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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兄弟几人胸罗万壑、心游万仞,我等庸碌之辈,岂能望其项背?”又想:“这些制图想必也是萨狮陀一笔一划临摹而来,此人如此不厌其烦,一者知道百里前辈绝非容易诓骗之人,因此不敢偷奸耍滑,二者亦可表露自己一片诚意。”

    他接着往下翻,看到“指法”一章,想起此前师父胡忘归曾对天下的指法有所评价,当即凝神细看,果见书上写道,少林派的无上菩提指和斩无明指,以及两浙路平湖陆氏的血刃指,皆为举世无双的高明指法,难分伯仲。其中少林派的无上菩提指,西域花教的点铁成金手,可谓难分伯仲,只是无上菩提指以深厚的纯阳内力为基础,而点铁成金手则以阴寒内力加以催动,二者指力虽已通神,却均以慈悲为怀,可谓异途而同归,制敌之时往往径点敌人的穴道,制其身而不害其身,以达降魔护法之目的;而斩无明指和血刃指,都是硬功指法,指力皆罡猛无俦,可断金裂石,二者亦不分轩轾。

    白衣雪心想:“两浙路平湖陆氏?原来陆忠平是平湖人氏,血刃指的功夫是其家传绝学……”又想:“这个残本,仅为《金兰笺谱》的三成,可见这本巨著,何其煌煌。”

    他正自凝神细思之际,门外的独鹤早已等得焦躁不安,说道:“百里先生,你老人家看好了没有?”

    白衣雪笑骂:“他妈的,老夫不过才瞧了几眼,你就来催,也忒小家子气。”

    独鹤赔笑道:“岂敢,岂敢!百里先生,这书不假吧?”

    白衣雪“嗯”的一声,说道:“假倒是不假,不过老夫怎么知道你给的全不全?”

    独鹤一听急了,哭丧着脸,道:“百里先生说笑了,敝业师诚心正意,只为玉成此桩武林盛事,又岂会欺瞒于先生?先生先前既已俯允,还望莫要食言。”

    白衣雪一直在暗思此人是谁,此际听他的声音中,满是委屈和无奈,颇觉熟悉,脑中灵光一闪,当即醒悟,心底暗叫一声:“好呀,原来是你!”将《金兰笺谱》纳入怀中,笑道:“是吗?那好,老夫也非言而无信之人,你过来取吧。”说着将面前的窗板掀开一条缝隙,将手伸了出去。

    独鹤狂喜之下,不明就里,也伸出手来,白衣雪听音辨位,手腕倏地一翻,已扣住了对方的脉门。独鹤浑身酸麻,难以动弹,不禁惊道:“百里先生,你……你……”

    白衣雪左掌一挥,将窗板震落在地,探出头来,笑道:“贾老丈,你瞧清楚了,看看我是谁?”

    灯光虽是幽暗不明,但二人相距甚近,白衣雪已然瞧清了对方的面貌,原来独鹤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此前曾打过交道的恩平王府老仆贾隐。

    窗外的独鹤却还是懵头懵脑,白衣雪方才这一句,没有再捏着嗓子说话,嗓音突变,他心中更增疑惧,待得看清了白衣雪的面貌,不禁失声叫道:“是你?!怎么是你?!”

    白衣雪见他满脸乖戾之气,一双眼睛更是精光湛湛,全无先前“贾隐”的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之状,简直判若两人,笑道:“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贾老丈,你不也骗得我好苦吗?!这叫做‘一报还一报’!”心中思量:“贾隐,贾者,假也;隐者,匿也。原来你这个名字,早就埋下了机关,只怪我当初没有想到。”

    独鹤怛然失色,呐呐地道:“我与……仙童无冤无仇,何故如此戏弄于我?”他被白衣雪制住,全身酸软,没有半点力道,心中一边后悔,一边苦思脱身之计。

    白衣雪听他口称“仙童”,知他想起自己曾乔扮撷英一节,认出了自己,当即轻轻一跃,来到窗外,笑道:“你倒好记性,还记得我。我与老丈不也是近日无冤远日无仇么?你又何故几次三番诈我?”环顾四周,一时并未发现暮鸦、鹰翼等人的身影,问道:“就你一个人吗?你那几名同伙呢?”暗自凝神戒备,以防有人躲在暗处突施冷箭。

    独鹤今晚确是孤身前来,他原想独揽奇功,好在师父萨狮陀跟前邀功希宠,不想却弄巧成拙,反而束手被擒。到了此际,他对自己如此托大,早已后悔不迭,一心只想着如何能够脱困,当下谄笑道:“在下今晚特来拜谒百里先生,人来得多了,岂不有扰他老人家的清修?百里先生在不在?请告诉他老人家,在下冒昧求见,绝无恶意。”

    白衣雪大笑道:“百里先生没空见你。贾老丈,那晚在沽衣巷,我曾想一睹独鹤先生的真颜,你蒙了面,怎么也不肯,今日‘真人’自己送上门来,当真妙极!妙极!”

    独鹤脸色尴尬至极,赔笑道:“仙童……说笑了。”

    白衣雪想起那日去锦里客栈送药之事,问道:“对了,我来问你,锦里客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

    独鹤的心底其实更有无数的疑问,想要问白衣雪,然而此际受制于人,不得不答道:“不知……仙童要问的是什么?”

    白衣雪伸足在他肋下重重踢了一脚,冷笑道:“你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日我和揽秀去送药,你怎么识出了破绽?”

    独鹤疼得龇牙咧嘴,额头直冒冷汗,说道:“仙童……道高术精,在下哪里……能识得出破绽?只是……此前施先生曾来问诊,在下与他座下的二位仙童,远远照过面,因此……”

    白衣雪冷冷地道:“原来如此,那日我扮作撷英,其实你早已瞧出了端倪。”

    独鹤苦着一张老脸,道:“当时我也不敢断定,只是心下起疑,待得……仙童伸手试探在下有无武功,这才……确信仙童是另有所图……”

    白衣雪恍然大悟,想起那日自己确曾以大雪崩手试探过他,独鹤装作全然不会武功,竟是被他骗过,不由有些气恼,抬足又踢了一脚,笑骂道:“你奶奶的,骗得老子好苦!我再问你,冯家三兄弟中的老三,你们究竟是如何调包的?”

    独鹤见他神色愈发不善,心下暗暗叫苦:“今晚好不容易找到了百里老儿的住处,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个煞星?当真是倒霉之至。”说道:“这个……这个……”

    白衣雪见他言辞闪烁,眼神犹疑不定,知他不肯轻易就范,笑道:“你不乖乖如实招来,叫你晓得小爷的手段!”手底暗劲一吐,独鹤顿觉一只胳膊几乎就要折断,疼得脑门上全是黄豆般的汗珠,颤声道:“我说……我说……”

    白衣雪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如实说来,若有一句假话,休怪小爷翻脸无情。”

    独鹤道:“是,是。”他初始被白衣雪出其不意制住,心底尚自不大服气,此时方知白衣雪的内力,远在自己之上,当下不敢哄骗,说道:“那日你走了之后,我心知事情要坏,找来大伙儿一商量,一边连夜将暮鸦转移了出去,一边由鹰翼去往冯家,偷偷劫了冯季圣,放到了锦里客栈之中。”

    白衣雪冷笑道:“好个移花接木之计!那我问你,尚灵皋和阴法韩与此事有关吗?你为何对冯氏兄弟说,是他们接走了暮鸦?”

    独鹤面露惊诧之色,道:“这个……你也……你也……”心中暗忖:“这个少年倒似生了千里眼、顺风耳一般,什么事也瞒不过他。他既然冒充药童,断然不会是施钟谟的弟子,他究竟是谁?为何会在此出现?临安城撞见他,在这荒郊野外的,又撞见他,当真阴魂不散。”

    白衣雪伸足一踢,笑道:“我自都知晓,你也不用打什么歪主意,从实说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独鹤疼痛彻骨,道:“是,是。我说,我说,绝无一句假话,此事与尚总管和阴提举,并无半点关系。”

    白衣雪浓眉一扬,道:“哦?那你为何要栽赃于他们?”

    独鹤微一犹豫,道:“我们听说,你们大宋的皇帝近来有了退位之心,准备在恩平和普安两位郡王之中,选一人来当太子。那日暮鸦的形迹暴露后,我们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你们的皇上本来……疑心就重,若能将此事牵扯到赵璩,宋主必定大加盘诘,朝局也就定然动荡,我们正好……正好……”

    白衣雪心想:“好一条歹毒的计策。”冷冷地道:“正好浑水摸鱼?”

    独鹤呐呐地道:“是,是。”

    白衣雪喝道:“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你说的都可信么?”

    独鹤道:“小人句句是实,不敢欺瞒。”

    白衣雪冷笑道:“你姓‘贾’,单名一个‘隐’字,当真是假话连篇,隐藏不露。”

    独鹤见他神色愈发不善,自己性命堪忧,怵慄不已,举手向天,发誓道:“仙童所问,小人尽言无隐,倘有半句假话,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白衣雪道:“好,我且信你一回。我再问你,冯季圣已然受了重伤,你何以还用血刃指的功夫,将他弄成了废人?你们忒也歹毒!”

    独鹤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惊道:“你……也知道……血……血刃指……”暗思:“此人难道是百里尽染的徒弟?但师父说百里老儿鳏居日久,并无什么弟子。”

    白衣雪淡淡地道:“这门阴毒的功夫,我还道江湖上早已失传,原来祸毒的根源,就在你们神鹰坊。今日小爷可以免你一死,不过……”说罢一摆手中的长剑,喝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须留下点记号。”

    独鹤吓得六神无主,暗呼:“我命休矣!”哀叫道:“仙童饶命……大侠饶命……”

    白衣雪想起当年陆忠平曾以血刃指的功夫,将风落问的全身经脉震断,不禁悲从中来,一声长笑,寒光一闪,长剑已将独鹤右手的五根手指,全部齐根削去,鲜血淋漓,滴滴嗒嗒溅落在泥土中,独鹤痛得差点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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