢脁再次贬到荆州。如此胆大妄为,必出乱子。今次谢脁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张弘策也在旁边叹气说:“今天这个早朝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萧大人,再是谢脁。我就奇怪了,这王谢二家不是向来都是姻亲的吗?这次王融怎么好像站在萧遥光的一方,看他们的神情亲密的很那,暗地里不知道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随即又摇头苦笑接着说:“依我看不是谢脁要倒大霉,而是王家的大小姐要倒大霉了。王融这是明着剃谢脁的眉毛,谢脁没有办法之余只会拿王家的大小姐出气。”

    谢芳菲听的奇怪,问:“这谢脁为什么要拿王家的小姐出气?”心里想这谢脁倒霉和王如韫又有什么关系啊。

    张弘策奇怪的说:“你难道不知道王家的大小姐是谢脁的夫人吗?她这么一个才貌出众的人夹在夫婿和哥哥之间一定为难的很!”谢芳菲大声的说:“你说什么?王如韫是谢脁的妻子?”

    张弘策和徐勉一起笑起来,徐勉笑着解释:“哪里是王如韫!是王如韫的姐姐王文韫。这一对姐妹花不知道让建康多少王孙贵族垂涎不已。可惜谢脁不知道珍惜这个福分。”

    张弘策也笑说:“这个王文韫的确是气质高贵,如花似月。想当年我也曾对她朝思暮想,后来知道她嫁给了谢脁,心里想这也是一对天作之合的才子佳人,于是就绝了这个念头。没有想到这个不知好歹的谢脁竟然如此待她!”

    谢芳菲想起谢脁对自己的一番情意,心中难免有一丝惭愧之情。低声问:“谢脁难道对她动粗?”张弘策恨声说:“谢脁这个王八蛋,三年来对她不闻不问,至今仍旧将她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扔在荆州!这次遭的横祸实在是罪有应得。”言语中显然对王文韫还未忘情。

    谢芳菲想起谢脁面无人色的问自己“你就忍心这样伤我的心”时的绝望无助,心里隐隐作痛。王文韫和谢脁只不过都是可怜的人而已。

    谢芳菲又问清楚了一些近日生的事情,然后对张弘策说:“我还要回甘露禅寺。大人回来请带我转话:就说请大人静待佳时,切莫错过良机。想成大事,必据雍州。”

    在回甘露禅寺的路上突然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左云在后面说:“芳菲姑娘!”谢芳菲笑说:“左兄,我没有走错方向。只不过心里烦闷想要随处走一走罢了。”却是径直朝乌衣巷走去。

    谢芳菲站在谢府熟悉的大门前徘徊不已,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不是说当断不断,自取其乱吗,为什么又来到这里?原来人的心终究不是铁打的。叹气惆怅良久,还是走到偏门说找谢成谢管事。谢成出来一看见是芳菲,连忙激动的说:“芳菲,你来了就好了。赶紧进去劝一劝公子吧。公子,他,他,哎”长叹一口气领着谢芳菲他们进去了。

    谢芳菲见到谢脁的样子吓了一大跳,简直是不成*人样了。谢成在一旁流着泪说:“公子这么多天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拼命喝酒。自从早上上朝回来后,就一直服药,直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谢芳菲看着谢成说:“将府里所有的五石散全部销毁,这个东西有毒,吃多了是会出人命的!你们也任由他这样作践自己?”见谢成还站在那里,大喝一声:“还不快去,他如果要责罚你们,统统由我来承担!”谢成才找人一同去了。

    谢芳菲打来冷水,先是全身帮他擦拭了一遍,接着又用冷水敷在他的脸上。谢脁微微的呻吟了一下。谢芳菲怕他体弱受寒,又换了一盆温水敷在他的额头上。就这样不断的敷了大半个时辰,谢脁才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来。

    谢芳菲指着自己问:“你现在知道我是谁?”谢脁无力的点点头,说:“知道,是芳菲。”谢芳菲说:“很好。现在起来把这碗药给喝了。”谢脁果然在谢芳菲的扶持下喝了药。只是眼神仍然不甚清明,过了一会儿,在药力的作用下,慢慢的入睡了。

    谢芳菲安顿好谢脁,对谢成说:“谢总管,今天晚上就劳烦您好好看护着他。明天我再过来。”和左云一起出了谢府。谢芳菲叹气的说:“他什么不好泄,为什么拿自己来开玩笑?也太不珍惜自己了。像他这种世家子弟经历的苦难太少,一有事情只会往死里钻牛角尖。殊不知就算是老天明天就要塌下来,今天也照样得吃饭睡觉啊。”

    左云在她身边沉默不语,突然说:“那是因为他已经不想活了。”

    “哦?你说的是谢脁?”谢芳菲站住了问,然后又想想说:“别人应不应该继续活下去我说不好。毕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可是我要说的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天大的事十年八年后就没有那么不能承受了。”俩人一路无话回到甘露禅寺。

    第二天一大早就让陶弘景派人给催醒。谢芳菲半梦半醒的问他:“大师,一大早的就把我请来到底什么事?您老人家不知道夏日炎炎正好眠吗!”陶弘景百思不得其解的说:“我昨天按照你的药单制药,可是结果却是这个样子!”旁边是一团稀泥似的东西。谢芳菲看了一眼说:“哦,你还没有将药给提炼出来啊!”陶弘景问:“这种半泥不水的东西怎么能制成丹药?”谢芳菲抬头奇怪的看了看他说:“我没有说要制成丹药啊,我本来就只要这些液状的东西。”心里说氢氧化钾当然是液体。

    谢芳菲耐着性子说:“大师,你先将它放一放,等清澄了再想办法将这些液体提炼出来。提炼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了,千万不要碰到皮肤啊什么的,它具有强烈的腐蚀性。还有不可以直接暴露放在空气里,不然药性就会消失。你用一个密封的小瓶装好再给我吧。”陶弘景听了问:“这种药物叫什么名字,为何如此神奇?芳菲又是从何处得知?”谢芳菲赶紧四两拨千斤的说:“这是秘密,反正大师也会了,就不要再追问了。我还有事赶着出门呢。”说完领着左云一溜烟似的走了。

    谢芳菲来到谢府,谢脁已经醒了过来,面色阴郁的看着众多的奴仆。谢芳菲担心他因为五石散的事情拿下人出气,连忙上前说:“公子,你终于醒过来了。”对大家使一个眼色,所有人都知机的退了下去。

    谢脁看着她神色复杂难明,眼睛闪了一下冷声说:“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还回这里来?”谢芳菲心里苦笑说我也不想来啊,没有搭理他,走到一边倒茶,现壶里装的不是茶,居然是酒,叹气的让人上了一壶新茶端给他说:“这是陶大师炼的药,补身养气,你先吃了再盘问我也不迟。”谢脁开始不理会,后来见谢芳菲没有丝毫退让的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接过药吞了下去。谢芳菲笑眯眯的将手里的茶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谢脁看着谢芳菲叹气说:“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呢?”将头撑在手上,似乎不负重荷的样子。

    谢芳菲也暗中长叹一口气说:“怎么,谢家的人就这么一点气量,连来看一看老朋友都不允许?老百姓还买卖不成仁义在呢!”谢脁将脸埋在手里,没有说话,谢芳菲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俩人一时无语。

    谢芳菲终于打破沉默,叹道:“公子,你干脆远远的走开,笑傲山林去吧,强过在建康被诬陷打压。”谢脁抬起头,心灰意冷的说:“我还怎么去归隐山林呢,早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谢芳菲忙说:“怎么不能?想当年谢家祖先谢安谢丞相归隐东山的时候,天下人无不景仰,其风流神采至今还时时有人谈论。公子也可以效仿啊,免去许多无妄之灾。”

    谢脁叹气说:“谢家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光了!高门士族当年‘王与马,共天下’的盛世早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谢脁现在亦不过是一介贬谪的轻狂小子罢了!”谢芳菲仍旧劝说:“高门士族的盛世既然不是从来就有,会衰败颓废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公子又何需为此耿耿于怀呢!”

    谢脁猛的抬头看谢芳菲,良久颓然说:“芳菲的话总是人深思。不错,高门士族的确不是从来就有的。可是身为谢家的子孙就有义务将整个谢家的命运保全下去!”

    谢芳菲知道在家族这个问题上谢脁不会有丝毫的动摇,转开说:“保全谢家并非一定要身死魂灭,古语: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公子应该将整个谢家脱离争霸天下的旋涡才是。”谢脁深思的问:“芳菲似乎有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啊,可否仔细说来?”谢芳菲摇头说:“公子,听芳菲一句,尽快远离是非之地,天下恐怕要大乱了。”

    谢脁惊疑不定的看着谢芳菲,谢芳菲继续说:“公子若想保全整个谢家,就不该再沉溺于个人的痛苦中而不能自拔,应该尽早做好准备才是。这次去荆州赴任,从此以后何妨游山玩水,登高望远,极目骋怀,远离纷争,亦是人生一大乐事啊!”谢脁似乎颇有些心动,沉吟不语。谢芳菲看着他真诚的说:“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公子留恋的呢,功名富贵全都是靠不住的东西。细推物理皆如此,何用浮名绊此身?”

    谢脁才开口叹说:“细推物理皆如此,何用浮名绊此身!果然说的好!人生在世亦不过匆匆数十载耳。”

    谢芳菲见终于说动谢脁,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想总算是帮了他一次。又迟疑的开口说:“公子,芳菲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就算公子怪芳菲多事好了,公子啊,你回荆州记得给谢夫人和小孩子带一些礼物才是。”谢脁眼神有些痛苦的看着谢芳菲没有回答。

    谢芳菲立刻就后悔了,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偏偏不识相的去管人家的家务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连忙站起来对谢脁说:“公子,芳菲也该走了。”临出门前又回头对谢脁语重心长的说:“公子,你以后还是少喝酒的好。至于五石散,那个东西有毒,就不要再服用了!”

    谢脁听了,脸上有些激动,想说话最终说的却是:“芳菲,你要注意萧遥光,萧衍这次恐怕麻烦了!”

    谢芳菲一出谢府就对左云说:“左兄,你先去萧府探听情况。我先回甘露禅寺交代一些事情。然后在萧府碰头。”左云也知道事关重大,叮嘱两句,匆匆走了。

    谢芳菲一时心急,选择抄近路回甘露禅寺。路过一条小巷子时,平常冷清清的巷子这时却围满了人。走上前,原来是一伙地痞流氓样的人正对一个浓眉粗眼的年轻汉子叫囔:“你这小子今天要是还不还钱的话,就将你这里给砸了!来人,上,给我痛打一顿,看他还敢欠债不还钱!”众人见这种嚣张违法的事情,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只是围在一边交头接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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