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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的微笑。

    他显然很喜欢看到田思思,而且毫不掩饰地表示了出来。

    田思思的心跳得更厉害。

    她本来应该大大方方走过去的,但却忽然在楼梯口怔住。

    她忽然发觉自己忘了一件事。

    从一开始听到秦歌这名字的时候,就有了许许多多种幻想。

    她当然想到过自己见到秦歌时是什么情况,也幻想过自己倒在他怀里时,是多么温馨,多么甜蜜。

    她甚至幻想过他们以后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她会陪他喝酒、下棋、骑马,陪他闯荡江湖,她要好好照顾他,每天早上,她都会为他在脖子上系著一条干净的红丝巾,然后再替他煮一顿可口的早餐。

    她什么都想到过,也不知想了多少遍。

    但她却忘了一仵事。

    她忘了去想一见到他时,应该说些什么话。

    在幻想中,她一见到秦歌时,就己倒在他怀里。

    现在她当然不能这么样做,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先陪他聊聊天,却又偏偏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

    秦歌好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温柔地笑着,道:"请坐。"田思思低著头,走过去坐下来,坐下来时还是想不出该说什么。

    这本是她花了无数代价才换来的机会,她至少应该表现得大方些、聪明些,但到了这种节骨眼上,她却偏偏忽然变得像是个舌头短了三寸的呆鸟。

    她简直恨不得把自已的舌头割下来,拿去给别人修理修理。

    张好儿偏偏也不说活,只是扶著楼梯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微笑。

    幸好这时那俏丫头小兰已捧了两盏茶进来,送到他们身旁的奈几上。

    她也垂著头,走到田思思面前时,仿佛轻轻说了两个宇。

    但田思思晕晕乎乎的,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小兰只好走了。

    她走的时候嘴噘得好高,像是又着急,又生气。

    张好儿终于盈盈走了过来:"这里难道是个葫芦店吗?"秦歌怔了怔,道:"葫芦店?"

    张好儿吃吃笑道:"若不是葫芦店,怎会有这么大的两个闭嘴葫芦。"秦歌笑了,抬头看了看窗外,道:"今天天气好像不错。"张好儿道:"哈哈哈。"

    秦歌道:"哈哈哈是什么意思?"

    张好儿道:"一点意思也没有,就好像你说的那句话一样,说了等于没说。"秦歌又笑了笑,道:"你要我说什么?"

    张好儿眨眨眼,道:"你至少应该问问她。贵姓呀?大名呀?府上在哪里呀?这些话难道也要我来教你?"秦歌轻轻咳嗽了两声,道:"姑娘贵姓?"

    田思思道:"我姓田,叫田思思。"

    张好儿皱著眉,道:"这是有人在说话,还是蚊子叫?"田思思也笑了,屋子里的气氛这才轻松了一点。

    秦歌刚想说什么,那俏丫头小兰忽又垂头走了进来。走到田思思面前,捧起儿上的茶,也不知怎的,手忽然一抖,一碗茶全部泼在田思思身上。

    小兰赶紧去擦,手忙脚乱的在田思思身上乱擦。

    田思思觉得她的手好像乘机往自己怀里摸了摸,她看来并不像这么笨手笨脚的人,田思思刚觉得有点奇怪,张好儿已沉下脸,道:"你跑来跑去的干什么?"小兰的脸色有点发白,垂首道:"我我怕田姑娘的茶凉了,想替她换一盅。"张好儿沉著脸道:"谁叫你多事的,出去,不叫你就别进来。"小兰道:"是。"

    她又低著头走了出去,临走的时候,好像还往田思思身上瞟了一眼,眼色仿佛有点奇怪。

    难道她有什么秘密话要告诉田思思?

    田思思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她看着身上的湿衣服,已急得要命,哪里还有功夫去想别的。

    何况,这丫头假如真的有话要说,刚才送衣服去的时候,就已经应该说出来了,完全没有理由要等到这种时候再说。

    田思思咬著嘴唇,忽然道:"我我想去换件衣服。"秦歌立刻道:"姑娘请。"

    他站了起来,微笑着道:"在下也该告辞了,姑娘一路劳顿,还是休息一会儿的好。"他居然就这么样一走了之。

    等他一出门,张好儿就急得直跺脚,道:"我好不容易才安排了这机会让你们见面,你怎么竞让煮熟了的鸭子飞了?"田思思涨红了脸,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一看见他,我就说不出活来。"张好儿道:"这样子你还想锁住他?人家看见你这种呆头呆脑的样子,早就想打退堂鼓了,否则又怎么会走?"田思思道:"下次下次我就会好些的。"

    张好儿冷笑,道:"下次?下次的机会只怕已不多了。"田思思拉起她的手,央求著,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就好人做到底吧。"张好儿用眼角瞟著她,"噗哧"一笑,道:"我问你,你对他印象怎么样?你可得老实说。"田思思脸又红了,道:"我对他印象当然当然很好。"张好儿道:"怎么样好法?"

    田思思道:"他虽然那么有名,但却一点也不骄傲,一点也不粗鲁,而且对我很有礼貌。"她眼波朦胧,就像做梦似的。

    张好儿盯著她,道:"还有呢?"

    田思思轻轻叹了口气,道:"别的我也说不出了,总之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并没有看错。"张好儿道:"你愿意嫁给他?"

    田思思咬著嘴唇,不说话。

    张好儿道:"这可不是我的事,你若不肯说老实话,我可不管了。"田思思急了,红著脸道:"不说话的意思你难道还不懂?"张好儿又"噗哧"一声笑了,摇著头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呀,真是一天比一天会作怪了。"她又正色接著道:"既然你想嫁给他,就应该好好把握住机会。"田思思终于点了点头。

    张好儿道:"现在机会已不多了,我最多也不过只能留住他一两天。"田思思道:"一两天?只有一两天的工夫,怎么够?"张好儿道:"两天已经有二十四个时辰,二十四个时辰已经可以做很多事,假如换了我,两个时辰就已足够。"田思思道:"可是我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张好儿轻轻拧了拧她的脸,笑道:"傻丫头,有些事用不著别人教你也应该知道的,难道你还要我送你们进洞房吗?"她银铃般娇笑着走了出去,笑声越来越远。

    门还开著。风吹在湿衣服上,凉飕飕的。

    田思思痴痴的想着,随手拉了拉衣襟,忽然有个纸卷从怀里掉出来,可是她根本没有注意。

    "有些事用不著别人教的。"田思思只觉自己的脸又在发烫,咬著嘴唇,慢慢地走上楼。

    六

    俏丫头小兰又低著头走进来,想是准备来收拾屋子。

    她看到地上的纸卷,脸色忽然变了,立刻赶过去捡起来。

    纸卷还是卷得好好的,显然根本没有拆开来过。

    她噘著嘴,轻轻跺著脚,好像准备冲上楼去。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床底下的葛先生忽然不见了。

    田思思本来几乎已完全忘了他这个人,一看到秦歌,她简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等她坐到床上,才想起床底下还有个鬼。

    鬼就是鬼,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他若缠住了你,你就永远不得安宁。

    田思思的惊呼声就好像真的遇著鬼一样。

    葛先生这人也的确比鬼还可怕。

    直到张好儿赶来的时候,她还在发抖,忽然紧紧抱住张好儿,失声痛哭起来,嗄声道:"那人已走了。"张好儿轻轻拍著她,柔声道:"走了就走了,你不用怕,有我在这里,你什么都用不著害怕。"田思思道:"可是我知道他一定还会再来的,他既然知道我在这里。就绝不会轻易放过我。"张好儿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缠著你?"田思思流著泪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缠著我?我既不认识他的,也没有得罪他,我根本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张好儿道:"但是你却很怕他。"

    田思思颤声道:"我的确怕他,他根本不是人"只听一人道:"无论他是人是鬼,你都用不著怕他。他若敢再来,我就要他回不去。"秦歌也赶来了。

    他的声音温柔而镇定,不但充满了自信,也可以给别人信心。

    张好儿冷笑道:"他这次本来就应该回不去的。若是我点了他的穴道,他连动都动不了。"秦歌淡淡地笑了笑,道:"这的确要怪我出手太轻,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张好儿道:"偷偷溜到别人闺房里,在别人帐子上挖洞,难道还会有什么好人?"秦歌道:"可是我"

    张好儿根本不让他说话,又道:"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你反正有责任,我这小妹妹以后假如出了什么事,我就唯你是问。"秦歌叹了口气,苦笑着喃喃道:"看来我以后还是少管点闲事的好。"张好儿道:"但你现在已经管了,所以,就要管到底。"秦歌道:"你要我怎么管?"

    张好儿道:"你自己应该知道。"

    秦歌沉吟著,道:"你是不是要我在这里保护田姑娘?"张好儿这才展颜一笑,嫣然道:"你总算变得聪明些了。"田思思躲在张好儿怀里,也忍不住要笑。

    她本来还觉得张好儿有点不讲理,现在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么样做,就是为了要安排机会,让他们多接近接近。

    张好儿又道: "我不但要你保护她,还要你日日夜夜的保护她,一直到你抓到那人为止。"秦歌道:"那人若永远不再露面呢?"

    张好儿眨眨眼,道:"那么你就得保护她一辈子。"这句话实在说得太露骨,就算真是个呆子,也不会听不出她的意思。

    不但田思思脸红了,秦歌的脸好像也有点发红。

    但是他并没有拒绝,连一点拒绝的表示都没有。

    田思思又欢喜,又难为情。索性躲在张好儿怀里不出来。

    张好儿却偏偏要把她拉出来,轻拭著她的泪痕,笑道:"现在你总算放心了吧,有他这种人保护你,你还怕什么你还不肯笑一笑?"田思思想笑,又不好意思;虽不好意思,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好儿拍手道:"笑了笑了,果然笑了!"

    田思思悄悄拧了她一把,悄悄道:"死讨厌。"张好儿忽然转过身,道:"你们在这里聊聊,我失陪了。"她嘴里说著话,人已往外走。

    田思思赶紧拉住了她,着急道:"你真的要走?"张好儿道:"既然有人讨厌我,我还在这里干什么?"田思思急得涨红了脸,道:"你你不能走。"张好儿笑道:"为什么不能走?他可以保护你一辈子,我可没这能耐,我还要去找个人来保护我哩。"她忽然甩脱田思思的手,一缕烟跑下了楼。

    田思思傻了。

    她忽然变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双手也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放才好,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噗通噗通"地跳。

    秦歌好像正微笑着在看她。

    她却不敢看过去,但闭著眼睛也不行,睁开眼睛又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只有垂著头,看着自已一双春葱般的手。

    秦歌好像也在看着她的手。

    她又想将手藏起来,但东藏也不对,西藏也不对,简直恨不得把这双手割下来,找块布包住。

    只可惜现在真的要割也来不及了。

    秦歌的手已伸过来,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田思思的心跳得更厉害,好像已经快跳出了腔子,全身的血都已冲上下头,只觉得秦歌好像在她耳边说著话,声音又温柔,又好听。

    但说的究竟是什么,她却根本没有听清楚,连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秦歌好像根本不是在说话,象是在唱歌,歌声又那么遥远,就仿佛她孩子时在梦中听到的一样。

    她痴痴迷迷的听著,似已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觉秦歌的手已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她的身子似已在秦歌的怀里,已可感觉到他那灼热的呼吸。

    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嘴里还在含含糊糊地说著活。

    田思思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手越抱越紧

    他好像忽然变成有三只手了。

    田思思的身子已开始发抖,想推开他,却偏偏连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觉得整个人仿佛在腾云驾雾似的。

    然后她才发现身子已被秦歌抱了起来,而且正在往床那边走。

    她就算什么事都不太懂,现在也知道情况有点不妙了。

    但这岂非正是她一直在梦中盼望的吗?

    "不,不是这样子的,这样子不对。"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她也并不太清楚。

    她只觉得现在一定要推开他,一定要拒绝。

    但拒绝好像已来不及了。

    在她感觉中,时间好像已停颇,秦歌应该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但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发觉自己已在床上了。

    床很软。

    温暖而柔软,人躺在床上,就仿佛躺在云堆里。

    她非但没有力气拒绝,也没有时间拒绝了。

    男女间的事有时实在很微妙,你若没有在适当的时候拒绝,以后就会忽然发现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因为你已将对方的勇气和信心都培养了出来。

    你就算拒绝,也已投有用。

    秦歌的声音更甜,更温柔。

    男人只有在这种时候,声音才会如此甜蜜温柔。

    这种时候,就是他已知道对方已渐渐无法拒绝的时候。

    这也是男人最开心,女人最紧张的时候。

    田思思紧张得全身都似已僵硬。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在敲门。

    只听小兰的声音在门外道:"田姑娘、秦少爷,你们要不要吃点心?我刚炖好了燕窝粥。"秦歌从床上跳起来,冲过去,拉开门大声道:"谁要吃这见鬼的点心,走!快走!走远点!"他声音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温柔了。

    小兰噘着嘴,悻悻地下了楼。

    秦歌正想关上门,谁知他自己也已被人用力推了出去。

    田思思不知何时也已下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出了门。

    "砰"的,门关上。

    田思思的身子倒在门上,喘着气,全身衣裳都已湿透。

    秦歌当然很吃惊,用力敲门,道:"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把我推出来?快开门。"田思思咬着牙,不理他。

    秦歌敲了半天门,自己也觉得没趣了,喃喃道:"奇怪,这人难道有什么毛病?"这本是她梦中盼望着的事,梦中思念着的人,但等到这件事真的实现,这个人真的已在身旁时,她反而将这人推了出去。

    听到秦歌下楼的声音,她虽然松了口气,但心里空空的,又仿佛失去了什么。

    "他这一走,以后恐怕就不会再来了。"

    田思思的脸虽已变得苍白,眼圈儿却红了起来,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大哭一场。

    但就在这时,楼梯上又有脚步声响起。

    "莫非他又回来?"

    田思思的心又开始"噗通噗通"的在跳。虽然用力紧紧抵住了门,却又巴望着他能一脚将门踢开。

    她想的究竟是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快开门,是我。"

    这是张好儿的声音。

    田思思虽又松了口气,却又好像觉得有点失望。

    门开了。

    张好儿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铁青着脸,瞪着她,忽然大声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毛病?"田思思摇摇头,又点点头,坐下去,又站起来。

    看到她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张好儿的火气才平了些,叹着气道:"我好容易才替你安排了这么个好机会,你怎么反而将别人赶走了?"田思思脸又红了,低着头道:"我我怕。"张好儿道:"怕?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会吃了你。"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忍不住"噗哧"一笑,柔声道:"你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怕什么?这种事本就是每个人都要经过的,除非你一辈子不想嫁人。"田思思咬着嘴唇,道:"可是可是他那种急吼吼的样子,教人怎么能不怕呢!"张好儿笑道:"噢原来你并不是真的怕,只不过觉得他太急了些 。"她走过来轻抚着田思思的头发,柔声道:"这也难怪你,你究竟还是个大姑娘,但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你就会知道,男人越急,就越表示他喜欢你。"田思思道:"他若真的喜欢我,那就应该对我尊重些。"张好儿又"噗哧"一声笑了,道:"傻丫头,这种事怎么能说他不尊重你呢?你们若是在大庭广众前,他这么样做就不对了;但只有你们两个人在房里的时候,你就该顺着他一点。"她眨着眼笑了笑。悄悄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你只要在这件事上顺着他一点,别的事他就会完全听你的;女人想要男人听话,说来说去也只有这一招。"田思思脸涨得通红,这种活她以前非但没听过,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张好儿道:"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意思?"田思思嗫嚅着道:"他呢?"

    张好儿道:"你用不着管他,我只问你,愿意不愿意?"田思思鼓足勇气,红着脸道:"我若愿意,又怎么样呢?"张好儿道:"只要你点点头,我就作主,让你们今天晚上就成亲。"田思思吓了一跳,道:"这么快?"

    张好儿道:"他明后天就要回江南了,你苦想跟他回去,就得赶快嫁给他;两人有了名份,一路上行走也方便些。"田思思道:"可是可是我还得慢慢的想一想。"张好儿道:"还想什么?他是英雄,你也是个侠女,做起事来就应该痛痛快快的;再想下去,煮熟的鸭子只怕就要飞了。"她正色接着道:"这是你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若不好好把握住,以后再想找这么样一个男人,满街打锣都休想找得到。"田思思道:"可是可是你也不能够这么样逼我呀。"张好儿叹了口气,道:"现在你说我逼你,以后等别人叫你'秦夫人'的时候,你就会感激我了。要知道'秦夫人'这衔头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天下也不知有多少个女孩子早就等着想要抢到手呢。"田思思闭上了眼睛。

    她仿佛已看到自己和秦歌并肩奔驰回到了江南,仿佛已看到一大群、一大群的人迎在他们马前欢呼。"秦夫人果然长得真美,和秦大侠果然是天生的良缘佳偶,也只有这么样的美人才配得上秦大侠这样的英雄。"其中自然还有个脑袋特别大的人,正躲在人群里偷偷地看着她,目光中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那时她就会带着微笑对他说:"你不是说我一定嫁不出去吗?现在你总该知道自己错了吧。"她甚至好像已看到这大头鬼后悔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只听张好儿悠然道:"我看,你还是赶快决定吧,否则'秦夫人'这街头只怕就要被别人抢走了。"田思思忽然大声道:"只有我才配做秦夫人,谁也休想抢走!"七

    嫁衣是红的。

    田思思的脸更红。

    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已的脸,自己都忍不住要对自己赞美儿句。

    张好儿就在她身旁,看着喜娘替她梳妆。

    开过脸之后的田大小姐,看来的确更娇艳了。

    张好儿叹了口气,喃喃道:"真是个天生的美人胎子,秦歌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微笑着,又道:"但他倒也总算配得过你了,田大爷若知道自己有了这么样一个好女婿,也一定会很满意的。"田思思心里甜甜的。

    这本是她梦寐以求的事,现在总算心愿已偿,你叫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只可惜田心不在这里,否则她一定也欢喜得连嘴都撅不起来了。"想到田心,就不禁想到小兰。

    田思思忍不住问道:"你那丫头小兰呢?"

    张好儿道:"这半天都没有看到她,又不知疯到哪里去了。"田思思道:"以前我也有个丫头,叫田心,长得跟她像极了。"张好儿道:"哦?真有那么像?"

    田思思笑道:"说来你也不信,这两个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张好儿笑道:"既然如此,我索性就把她送给你作嫁妆吧。"田思思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那丫头田心不在这里。"张好儿道:"她到哪里去了?"

    田思思黯然道:"谁知道。自从那天在王大娘家里失散了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的人。只望她莫要有什么意外才好。"张好儿眨眨眼,笑道:"田心既然不在,我去找小兰来陪你也一样。"她忽然转身走下了楼。

    一走出门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匆匆向对面的花丛里走了过去。

    花丛间竟有条人影,好像一直都躲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

    张好儿走了过去,忽然道:"小兰呢?"

    这人道:"我已叫人去看着她了。"

    张好儿沉声道:"你最好自己去对付她,千万不能让她跟田思思见面,更不能让她们说话。"这人笑了笑,道:"你若不喜欢听她说话,我就叫她以后永远都不能再说话。"喜娘的年纪虽不大,但却显然很有经验。

    她们很快就替田思思化好了妆,并换上了新娘的嫁衣。

    脂粉虽可令女人们变得年轻美丽,但无论多珍贵的脂粉,也比不上她自己脸上那种又羞涩、又甜蜜的微笑。

    所以世上绝没有难看的新娘子,何况田思思本来就很漂亮。"前厅隐隐有欢乐的笑声传来,其中当然还夹杂着划拳行令声、劝酒碰杯声,这些声音的本身就仿佛带着种喜气。

    这喜事虽办得匆忙,但赶来喝喜酒的贺客显然是还有不少。

    张好儿看来的确是个交游广阔的人。

    屋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茶水。

    因为新娘子在拜堂前是不能够喝水的,一个满头凤冠霞披的新娘子,若是急着要上厕所,那才真的是笑话。

    张好儿当然不愿意这喜事变成个笑话。

    所以她不但将每件事都安排得很好,而且也想得周到。

    所以每件事都进行得很顺利,绝没有丝毫差错。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田思思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太对。

    是什么地方不对呢?她不知道。

    她一心想嫁给秦歌,现在总算已如愿了。

    秦歌不但又英俊、又潇洒,而且比她想象中还要温柔体贴些。

    "一个女孩子若能嫁给这种男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等他们回到江南后,一定更不知有多少赏心乐事在等着他们。

    他们还年轻,正不妨及时行乐,好好的享受人生。

    一切都太美满、太理想了,还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呢?

    "也许每个少女在变成妇人之前,心里都会觉得有点不安吧。"田思思轻叹了口气,那些令人不快的事,她决心不再去想。

    "爹爹若知道我嫁给了秦歌,也一定会很开心,一定不会怪我的。""秦歌至少比那大头鬼强得多了。"

    想到那大头鬼,田思思心里好像有种奇怪的滋味。

    "无论如何,我至少总该请他来喝杯喜酒的,他若知道我今天就已成亲,脸上的表情一定好看得很。"但田思思也知道以后只怕永远也看不到他了。

    她忽然对那大头鬼有点怀念起来

    一个女孩子在她成亲前心里想的是什么?对男人说来,这只怕永远都是个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能完全猜出来。

    八

    爆竹声虽不悦耳,但却总是象征着一种不同凡响的喜气。

    爆竹声响过后,新人们就开始要拜堂了。

    "一拜天地"

    喜官的声音总是那么嘹亮。

    喜娘们扶着田思思,用手肘轻轻示意要她拜下去,田思思知道这一拜下去,她就不再是"田大小姐"7。

    这一拜下去,田大小姐就变成了秦夫人。

    喜娘们好像已等得有点着急,忍不住在她耳旁轻轻道:"快拜呀。"田思思只听得到她们的声音,却看不见她们的人。

    她头上蒙着块红巾,什么都看不见。

    "结亲本来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新娘子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见人呢?"田思思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在乡下人家里发生的事,忽然想到了穿着大红状元袍,戴着花翎乌纱帽,打扮成新郎官模样的葛先生。

    "新娘子就是你!"

    但新郎官是谁呢?会不会又变成了葛先生?

    田思思只觉得鼻子痒痒的,已开始流着冷汗。

    "新娘子为什么还不拜下去?"

    贺客已经有人窃窃私议,已有人在暗暗着急。

    喜娘们更急,已忍不住要将田思思往下推。

    田思思的身子却硬得像木头,忽然大声道:"等一等。"新娘子居然开口说话了。

    贺客们又惊又笑,喜娘们更已吓得面无人色。

    她们做了二三十年的喜娘,倒还没听过新娘子还要等一等的。

    幸好张好儿赶了过来,悄悄道:"已经到了这时候,还要等什么呀?"田思思咬着嘴唇,道:"我要看看他。"

    张好儿道:"看谁?"

    田思思道:"他。"

    张好儿终于明白她说的"他"是谁了,又急又气,又忍不住笑道:"你现在急什么,等迸了洞房,随便你要看多久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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