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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要降温,迟迟未见春寒倒灌而来。每日不敢脱掉厚重的衣服,就怕那股冷空气没预兆地席卷而来。却在春日渐渐明显的暖意中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一向不喜欢春天,雨多、病多、虫多。春雷一响,雨水就没完没了,小虫子、病菌什么的也跟着纷纷活跃起来,烦得不行。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季节是被我忽略不记的。

    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春天的呢?我想,大约十八岁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年对于春天突然地恢复了触觉。

    到现在,我还记得那年春天时候春雨中清新的味道、道路两旁树上发出的新芽嫩绿的颜色、田野里成片紫云英连接而成的绯色云朵,或许是知道,即将告别这生长的土地,所以学会了记取。

    师大的春天来到的时候,木兰总是第一个知道的。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植物,在树叶发芽之前,在春天以前,就会开出大朵白色的花来。光秃秃的枝干就那么顶着满树的白花,倒也十分趣致。是怎样性急的植物?所以比春天的脚步还快,迫不及待先开花,等到花都谢了,才慢慢长出叶子。嘿嘿,百花之先我独秀,你们都到我后面排队去吧。

    当木兰路旁的木兰全部绽放出花朵的时候,就知道春天不远了。我不喜欢在春天说离别,觉得那应该是秋天做的事情。可是,当要离开的时候,愁绪从春天就开始了。倒没有什么依依不舍,只是在心中暗暗记取木兰的笑容。

    阳光雨露风,还有大地和花朵,春天凭借着她们孕育着一个温柔的秘密,却故意展现不同的容颜。我曾经注视着平静的湘江水随着春天的脚步觉醒,也曾经在工作的忙碌中偷偷看过办公室后面放牧的牛,还曾经在梅花的清香中同时闻见桂花浓郁的芳香,还有春雨大肆在窗前欢唱,还有春风拨动风铃轻轻的脆响,还有后山上清晨的鸟鸣,还有上班路上迎春花争先恐后绽放的笑颜我虽然不爱在春天离别,却往往不能避免。虽然太阳在回来北半球的路上,我却总在离开的途中。这让我的心,总在这个季节感到莫名忧伤。

    我总是想像,很多年以后,某个春日阳光的午后,阳光温暖得刚刚好,风轻柔得刚刚好,空气中微微散发一点点不知道什么植物的香气,摇椅缓慢的频率让我渐渐陷入睡思昏沉中,生命中每一点的欢笑忧愁,有的模糊,有的清晰,恍然浮现在梦中。当年华从我生命中流淌而过,当容颜已经凋零,当双眼已经混浊,当满头青丝泛出银白的光泽,当肌肤在时间中枯萎,当记忆已经开始模糊,灵魂随着纤弱的思绪飞离这衰老的身体,再次到时间中去将一生一一掠过。

    就在这似醒非醒的梦境中离去吧!就在这春日阳光的午后离去。在百花即将绽放、在大地回复生机、在新的一个季节轮回刚刚开始的时候,在这样阳光温暖的午后,安详地、平静地离去吧。我常常这样想着。

    童年、少年,已经远了,就像一块甜美的奶油蛋糕,只余下曾经的浓香在嘴边吧咂吧咂地回味和留恋;而老年,仿佛还和地平线一样遥远。只在这样春日温暖的午后,微微眯起双眼,在太阳温柔的目光中,设想有那么一天――如同现在一样的春日午后,静静地在微笑中和这世界、和承载了我整个一生的身体挥手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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