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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印象里,三毛应该是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子,所以,听姐姐说她出生于1943年,我真是吓了一跳,因为母亲也是出生于那一年的,而这是两个相去甚远的生命。

    1962年,19岁的母亲与父亲结婚。19岁,19岁是我们高中毕业的年龄,是青春期开始的时候,结婚本应该在青春期结束的时候。而且结婚就意味着离开娘家另立门户,得担当起一个新家庭的做饭洗衣扫地等杂务,而19岁的三毛,从中学里退学已久,开始练习写作、音乐、绘画,并切腹自杀被救活。

    17年后,即1976年,那一年母亲和三毛都已经是33岁的人了,作为母亲的第五个孩子的我在这一年出生,而三毛于两年前与荷西公证结婚,在她游历过欧洲和北非后,这一年她的第一部作品撒哈拉的故事出版。

    因为父亲的不擅理事,于是家庭的重担落到的母亲的肩上,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常常看见母亲是匆忙的,下班忙着做饭、洗衣,经常是一大家子的衣服还洗不完就又忙着去上班,迟到挨骂是家常便饭,随着我们的逐渐长大,作为工人的父母微薄的工资是不足以养活五张呦呦待哺的小嘴,于是要强的母亲为了贴补家用,下班后还去打工,像捞沙、拓土基、到电影院门口卖瓜子等。父亲本来在铁厂工作,后来由一些原因被排挤到汽酒厂,刚到不久汽酒厂就倒闭了,三百元钱打发了有二十多年工龄的父亲,工作上的不如意不仅是他的痛苦,也让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于是脾气不好的父亲常常酗酒,然后拿家里人撒气,这让本就劳累的母亲更难过了。

    母亲独自养活着一家人是异常艰辛的。我读初中的时候,也正是迷恋撒哈拉的故事的时候,不懂事的我竟迷上了写作,成绩为此倒退了十几名,母亲一把火烧了我的文章,我为此与母亲吵了起来,伤了母亲的心,她向外婆哭诉:“我没想到她这么没良心,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把她生下来气我,哪次吃饭,我都让他们兄妹五个先吃,亲朋好友给个糖果什么的,我都舍不得吃,我就想她最小留着给她,我只希望她有出息,没想到她越来越不听话。”

    当时我很惭愧又感动,母亲为什么不在高兴的时候告诉我这些呢,为什么非要到吵架的时候才说出来?我碍于面子没有当场认错,但我却把注意力转到了学习上,于是又成了班上的前十名了。

    听着三毛的橄榄树我正上初中,开始讨厌三毛的那一套小情小调,正在这个时候,1991年元旦刚过三天,突然听到三毛患忧郁症自杀了,而且还听说她的哪些流浪游记大都是虚构的,她的自杀也证明了她的脆弱。

    在三毛死后,母亲仍旧在受苦,在苦苦地挣扎着。

    我们五兄妹好像都很固执,都不大听父母亲的话,所以家里总是听到父亲的责骂声,脾气暴躁的父亲不是摔东西就是打我们,母亲拦也拦不住。

    一次,我们兄妹几个谈起母亲,都说母亲很苦(上初中时就勤工俭学交自己的学费)但又很坚强,如果遭遇到这种生活,她不会自杀,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儿女是她心中的希望,她忍受痛苦的能力是超过想像的。

    三毛去世已经十多年了,这个世界好像更热闹了,有更多的三毛出现。而母亲把我们五兄妹供毕业现在又为我们的孩子操劳着。

    我爱我的母亲,我看不起三毛。母亲是忍受着生活源源不断的苦难,心中总有着责任和希望,而三毛呢,在不断逃避生活,读书时逃学,工作时去流浪,不喜欢传统的平凡的婚姻,如果已经结婚了就离婚,遇到生命的真正阻力时就自杀,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作家,成为我的偶像呢,她该是逃避之星,让人离生活越来越远的鼓动家,谁相信,谁就更讨厌生活,特别是平凡真实的生活,谁就变得更脆弱,无法承受苦难。但我又替母亲羡慕三毛,同样是女人,是出生于1943年的中国女人,为什么我母亲就要活得那么沉重,我佩服母亲,但宁愿母亲是过着三毛一样轻松的现代生活,尽管它不一定是真实的。

    我是谁的女儿?曾经是三毛的女儿,在年轻时,我更像三毛,而远离母亲。现在,我又重新找到了我的母亲,我真正需要的母亲是不会逃避苦难的。

    祝全天下的母亲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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