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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不算大,崔珏一进去,身形从少年变回成年男子,显得有些拥挤,他打开水龙头,站在门边,身上滴水不沾。

    片刻后,崔珏换了身衣服出去。

    床上的少年睡了。

    崔珏俯身,凝视了许久,他躺在旁边,手臂一伸,少年被一股力量带起来,又缓缓放回去,枕着他的肩窝。

    “从前你欢喜与我这般亲近。”

    崔珏温柔的抚摸着少年的脸,“你该回家看看了,孟婆常念你,三生石缺了一块,还等着你补回去……你种的彼岸花都开满了。”

    男子轻柔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沉醉的味道,“离生,去看看我们的曾经吧。”

    纪韶在做梦。

    天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他看到一个小孩坐在一处很高的地方,感觉触手能摸到天。

    “离生,你又调皮了。”

    有个身着深红长袍的男子迈步过来,纪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见那人张开双臂,“跳下来。”

    那孩子没跳,“大人,你会接住我吗?”

    男子的声音很温柔,“会。”

    下一刻,纪韶看小孩跳进男子怀里,男子稳稳接住。

    “离生,你可知错?”

    小孩低头,“不知。”

    “你私自更改,将本该前往十三层受罚一百年的恶魂发去轮回道。”男子道,“离生,善恶有报,你不能因一念,破了规矩。”

    小孩认错,“知道了。”

    纪韶做了个旁观者,看着那小孩和男子每□□夕相处,男子对小孩如他的父亲,疼爱,纵容。

    画面一转。

    纪韶自己成了一个青年,他正伏在一个男子的身上,倾泻的发如泼墨,他依旧看不清身下之人的脸,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火红的花朵。

    正当他呆滞时,梦醒,已是上午。

    纪韶躺在被窝里,他梦到的那小屁孩是谁,那么吊。

    还有第二个梦,不是春|梦吧?

    纪韶扯了一下嘴皮子,那人好像不是崔钰,感觉不对,他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

    床上就他一个,半边的被子冰冷,崔钰什么时候睡的,又什么时候起来的,他一点都不知道。

    “小韶,起来了吗?”

    门外是纪母的声音,“锅里的红豆饼要凉了。”

    纪韶挺尸了好一会,才万分不情愿的扒拉着头发坐起来。

    外头大晴天,全往阳台挤。

    纪父在擦玻璃,要过年了,家里都得整一遍,年年如此,累也累,但是不这么来,总觉得年过的不够劲。

    纪韶趿拉着拖鞋站那儿,“爸,崔钰回去了?”

    “回了。”纪父拿毛巾来回擦上面的水渍,“回的早,你妈开的门。”

    纪韶挑眉,那么早?难道是他昨晚做梦,有说什么刺激到崔钰了?

    “把袜子穿上啊。”纪母唠叨了起来。

    纪韶不得不去房里拿袜子。

    早饭一吃完,纪韶无聊的在家里转悠,翻翻自己高中的东西,又去看在画室画过的那些素描水粉,可见是真的很闲。

    在房里待了会儿,纪韶跑去阳台晒太阳。

    纪母端着小盆过来掐豆角,“在学校谈上了没有?”

    纪韶昏昏入睡,“谈上了。”

    纪母的动作一顿,儿子能这么承认,她有点吓到,又继续掐豆角,“人好吗?”

    纪韶半眯着眼睛,“不好我会要吗?”

    纪母咳一声,“……也是。”她问了句废话,谁会找对自己不好的,又不是傻子。

    “早上小崔那孩子离开的时候,我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纪母寻思着问,“你俩昨晚是不是闹了?”

    纪韶说,“没闹。”他睡的早。

    “儿子,”纪母欲言又止,“小崔他奶奶怕是过不了年了。”

    纪韶一怔,他没听崔钰说过。

    “得病了?”

    “不是,也没摔着。”纪母琢磨着怎么说,“就是那种……该走了。”

    小崔奶奶突然就下不了床了,前一天还跟她有说有笑,精神的很。

    纪韶没听明白,“妈,什么叫该走了?”

    纪母把盆子拿开一点,往纪韶那边坐近,“老一辈都说,这人啊,活到什么时候,能活多少岁,都是一笔笔记好的,时候一到,不想走也得走。”

    “不是有句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吗,一个理。”

    纪韶忽然想问一个事,他看着窗外的天,正对着太阳。

    “妈,如果意外死了,时候还没到呢?”他想起那辆火车上的乘客。

    纪母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纪韶笑的随意,“好奇。”

    “那个妈还真听人讲过。”纪母拢拢头发,“听说是要在出现意外的地方待着,到同一天重复发生过程,比如跳楼的,就每年都跳一次,还不能到处跑,只能在自己死的地方,一直等时候到了,阎王爷准了,才能到地府去。”

    “都是拿来糊弄人的。”纪母捻起地上的半根豆角,“也不知道真假。”

    纪韶听的陷入沉思。

    如果是真的,那要是发生意外,离所谓的时候还差几十年,岂不是要重复死个那么多年,太惨了吧。

    纪韶面色古怪,他什么时候那么有同情心了……

    纪母看儿子一动不动,跟入定了一样,她忍不住后悔,以后不能说了,别把儿子吓到。

    她小时候听爷爷奶奶跟村里几个老人聊天,听他们讲的,怕了好一阵子。

    “大过年的,瞎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旁边的纪父蹲着搓洗黑乎乎的毛巾,“去,小韶,把你自己房间打扫一下。”

    纪韶躺了几秒,回房。

    他的房间是次卧,靠北,照不到什么阳光,冬天更是湿冷,寒风一吹,冻死骨。

    纪韶提着一塑料桶热水进来,抖抖毛巾,浸的半湿,就开始擦书桌,没多少灰,家里经常整理。

    桌子擦到三分之二,纪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他打翻了手边的杯子,整个房间就他自己。

    “谢谢你。”

    那道女声又响了一次,细柔,带着南方人特有的韵味。

    纪韶死盯着食指的创口贴,现在他才看到创口贴侧面有一滴血,很小一个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的,他毫无察觉。

    他把那个女生从那辆火车里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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