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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花儿一般的年华,我却戎装进山,成了一名山里的女兵。

    白雪皑皑,山路弯弯,群峰巍峨,林涛低吼。庄严肃穆的群山环抱着小小的连队,一群年轻的军人进进出出,给原本静谧的大山增添了一些生命的活力。

    最初,我并不完全懂得当兵的含义,脑子里只有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那时的我以为穿了军装,走了队列就是军人了,追求一种走路风风火火,说话快人快语的做派,只要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随着一声清脆的“到”我必定是英姿飒爽的笔挺到人前,看得老兵们直乐。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沉浸在自己营造的英武神圣的气氛当中。

    山里的春天来的虽晚,可是她终究还是如约而至了。4月下旬,西南风刮起来了,大山翠绿了,山花烂漫了,鸟儿啾啾的鸣叫,山泉叮咚地歌唱,年轻的连队和年轻的军人与大山一起活泼地醒来了。脱去了漫长冬季的沉重,开始了一年之计的春耕,憋了一个冬天的战友们浑身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早晨,太阳还没有起来,就有那早起的战友喂猪、帮厨、打扫操场,下了夜班的同志们都不补觉,一律到连队的菜地里去做贡献。那时候,学雷锋做好事不但蔚然成风,而且自觉自愿,绝对没有人停留在口头上。连队的气氛如同鲜活的大山,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那时候,年轻的我,争强好胜,与大家比着劲地忙活,生怕被别人拉下。劳动中,我绝不示弱,以我不到90斤的体重去和那些膀大腰圆的男兵们拼体力,想以此作为要求进步的资本。可是,就在我刚当兵那年的夏天,发生了一件令当时那个离开校门不久,不知天高地厚的弱小的女兵几十年来都难以忘怀的事情。

    那个夏天的中午,一阵急促的徒手紧急集合铃声将全连的同志们召集到操场,原来是盖菜窑的水泥车到了。大家在卡车前排好队,等待着将那一袋袋的水泥扛到半山腰的仓库里。我前边的男兵或者女兵每人一袋(也有人扛二袋),等轮到我的时候,由于我太瘦小,负责搭放水泥的郭区队长似乎没有看见我,他叫嚷着:后边的快跟上,磨蹭什么呢?我对他说:我在这呀。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楞了一、二秒,然后生气地说,去!一边去,别跟着捣乱。我倔强地站在那里,并且倔强地瞪着他,那意思是,我就是不去,我就要扛。我们僵持了。这时候,有人说,给她放一袋试试吧。区队长瞪着我,似乎很不情愿地将一袋超过我体重10多斤的水泥轻轻地放在我的肩上。我站稳了,觉得还行,于是向山上走去,100多登的台阶,我一步一步稳稳的将水泥扛了上去。当我自豪地又一次来到区队长面前时,他笑着对我也对别人说,这小丫头还行啊。我将第二袋水泥也安全地扛到了山上,这时的我已然没有了对水泥的畏惧,似乎那超过我体重的水泥可以任由我不停的搬运。

    事情就发生在扛第三袋水泥的过程中。

    当我扛起第三袋水泥的时候,脚步已经开始踉跄,可我仍然坚持着向山上爬去,就在我走到石登中间那个最高的台阶时,却怎么也迈不上去了,体力明显不支,腿已经开始打颤,肩上的水泥似乎不再是100斤,而是重于千斤可是,那个时候我还太小,完全不懂得退缩,只是硬撑着往上上。就在我的右脚迈上了高高的台阶,攒足了劲身体往上起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那100斤重的水泥就像泰山压顶,好像一下子就要把我压垮了,我只有随着它往下倒去突然,我觉得肩上什么都没有了,整个人好轻松啊,紧接着,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和所有的人都笼罩在了一团巨大的白色粉尘中一时间,楼梯上非常安静,可能除了一个人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其中也包括我。粉尘慢慢地散去,我楞楞地看着身后的秦技师,他手里捧着我肩上的水泥,地上散落着他肩上的水泥,就是它制造了刚才那团烟雾。这时,明白过来的老兵们都在说,幸亏秦技师反应快,要不你就被砸瘫了!秦技师笑着说,我看着你就像是上不去了。原来他一直在我身后保护着我!

    其实,我当时真的是太小,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后来,我的班长和老兵们多次说到这个事,他们都说:是秦技师救了你。

    真正明白了事情的意义之后,我就再也无法忘记那个场面,它多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多次出现在我的嘴里,我给许多人以及我的家人和我的女儿讲起过这件事,我告诉他们,我曾经生活战斗在一个很温暖的连队里,大家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努力学习,积极向上,共同建设我们的连队。我在那里学习,在那里锻炼,在那里成长,我想念那个集体,想念那救过我的秦技师,那些帮助过我的郭区队长和我的班长以及我的战友们。

    前几年,我的女儿要离开家去上学了,我很担心。北京的战友来电话说,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现在学校的条件不比咱们在连队那会儿好多了?我随口说了句,可是连队温暖啊。我自己的话音还没有落,眼泪就已经唰唰的流了下来,我竟然自己把自己说哭了。700公里以外的电话的那一端也没有了声音,想必他也想起了我们那段艰苦但却很温暖的岁月。他问我怎么不说话了?我哽咽着,不想让他听见我的泪水,我放下了电话,任我的思绪和我的眼泪一起纵情的流淌。

    多年来,我经常在想,那巍峨的大山是否还留存着我美好的青春年华,那滔滔的林海是否还回荡着我激昂的歌声,那洁白的雪原是否还印记着我成长的脚步?那一座座简陋的营房,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幅幅温馨的画面,一定都深深地刻在了战友们的心中。

    温暖的连队,亲切的战友,我深深的怀念我那久远的年轻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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