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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这一天的傍晚

    斜阳的余辉,在天上照映出五色彩霞,也照亮了沿着信阳官道放辔徐行的一老一少,父子二人脸上的笑容。

    父亲,年约六十开外,长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伟岸的身躯,骑在一匹千中难见其一的高头大马之上,更见精神抖擞,威猛不凡。

    儿子,看去年纪只有十七八岁,骑在一匹雪白骏驹之上,剑眉斜飞,腰干挺直,仪态轩昂,白晰的面孔上。隐隐透出一股英俊挺拔之气,令人不敢小视。

    父子二人,一路上都是笑口常开,满怀兴奋。

    这时,他们已来到信阳近郊,只见那老者遥指数里外一座占地极广的庄院,含笑朗声道:“龙儿,你朝夕梦想一见的三位叔叔,就住在前面那座三义庄内,你可知道为父这次带你参加我们十年一聚之会的用心么?”

    那英俊少年笑吟吟地道:“中原四皓名震天下,二叔金风叟柯正雄三十六式金背刀法,宇内无敌;三叔流霞叟邱永信七十二招流霞剑法,号称武林快剑之首,四叔飞云叟李守义一十八手飞云落花散手,神鬼莫测,奥妙无方,爸爸之意,莫非是要孩儿向他们有所请益?”

    那老者捋须而笑道:“你三位叔叔一身功夫,各有专精,你有这个拜谒的机会,自然少不得要向他们请求教益,只是这并不是为父带你跋涉千里而来的主要原因”

    那英俊少年截口笑道:“中原四皓,以爸爸日月叟功力最高,掌中铁剑中原独步,冠冕群伦,孩儿得传爸爸一身绝学,只要精益求精,练到火候,自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何庸外求”

    这少年人从来没有出门走过江湖,心目中只知自己爸爸乃是天下第一高人,目空四海,高傲幼稚得既可爱又可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父亲笑骂着打断了。

    只见那老者含笑喝骂道:“无知蠢才!凭为父这点点武功算得什么;为父不是常常对你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话么!这两句名言,在练武的人来说,尤其是不移的至理,普天之下,几曾出过真正天下无敌的人?”接着,又轻轻一叹道:“你这目中无人的脾气,要是不改,将来行道江湖时有的苦头吃哩!”

    那俊朗少年笑道:“爸爸,照您这样说来,难道你们四位老人家,号称‘中原四皓’,都是浪得虚名的了!”他们父子之间,平日就极为随便,更因老者太珍爱这晚年得来的独子,以致亲情之中,似乎还有些友情的成份,养成了这少年人,有话就敢说的习惯。

    那老者被自己爱子一句话,激得豪情勃发,朗声大笑道:“中原四皓,出生入死,岂是盗名欺世者流,为父掌中铁剑,三十年前,力挫七大门派掌门,又岂是偶然之事!”

    少年俊目一朗道:“孩儿就是这个意思,决心将来要凭家传绝学,与天下群英,一争雄长!”

    老者见自己这个独生爱子,不知天高地厚,狂得又可爱又可笑,正是自己年轻时候的化身,内心之中,不禁深以有此一克家令子为慰,但为期爱子有成,却不得不抑制爱子的骄狂之气,使他有所警惕,力争上游,于是,脸色一正道:“少年人立志不患其大,做人则应力戒其狂,你有这种志气,为父自是高兴得很,不过你要随时记住‘满则招损’的名训,不但在武功方面,要抱着‘人外有人’的态度,力求精进;在为人处事方面,更要把基础打在立信,立义,修德,修性之上。”老人略为吸了一口气,又道:“为父带你来见三位叔叔,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你学学他们英雄肝胆,侠义胸怀和君子风度,再配合你一身所学,将来闯行江湖为父便可放心了。”

    少年见父亲说得严正,神色一肃道:“孩儿谨受教诲,待会一定认真体会三位叔叔的品德风范,绝不使你老人家失望就是!”老者喜欢就喜欢这孩子人虽狂傲,却非常明理识体,心中大是高兴,又是一声大笑道:

    “人龙,你看?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我们快走吧!”言罢,双腿一夹,座下赤兔追风宝马,立时扬起一片沙尘,风驰电掣般向前奔去。

    少年也连忙催动跨下银五飞霜龙驹,衔尾疾追。

    这条官道,既平且直,二骑急奔之下,不过片刻时间,便已到达三义庄门前,落鞍下马。

    看门的庄汉一见来人是中原四皓之首的日月叟骆一飞,慌得三脚并作二步迎了上来,一面回首向庄内扬声报道:“黄山骆老爷子驾到!”

    一面已跑到日月叟骆一飞面前,行礼道:“柯发叩见骆老爷子!”礼毕,伸手接过二人手中丝缰。

    日月叟骆一飞满面含笑道:“柯发,十年不见,你也长得像个人物了,哈哈!哈哈!”骆老对人半点架子也没有,人与相对,倍觉亲切。

    这时,庄门内已经传出一阵步履之声,接着,使见三个年约六十左右的老人,飞步迎了出来,晃眼间就到了日月叟面前,异口同声道:“小弟们参见大哥!”就要下跪。

    日月叟骆一飞顾盼之下,见三位拜弟要对他行参见之礼,连忙双袖齐挥,发出一股暗劲,阻住三老下拜之势,爽朗地笑道:“各位贤弟!我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免了这些俗礼吧!”

    三老身子被暗劲阻住,拜不下去,借势退至两旁肃立,眼光却落到骆人龙身上。

    日月叟一脸得色地向三老道:“这是你们侄儿人龙,心仪三位贤弟的气概风范,缠着愚兄,非跟来瞻仰请益不可,愚兄拿他没法,只好把他带来了。”

    三老闻言,又打量了骆人龙一眼,又互望了一瞥,脸上微显错愕之色。

    日月叟骆一飞在高兴头上,也没注意三位数十年深交的拜弟神色有异。

    这时,骆人龙不待老父招呼,已自抢前一步,拜了下去道:“小侄骆人龙,叩见三位叔叔,以后还请三位叔叔多多教诲。”

    飞云叟李守义一把搀起骆人龙笑道:“贤侄远道而来,旅途劳顿,不用客气了?”

    骆人龙道了一声谢,跟在四老之后,入庄进入客厅,略事休息,便有庄丁摆上一桌盛宴,三老请日月叟坐了首席,骆人龙则坐在飞云叟李守义下手。

    日月叟骆一飞向四下环顾一眼,忽然问道:“弟妹们和各位小侄儿呢?

    原来,自日月叟骆一飞进入庄院,就未见三老的眷属,象以往一样,前来相见问好,这时,又见厅中,只是冷清清的五个人,故而有此一问。

    三老似乎料不及此,神情微愕,答不上话来。

    日月叟骆一飞不疑有它,只以为弟媳侄儿们正有事在里面忙着,遂不再问,却转对骆人龙道:“人龙,等会饭后,你应到内宅去叩见三位婶婶,她们都是当年巾帼英雄,对你一定有很多指教。”

    三老这才暗中吁了一口气,金风叟柯正雄接口道:“大哥明察,她们都因事出门去了,大约明天就可以回来,到时候,再叫她们向大哥请罪吧!”

    日月叟骆一飞朗声豪笑道:“请罪?大哥又不是外人!有什么罪可请!哈哈!哈哈!”

    三老于是乘机各敬了日月叟骆一飞一杯酒。

    酒后,三老更显得有些神不守舍,落寂寂地很少开口说话。

    日月叟骆一飞长眉一蹙,道:“各位贤弟!你们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向大哥说好了,大哥别的没有,一腔热血,还是可以像往常一样,随时可洒的!”

    金风叟柯正雄迅疾应了一声:“小弟们没有什么需要大哥烦心之事!”

    飞云叟李守义神情间显得非常不自然,看他那样子,似是要说什么话。可是没有等到他开口,流霞叟邱永信已是先他一步,离座而起笑道:“大哥,小弟最近把流霞剑法,从七十二招,化繁为简,精改为四十九手,现在即席演练二遍,请大哥教正!”

    日月叟骆一飞笑顾骆人龙道:“人龙,你三叔叔的流霞剑法,原有神鬼莫测之机,再经改进,自必更加非凡,你要注意着看了!”

    流霞叟邱永信笑道:“小弟的流霞剑法,乃是小乘之学,难登大雅之堂,那能及得上大哥朝阳剑法的开阔磅礴,具有君临天下之威,允为剑法中之正宗绝艺。”

    日月叟骆一飞捋须笑道:“贤弟,废话少说!你人龙侄儿等着见识你的流霞剑法哩!”

    流霞叟邱永信就在客厅壁上,取下一柄斑斓古剑,只见他右手一按卡簧“呛!”的一声轻响,一柄霞光万道的宝剑,已自出鞘,在灯照耀之二f,光芒闪射,眩人眼目。

    骆氏父子出身剑术世家,自是识货之人,不由同声喝了一声:“好剑!”

    流霞叟也就在这“好剑”二字声中,,展开了他精研改进的流霞剑法,只见一团霞光,在厅内滚来滚去,那里还看得清人影,真是轻灵巧妙到了极点。

    日月叟骆一飞大声赞道:“三弟,愚兄看了你流霞剑法的新作,可真为我的朝阳剑法耽心哩!”

    话声甫落,忽见流霞骤涌,流霞叟已带着剑光滚到近前,剑势一展,竟将剑锋抵在日月叟骆一飞的胸口,颤声道:“大哥,你不觉得今日之会,有点鸿门宴的味道么!”

    日月叟骆一飞先是一怔,旋即放声大笑道:“三弟,你什么么时候也学会了开玩笑!”

    流霞叟邱永信声色俱厉道:“大哥,小弟不是开什么玩笑,而是为了整个武林安危,不得不预着先鞭!”

    日月叟骆一飞神色坦然,开口发出一声:“啊-一”

    显然有话接着要说,可是“啊”声未了,流霞叟右腕一震,手中青锋,已是穿心而入,日月叟骆一飞双目一翻,登时气绝。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太快,骆人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心仪已久的三位盟叔,会用这种暗杀的手段,对付自己的老父,所以当时竟惊讶得神智全失,忘了出手抢救父亲。

    其实,骆人龙真要扑救,也一定不会成功,因为坐在他身侧的飞云叟李守义正全神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那会让他有施展的余地。

    大厅中像死一般地窒息了片刻。

    摹地,骆人龙双目尽赤,大吼一声:“恶贼!小爷和你拼了!”双手一按桌面,人如飞箭般向流霞叟邱永信扑去。

    流霞叟邱永信猛回头,厉声道:“人龙,你想找死不成!”

    只一弹指,便点了骆人龙的穴道,骆人龙空有一身不俗的工夫,却因骤遭惨变,心神失常,一招都没有用上,便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这时,他除了大骂哭号之外,恐怕再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排除心中的愤怒和悲痛了。

    但是,这时的骆人龙,却有超人的气概,他并没有哭,只是不言不语地把满腔的愤怒和哀痛,由双目之中,化成二道寒芒,死死地盯在三老身上。

    三老的目光和骆人龙愤怒的目光一接,不由都是全身一凛,打了一个冷噤,不敢再和他正眼相对。

    流霞叟邱永信心惊肉跳地问金风叟道:“二哥,对这孩子我们怎么办?”

    金风叟柯正雄正色道:“我们此举,是对事不对人,孺子无知,是没有罪的,我们不能伤害他!”

    骆人龙恨声道:“你们今天要不杀了我,我纵是敌不过你们,也要用尽各种手段讨还这笔血债!”

    三老听了,不由寒到了心底,骆人龙能够这样镇静地说话,可见这个孩子有着非凡的心志和毅力,委实令人可怕。

    三老无言沉默了半天,金风叟柯正雄忽然发出一声豪笑道:“孩子,叔叔们要是因为怕你复仇,做出那斩草除根的事,那里还配列身侠义道,为万人所景仰?现在,你好好的走罢,我们等着那一天就是了!”伸手解开了骆人龙被制的穴道。

    骆人龙真不愧是人中之龙,小小年纪,就有超人的定力,忍得住人所不能忍的哀伤,冷静地看清了当前的事实,以及要报仇必须化悲愤为坚忍的道理,打消了与三老拼命的念头,厉声道:“你们这些伪君子,可敢把暗算我爸爸的原因说出来?”

    金风叟柯正雄一叹道:“这事我们不能对你说,就是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这里写给你三个武林奇人的住址,你可以去去找他们,让他们告诉你吧!”

    说罢当下取来纸笔写了一张字条,甩手丢给骆人龙,骆人龙接住字条,冷哼一声,道:

    “什么武林奇人!不过是与你们串通好了的一丘之貉罢了!”看也不看地把那字条放入怀中。

    接着,他以坚定而凌厉怨毒的眼光,向三老脸上一扫,恨声道:“小爷去了,你们不要以为我今天是贪生怕死.不敢和你们舍命一拼,等到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必会揭示你们今天此举的罪恶,使你们这批伪君子羞愧得无地自容,然后再泄小爷心头之恨!”

    骆人龙对自己的父亲,有着不可摇撼的信心,所以敢说这种硬话和狠话。他说完大步走到日月叟骆一飞尸前,拜泣道:“爸爸!你一生为人正直,可是没有知人之明,才落得今日失陷小人之手的下场!”

    泣毕起身,抱起亡父的尸体,回头又向三老瞪了一眼,含恨出门而去。

    得!得!得!得!

    一辆白马素帏的灵车,正沿着大别山区边缘,由西北向东南,扬尘急驰。

    赶车的,是一个又瘦又黑的小老头子,宽边草帽低低地压到眉额下,遮住了他大半截面孔。

    灵车后缘上,系着一匹神骏尽失的空鞍赤兔马,那匹赤兔马随在灵车之后,不时发出阵阵低鸣哀嘶。

    再后面,又分匹白马,马上骑着一个身穿重孝,剑眉深锁,面容含戚的俊秀少年,-他就是骤遭惨变、痛失慈父的骆尬。

    骆人龙为人至孝,虽已把为父雪耻复仇,作为今后一生努力的目标,却认为护送慈父遗体归葬祖坟,乃是当前应尽的孝道。所以,他暂抑满腔悲愤,决定先扶柩归里,然后再专心报仇。

    他自安置父亲的灵车,上路以后,便极少开口说话,甚至连那赶车的小老头子有着一双精光炯炯的巨目,他都没有留心到。他只是低头默默的想着自己的事,到底想了些什么,他自己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

    就在他们人车将要进入一片丛林起伏地带时,蓦地,前面不远处;骤起一阵人喊马嘶之声。

    一忽儿,便见有一马驮着一位精壮背剑汉子,象一阵风般地绕过灵车,飞越到前面。

    那汉子经过灵车时,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向车内黑漆大棺材死死地盯了一眼;这些情形,都没有引起骆人龙的注意。

    骆人龙毫无江湖经验,即使他看到了这精壮汉子的举态有异,也不会感到有什么不对。

    倒是那前面赶车的小老头子,冲着那超越而前的精壮汉子背影“呸!”了一声,低声骂道:“这算是什么名门大派!”

    他突然将灵车速度缓了下来,转身向骆人龙叫道:“少爷,你的心事想完了么?”

    骆人龙正想得痴痴呆呆,闻呼一怔道:“老丈,有什么事?”催动银玉飞霜龙驹,赶上前来。

    那车夫待骆人龙拢近了些,猛将宽边草帽向上-掀,露出两道精光逼射的眸子,望着骆人龙脸上道:“赶车的有一句话相问,请你直言告知!”

    骆人龙一触那车夫有如冷电的眼神,暗道一声惭愧:“我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他竟是-位高人。”他因不知道车夫存的什么心?答话之前未免犹豫了-下。

    那车夫声音一扬道:“请少爷相信,赶车的绝无恶意!”

    骆人龙虽无江湖经验,却不是对人情世故一无所知的人,人家既然降身来当自己的车夫,必是有因而来,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时面容一肃道:“老丈有什么话,请问吧!”

    那赶车的毫不浪费话语,直统统问道:“这棺材之内,除了令尊遗体外还有什么东西?”

    骆人龙以为这赶车的人存心要中途劫掠,一肚子气正没地方发泄,不由冷笑道:“只要你胜得小爷掌中铁剑,还怕所有的东西不都是你的;何必多问!”呛的一声,长剑出鞘,作势以对。那车夫见骆人龙会错了意,摇头苦笑道:“少爷不要心生猜忌,赶车的不是欺孤凌寡之人,你快快实言相告,以便合力应付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骆人龙见他不象说假话,还剑归鞘,道:“棺中除先父遗体外,别无他物。”

    那车夫一阵沉思道:“你身上可带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骆人龙道:“有五十两黄金。”

    那车夫加问一句道:“你再想想看,是否还有别的东西?”

    骆人龙大声道:“再有就是在下的一条命!”

    那车夫“呵!”一声,道:“可能人家要的,就是你的命!”

    骆人龙一怔道:“老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车夫唉声道:“少爷,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么?”却不再多说,长鞭一扬“嘟!”

    的一声,灵车又恢复了原先的速度,向那丛林之内驰去。

    骆人龙纵骑紧随车后,心中一片茫然,如果说中原四皓中的三老要他的命,他早就没有命了,此外,他再也想不出还就会饶不过他。

    转念之间,人车进入那片小丛林。

    茂密的树木,把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正是拦路劫掠的理想所在。

    那车夫冷笑了一声,停住灵车,棱芒四扫道:“老夫接了的生意,谁敢出来惹是生非!”

    话声甫落,飕!飕!飕!一连纵出八个蒙面大汉,一字排开,挡在灵车前面。

    站在最左的一个汉子,似是八人之首,昂然道:“今天这件事,你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快少在少侠面前卖狂!”

    那车夫把宽边草帽一掀,露出整个颜面来,嘿嘿笑道:“无知之徒,就是你们堡主亲自见了老夫,也不敢如此狂傲无礼,还不给老夫让开!”就用手中赶马的鞭子,向阻在前面的八人抡去。

    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手法,只见那八个蒙面大汉,被他鞭梢一卷,竟象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凌空飞起,跌回他们原来藏身的地方。

    他又哈哈一笑道:“我逆天翁专爱逆天行事,藏在后面的老的,为什么还不出采,难道还要老夫亲自相请么?”

    逆天翁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怪物,一生行事正邪不分,专门爱管一些别人认为难管的事,其实他并不知道骆一飞被杀的事,只因骆人龙雇了他的车,又对了他的胃口,于是他就不问情由地插上了一手。

    骆人龙从老父口中知道逆天翁这号人物。乃在逆天翁报出名号,丛林之内尚无反应的时候,催骑走到车前,就马上抱拳一揖,道:“晚辈骆人龙有眼不识泰山,多谢老前辈赐助!”

    逆天翁露齿一笑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和三堡中的舒家堡结上了梁子?”

    骆人龙一时不愿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号,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

    一语刚了,树林深处,又走出一群人来,为首是三个老年之人,刚才被扔回去的八个汉子,也跟在这三个老人身后。

    个过这时他们八个人,都取下了蒙面手巾,现出了本来面目,竟都是仪表不俗,气慨非凡的年轻小伙子。

    骆人龙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不由一阵纳闷,暗自奇怪。

    那三个老人,移步间,眨眼便到了灵车前面,打量了逆天翁一眼,中间那个老人哈哈大笑道:“怪不得目中无人,原来是逆天翁任兄!小弟舒伦现在出来了,不知任兄有何赐教!”

    逆天翁任性嘿嘿笑道:“原来是舒家堡的二堡主大驾亲征!不知我老头子有讲个情的面于没有?”

    二堡主舒伦笑道:“以任兄的名头,舒家堡敢不买帐,只是这次的事情,舒家堡仅是三堡四派的代表人,不便擅专,尚请任兄见谅。”

    逆天翁闻言一惊,暗忖道:“这小子连三堡四派都惹上了,那这个子会是什么样的人物?”正思忖间,忽见二堡主舒伦一指车中棺木道:“任兄可知棺中死者是谁?”

    逆天翁任性一愕道:“小老儿做事,从来没有耐心去调查人家的根底!”

    二堡主舒伦道:“这么说起来,任兄是不知道棺中的人是谁了!”

    逆天翁不悦地道:“难道会是小老儿的仇人不成!”

    二堡主舒伦哈哈大笑道:“不错!棺中之人便是中原四皓之首的日月叟骆老儿,任兄,你与他该不会有过命的交情吧!”

    逆天翁愕了一愕,忽然仰天大笑道:“骆老儿呀!骆老儿!想不到我任性反而成了你护灵之人!岂不可笑得很!”他自艾自叹一阵,忽然,面色一正道:“人死不记仇,老头儿与他恩仇了了,现在我是受骆小友之雇赶车的,吃人之禄,忠人之事,一切就事论事,小老儿的脾气就是这样,这件事还是管定了!”果然不愧逆天翁之名,脾气真怪,人家只说他正邪不分,现在似乎连敌友也不分了。

    二堡主舒伦苦笑道:“那么小弟兄好得罪任兄了!”

    逆天翁任性忽然长眉一扬,大声道:“老夫先问你一句话,再动手也不迟!”

    二堡主舒伦道:“任兄有什么话只管请问,在动手之前,小弟都会好好答覆。”

    逆天翁任性道:“日月叟骆老儿在世之时,你们奉承他唯恐不及,为什么人刚刚一死,你们就反脸不认人了?这难道就是你们正大门派的作风么?”

    二堡主舒伦被说得脸一红,道:“此事说来话长,百日之后,自有三堡四派共同出面公布此事的内情,目前恕小弟不便奉告!”

    逆天翁冷笑道:“你们大概是还没有想出十分有利的说法,难以自圆其说,不说也罢!”说到这里,朗目一扫,又道:“今天的事,你们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群上?”

    二堡主舒伦道:“本堡主身受三堡四派重托,志在必得,非一般江湖过节可比,各凭手段好了!”

    逆天翁任性狂笑道:“好一个各凭手段!照打!”他看清对方人多势众,如果不先下煞手,自己功力再高,也难讨得好去,好在他是天下出名的任性逆天之人,素来不在乎人家对。他的好恶批评,所以一抓着机会,就毫不客气的先下手为强。”身形一挫,向二堡主舒伦斜斜劈出一掌。

    二堡主舒伦真没想到逆天翁说打就打,仓促间使出一招“顺风掠翼”迎向逆天翁的掌势,无奈逆天翁是存心要一招却敌,用上了十二成真力。二堡主舒伦的功力,原非逆天翁之敌,这样一来,自然更不是逆天翁的对手。双方掌力一接,一声暴响起处,二堡主舒伦顿时被震得退了五步,只觉一阵血气翻涌,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脏腑已经受了不重不轻的内伤。

    就在二堡主舒伦受伤的同时,另两个老人,已是左右同上,向逆天翁扑去。

    这两个老人,功力不弱于二堡主舒伦,逆天翁任性虽有先下手为强的打算,可是一经动手起来,便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是失败定了。因为,这两个老人功力之高,凭他个人之力,至多也只能战个平手,那里还抽得出去帮助骆人龙?他关心之下,掠目望去,果见骆人龙已和两个精壮汉子动上了手。

    另外又有一个汉子,纵身跃上灵车,扬鞭打马,驾着灵车如飞而去。

    逆天翁任性被两个老人缠住脱身不得,眼看日月叟骆一飞的灵车被人劫去,只有暗中着急而无可奈何。

    倒是骆人龙一见父亲灵车被劫,奋起神勇,一连三剑,逼退了与他动手的两个汉子,纵身向那灵车追去。

    这时,忽起一片暴喝之声,骆人龙不过才追出三四丈远,便被由林中窜出的数人阻住,动起手来。

    骆人龙家传绝学原极不俗,只因年纪太轻,火候不足,又加和他动手的人,都是舒家堡挑选出来的好手,他一对二能够打成平手,已足可在年轻一辈中称雄露脸。可是在一敌三四之下,走不了十个回合,他便有点力不从心,败象毕露。时间一久,更是手忙脚乱,完全处于被动了。

    突然,一声金铁交鸣起处,一个汉子猛喝一声:“撒手!”

    只见一道寒芒,从骆人龙手中飞出,他手中的长剑,已在那汉子的长剑一绞一震之下,飞上了半空之中。

    骆人龙形同疯狗,长剑脱手,不退反进,双掌一搓,向那汉子腰部劈去。

    那汉子一剑震脱骆人龙长剑,正满心高兴,那料到骆人龙会奋不顾身,不退反进地劈上一掌,一时闪身不及“唉哟!”一声,被震出五步之外。

    同时,骆人龙也是一声厉叫,仰身栽倒。

    原来,另一个汉子,由左侧一剑刺来,刺中了骆人龙的大腿,再一掌,把他打倒地上。

    第三个汉子,反手一剑,疾向骆人龙心口扎下。

    这时的骆人龙已是痛得昏死过去,根本不知闪让退避,眼看这一剑就要刺入他的心口。

    蓦地有人大喝一声:“剑下留情。”

    一道青光,直向那即将刺入骆人龙心口的剑锋射去,把剑身撞得一斜,余势未衰,插入骆人龙身侧地面几约五寸有零。从树林外面,一连飞入三条人影,一人扑向骆人龙这边。

    另两人却向二堡主舒伦身前纵去。

    那围攻骆人龙的两个汉子,原是满脸不愉之色,及至看清了来人的面貌,霍的肃容而立,道:“呵!原来是李老前辈!”

    来人微一点头,单手抱起骆人龙,斜身垫步,也飘身到二堡主舒伦面前,将骆人龙放下,给他服下一颗药丸,并出指点了他几处穴道,这才和先到的两个老人并肩而立。

    这三个老人不是别人,原来是中原四皓中的老二、老三和老四。

    把骆人龙救过来的,是老四飞云叟李守义。

    老二金凤叟柯正雄气色凌历地道:“舒老二,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二堡主舒伦在中原四皓面前,倒是非常的客气,不顾自身的伤势,带笑为礼道:“小弟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金凤叟柯正雄道:“是你们大堡主的意思?”

    二堡主舒伦道:“舒家堡不敢作此主张,这乃是出于三堡四派的公决!”’飞云叟李守义道:“你们三堡四派避开我们兄弟,又决定了一些什么事?”

    二堡主舒伦道:“话不是这样说,三堡四派并无避开三老的意思,只是顾虑到三老和死者的关系,为免你们作难,未敢惊动你们罢了。”

    流霞叟邱永信叹道:“谢谢你们的好意,可知我们三兄弟为武林正义作了多大的牺牲?”

    金凤叟柯正雄皱眉道:“舒兄,你们到底有了什么新的决定?”

    二堡主舒伦道:“昨晚在本堡,经三堡四派代表公议,认为:日月叟骆一飞既敢不遵江湖公约,偷练天魔宝录蓄意制造武林祸乱,罪大恶极,为做他人效尤,决定把他的尸体葬于行旅必经的通衢大道,立碑示众,以为野心者戒,至于其子骆人龙,虽然年幼无知,罪不至死,但为防患于未来,亦议由本堡负责监禁终身,永绝后患。”

    三老闻言之下,不由黯然神伤,互对了一眼,都不以为然。

    金凤叟柯正雄愤然抗议道:“老夫认为这种处置,未免有失正道武林中的恕道。”

    二堡主舒伦道:“小弟与三老也有同感,只是此事既经公议决定,尚请三老深体三堡四派维保武林公约与武林正义的苦心,勉于同意了吧!”

    金风叟柯正雄凄然道:“不知舒兄还记不记得,当初你们三堡四派掌门人,枉驾造访敝庄时的情形?”

    二堡主舒伦点头道:“小弟有幸,得随各掌门人拜访三老,甚感荣幸,当日之事自是记得十分清楚。”

    金凤叟柯正雄道:“当时你们三堡四派掌门人,以大义相责愚兄弟三人,并指出我们大哥以天魔宝录中武功,杀死三堡四派弟子的事实,当时我们兄弟三人因知我们大哥确实藏有天魔宝录一书,乃答应协助三堡四派秉公调查。”

    二堡主舒伦道:可是,当时终南掌门人提出一封骆老儿连络一干隐世老魔,预备造恶江湖的亲笔信件作证明时,贤昆仲更毅然以苍生为念,答应协助各大门派。”

    金凤叟柯正雄凄然道:“同时,各位掌门人又请求我们兄弟,以暗算手段对付我们大哥。”

    二堡主舒伦道:“那是因为大家鉴于凡是修习天魔宝录有了相当成就之后的人,必然心性大变,不可理喻之故,你们三位与骆老儿纵有数十年结义之情,如果事先走漏了风声,再要制住他,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三位为了整个武林劫运着想,这种不得已而为的事,于情于理都无愧怍,小弟觉得三位不必为此事自苦于心。”

    流霞叟邱永信大声道:“人是我杀的,我至今还忘不了骆大哥那种在一惊之后的坦然神色,这种精神上的负担,你们又怎能领会得到!。”

    金凤叟柯正雄接口道:“所以今天我们反过来请求舒兄,将我们区区愚忱,转到贵三堡四派,念在我们兄弟为武林公约牺牲惨重的份上,将我们大哥遗体发还其子,而且今后,莫再为难他的后人,便感激不尽了。”

    二堡主舒伦面有难色,似乎一时想不出婉拒的措辞,讷讷地道:“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了半天,也未说出一句具体的话来。

    三老见舒伦如此不痛快,脸上都有了不愉之色。

    飞云叟李守义愤然道:“愚兄弟对武林公约,已作了最大的牺牲,这点点请求,你们如果再不答应,老夫老夫甚感遗憾!”他本是想说:“老夫就要不客气了。”话到口边,临时又改了比较和缓的语气,但他那不愤的神情,已是表露无遗。

    二堡主舒伦微惊地双手齐摇道:“李老,李老,话不是这样说,实因小弟人微言轻”

    金凤叟柯正雄截口道:“舒兄你的难处,愚兄弟也非常明白,那么这样好了,孩子请你把他放行,我们大哥的遗体,就暂时停放贵堡,待我们取得天魔宝录以后,再亲自去向各位掌门人陈情,现在只请舒兄代为先容便了。”

    事情到这地步,已不容二堡主舒伦不理三老的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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