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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母亲节来临。这么些年,虽也陆陆续续地码了些字,但母亲却很少走到我的文字里来。今年又正值母亲花甲之年。是以记之。

    母亲今年六十岁,已是萧萧的白发满头了。

    做了大半辈子农活的母亲,满脸满心都是岁月的痕迹,沟壑纵横,尘土与痛苦与血痕,散布在母亲周身的缝隙里。

    母亲基本不识字,却是天资聪颖的。互助组、大锅饭的时候,母亲比谁都更会算账,几斤几两兑现多少工分多少钱,多少粮油,没人比她算得更快的。

    母亲身材矮小,却长年承受着超体力的劳动。田里、地里,汗里、泥里,苦水的浸泡里,风里、雨里,常常是顶着星辰出工,背着月亮收工。除开做饭、吃饭的功夫,便永远在劳作里。白天忙着农活、家务、孩子,晚上还要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剁猪草、纳鞋底。时常的半夜醒来,母亲还在忙碌。也时常见着母亲在沉沉的瞌睡中做着这些永远也做不完的事务。小时的我,却是从未曾对母亲问寒问暖过。

    母亲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我弟弟是抱养的,是我的表弟)。在那样落后、闭塞的乡村,倍受欺凌,同族的,外姓的,记忆里,他们一直就在欺负着我的父亲母亲。同族,惦记着我们家的那点财产(因为我们家人口少,父母又勤劳能干,家庭还比较殷实,从不缺吃少穿的,我和弟弟小时吃的玩的,不比城里的孩子差多少);外姓的,欺负我们家没有男丁(在他们眼里,我的弟弟是“野子”算不得余家的香火),恨不得把我们一家驱逐了去。常常是有意找茬,辱骂殴打我的父母亲。有一次,外姓一家竟然将的母亲殴打得满脸血污、满身青紫,几天都起不了床,父亲也被殴打得遍体鳞伤。让大队来处理,无非是陪个理草草了事。因为当时大队的书记委员全是那一家的亲戚。往事历历在目,便是时至今日,我也不能平抑我内心的悲愤。便是我,小小年纪,也经常挨那些欺负我父母的人家的孩子的打。每当我挨了打,总倔强地不哭,而母亲总搂我在怀里,泪流成河。“儿呀,要好好念书,一定要走出山里,不受人欺负,知道吗?”这是小时候母亲经常对我说的话。

    记得十几岁时,每个周日的下午,母亲总要翻过一座又一座山,送我去离家十几里地的中学念书(我寄宿)。总是送了一程又一程。总是泪水叠泪水地反复叮咛:“儿呀,记住我说的话,好好念书!”常常的,我已走得好远,甚至快要离开她的视线,母亲还在山路上伫立、凝望。便是此刻,都闻得着母亲泪水滴滴嗒嗒、咸咸湿湿的味道。厚重、粘稠。

    母亲织的毛衣厚实暖和,母亲纳的鞋底针脚细密。

    小时穿过的一件毛衣,红绿相嵌,已是穿得满身的窟窿,但我还是于出嫁时带到我城里的家,作为永久的纪念;母亲送给我的陪嫁的樟木箱里,有她给我、我的丈夫与孩子做的布鞋十几双,单的、棉的;一应俱在。它们将陪伴着我,温暖我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儿时,那融融的油灯下,斑驳的墙上,永远映现着母亲忙碌的身影。静夜里想起,温暖便会一丝一丝沁入周身的血脉里。让我眼眶湿润,心海漫出温暖的潮水。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时光怎么样的流转,那融融的光晕,永在我的心头摇曳。那一种温暖,城里的孩子永远无法体验。

    母亲的手掌阔大、厚实,粗糙、温暖。十根指头骨节粗大,长年开裂。常常有血丝从那裂缝里渗出来,一直渗到我心里最柔软处,让我疼痛、复疼痛。每次回去,总带了些“愈裂贴”、“防裂膏”、“活血止痛膏”之类的药,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是缓解了我心里的一点点的疼痛感。但疼痛还是依然存在着。母亲她,总是在劳作着,一刻不停地。何时能停止劳作呢?这是一个困扰了我好多年的问题。尤其是前些年,父母身体状况不佳,弟弟事业又未起步。我便一日复一日地纠缠在这样一种苦结中不得出来。夜夜梦萦,日日思虑。如把父母亲接城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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