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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该回府了!”贴身护卫小心的在季统身后提醒:“明日还要值守,将军切莫在外耽搁太晚,影响了休息。”

    季统这么多年来的习惯都未曾变过。

    金州女帝晨起之时,便也是他晨起之时,女帝上朝之时,便是他练兵之时,而女帝处理政事批阅奏折之时,却也是他练武提升之时。

    女帝大婚那晚,他让自己酩酊大醉,女帝产子那晚,他把自己关在密室一晚未曾出来。

    遥遥两地,他却把自己和天禹女帝的日程做到了完全同步,一日都未曾懈怠。

    很多话,很多事,他只能埋在心里。

    这世上,知他心意的人,除他自己之外,再无旁人。

    可谁叫这天禹的陛下,却也只有她一人呢?

    季统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抬脚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知道了,这就回去。”

    想必付大哥,一定是不会委屈陛下的,于他而言,这便足矣。

    西洲驿馆,一间被装饰一新的卧房内,相卿正低头专心雕琢着一个琴面,一刀一刀,十分精准。

    一个小童在门外禀道:“仙尊,外头有岳侯爷、来大人、丁大人等几位大人求见!”

    相卿头也没抬的说了句:“本尊睡下了,不得打扰。”

    这就是不愿见客。

    自打来了金州,从相卿着手整顿第一天开始,就不断有人请见,这些涉及大人利益之事,找上门来的又能有何好事?

    相卿直接入住驿馆,本就是明智之举,若论人情谁都够不上。

    再一个,相卿对于人情一说毫无半分知觉,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更加不懂世俗顾及,只一味按照的想法行事,不过数月,便只整的速来强硬的金州势力鸡飞狗跳,原本组成的大小同盟也随之这位世外仙尊的到来逐渐土崩瓦解。

    相卿手段阴毒,杀人见血还让人无话可说,明知是他的手段,却捉不到明确的把柄,再一个他又是奉旨行事,就算有人质问,他也以面圣推诿,他身边那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孪生小童个个生怀绝技,看似瘦瘦弱弱矮矮小小,却个个力大无穷,护主的时候也是拼尽全力。

    以致如今他们因为被威胁自身利益而派出的一*杀手,总算无功而返,损兵折将也是常有的事。

    左相自金州来,除了跟随的其他官员和一些孪生小童外,所带护卫之人并不多,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惧威胁恐吓,每日依旧我行我素,分明就是用言行告知周围,若他不死,西洲之乱必会严查到底。

    对于西洲大小官员的百般阻扰,左相大人仙人并未放在眼里,该如何行事照样如何行事。

    “西洲这些蠢货,还道本尊过来是为了他们那点钱银?”相卿拿刷子扫了下琴身上的碎沫,伸出手指轻轻一抹,并不觉得光滑,便重新拿起刻刀,继续雕刻起来。

    边上跪着的小童正细心的清理地上的碎沫,仙尊最烦这些细碎的东西到处都是,若是不及时收集起来扔出去,仙尊便会发怒。

    “仙尊,可要歇下?”小童问。

    “不必,”相卿的扣着琴面上,拿着刻刀的手依旧一下一下小心的雕刻,而后问道:“琴弦可有备下?”

    “回仙尊,备下了,随时可用。”小童起身,“这就替仙尊取来。”

    不多时,小童取了一个细长长盒子回来:“仙尊,这次的琴弦备的是精品,韧性极强,想必做出的琴音也十分悦耳。”

    “哦?”相卿随口应道:“怎会有这样的精品?”

    小童轻描淡写道:“此女是个半舞半武之人,是以韧性较好,仙尊一定满意。”

    相卿又应道:“那便好。”顿了下,看了小童一眼,又问:“招摇山可有事来报?”

    小童犹豫了一下,放下盒子,站起跪到相卿面前,道:“仙尊,招摇山前两日穿了信来,说仙尊离山多时不归,巫阴巫刹有不耐之意,山中的子民纷纷要出山寻仙尊,少尊如今也不在山中,若是仙尊再不会山瞧上一眼压一下他们的气焰,只怕他们会起他意。”

    相卿垂眸,略一思索,突然问道:“招摇山此番光景,与这世间为皇权争斗的世人并无区别,你说,若是本尊就是不回,巫阴可是会有夺山之心?”

    小童跪匍在地,全身发抖不敢胡乱开口。

    相卿淡笑:“本尊问你的话,你说便是。”

    “回仙尊,小人不知。”

    相卿抬眸,突然提高声音道:“本尊当年做过的事,只怕他们的还没胆做第二次。若是谁人真做得出来,那便把那山给了他们便是,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再者,不过是几个乌合之众,不足挂齿。”他略一想,又道:“既然巫阴在招摇山没甚事做,那便把他叫出来,等他见到了这世间繁华,便不会在意什么招摇山了。巫隐不就是突然出山,见什么都新奇,如今都没人管得住他了。”

    小童小心的抬头,见他依旧是低头雕刻琴面,便道:“是,仙尊,那小人仙尊,那小人仙尊边传信至招摇山,让巫阴过来。”

    相卿没应声,只是一会过后,他再次出声:“蛇女可回了招摇山?”

    “回仙尊,招摇山尚无蛇女行踪,想必是在哪里贪玩,暂时不想回去了吧。”

    “贪玩?”相卿笑了一下:“只怕是被这世上的俗人恶人骗到哪里了。还是传话叫人去找找,免得蛇岛上的蛇暴乱祸起,找到了还是送回去,这都几年不回招摇山,等不得了。”

    “是仙尊,这就传话下去。”

    相卿突然觉得,自打来到这俗世之中,各式各样的事都叫人费心,并非是他当初以为的那样,只要哄了陛下高兴,一切便安然无恙。

    这俗间的事,倒是能让人心浮气躁起来。

    手里雕琢琴面的手缓了下来,他伸手放下手里的刀具,站起来的同时嘴里也出声吩咐了一句:“退下。”

    “是,仙尊!”小童赶紧低头退了出去,还伸手把门关了起来。

    相卿缓缓从琴面前离开,朝着居所缓缓走去,手触摸到一个开关按钮,他伸手一按,原本稳固的床铺下方,便“咔嚓”一声冒出个把手。

    他伸手,用力一拉,便拉出一个巨大的密封玉棺。

    他站在棺前,伸手摸到了那玉棺上,绕着玉棺缓缓走了一周,自言自语道:“陛下且稍安勿躁,再等些时候便好。”

    玉棺的色泽和他每次乘坐的那顶手抬轿的墨玉底座十分相似,他目视玉棺,半响味道,而后他伸手,把玉棺重新推回原来的位置。

    这离经叛道的事他做了不止一件两件,再多上一件,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他眯了眯眼,若是她不愿意,又当如何?

    金州皇宫内,魏西溏无端的觉得一阵凉意从背后袭来,她拧着眉头,问:“什么时节了?”

    柯大海急忙应道:“陛下,入秋了。”

    魏西溏点点头:“难怪这天,又凉了几分。”

    柯大海赶紧吩咐宫人去取披风,“陛下,老奴这就替您取了那披风去。”

    魏西溏抬手摆了下,“这倒不必,只不过刚刚突然觉得有些发冷罢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微微有些发凉,其实她自己的身体她最为清楚,没到这个世界的前后,她都会无端的觉得身体发冷。

    而这个时节,正是当年大豫宫变的时候。

    这具身体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提醒她曾经的过往,曾经她遇到一个真心实意全心全意对待的男人,最终却被这个男人背叛,遭受万箭穿心之苦。

    出神的看着微微发白的手,然后她又道:“还是把披风取来吧,朕确实觉得有些冷。”

    柯大海急忙应了:“老奴这就去取。”

    她觉得身上有隐隐约约的疼,可她又捉不到那疼在什么位置,可这种感觉如影随形,明明没有伤口,无论按身体何处都不觉得痛,就如她感受到的疼痛,是种虚幻的假象,却时时让她感受得到。

    她这样疼,东方长青可知道?

    每年的这个时候,东方长青可曾为他做过的事有过片刻的懊悔?

    毕竟,她那时候是那般全心全意依赖于他,那般将自己的信任全盘托付于他,可他却在她人生最幸福的时候,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东方长青,午夜梦回之时,你可曾被梦中场景惊吓而醒?

    魏西溏缓缓吐了口气,柯大海小心的将火狐披风披到魏西溏的身上,“陛下,秋风时节,最易着凉,陛下要注意防护呀。”

    “朕知道了,每年都是柯公公提醒朕,今年也不例外呀。”魏西溏笑了下,她不说,谁人知道她曾经是谁?现在又是谁?

    这世上异事那般多,谁又辨得清?

    东方大国富饶,大豫帝王东方长青正在早朝,即便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即将步入不惑,可年龄的界限却丝毫不影响他丰神俊朗的外貌。

    东方长青退朝而归,今日却未曾急着处理朝政,而是去了被划为禁地、后宫任何人不得擅入的华纹宫。

    当年,她被万箭穿心射死在此地。

    东方长青垂眸看着满是污迹的地面,那是她的血。

    她死在他的怀里,腹中还带着他的孩子,死不瞑目。

    几乎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在这里坐上一天,只是,看着她在这世上仅留的一点东西。

    若重来一次,他会如何?

    东方长青不知,或者,他什么都不会做,甘愿当她背后的男人,又或者,他会再一次发兵而起。

    如今的大豫子嗣繁多,嫔妃成群,却独独后位悬空多年。

    世人都说,大豫帝王长情,悬空的后位不过是放不下驾崩多年的女帝。

    可,谁知道呢?

    付铮的信又来了。

    魏西溏懒洋洋的展开小纸条,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念着:陛下,今年可觉身体发寒?臣不在陛下身边,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寥寥数语,字字皆是透着关切之意。

    魏西溏看着那些字,突然就觉得身体似乎没那么疼了。

    付铮给她寄三十封信,她也不过回上一封,前些天刚回过去,如今她倒是忍不住提了笔,认认真真写了回信:朕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心。时已入秋,记得添衣服,别着凉。

    难得她会写些情意绵绵又关切之意甚浓的话,自己写完了,又觉得有些放低了身段,想把那纸揉了重写,自己拿过来看了看却又舍不得揉,不就是想叫他知道其实她也是关心他的么?若是写的看不出来,哪里还是关心了?

    反正,如今都是老夫老妻了,就算叫他得意一下又如何?

    这样想着,便吩咐道:“把这信给王爷传过去。”

    柯大海捧了纸,魏西溏又叫住他:“不准偷看!”

    柯大海:“……”哆哆嗦嗦道:“老奴不敢!陛下再给老奴是个胆,老奴也不敢偷看陛下给王爷的信。”

    柯大海说完,又偷偷端详魏西溏的脸色,笑道:“虽说如此,不过,老奴想也知道陛下定是担心王爷在外,感同身受提醒王爷注意身体。”

    魏西溏叫柯大海说准了,有点恼羞成怒,“就你话多,你怎知道朕写了什么东西?赶紧把信给朕送出去!”

    柯大海一把年纪了,因为陛下的话,被吓兔子似的踮起脚,“蹭蹭蹭”赶紧跑了。

    魏西溏一个人又有些高兴,伸手再次展开付铮的信,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一遍,心情十分愉悦。

    想到付铮,便又想到了自己拿两个刚会要人扶着摇摇晃晃走路的小家伙们,便站起来朝后宫走去。

    皇太后正抱着小墨儿在逗他玩呢。

    小墨儿刚睡醒,哭了好一会,好容易才被皇太后逗的不哭,这会脸上还挂着大泪包呢,就冲着皇太后笑了。

    魏西溏进殿门的时候,就听到小墨儿笑的“咯咯”的奶声。

    “母后。”

    皇太后抬头看到她进来,笑着招呼:“陛下这个时候怎有空过来?墨儿,来,快来见过母皇。”

    小墨儿还不会说话,只是咧着水嫩嫩的小嘴笑,口水“吧嗒”一下掉在面前的衣服上,看到魏西溏嫌弃不已:“墨儿,这流口水的毛病,什么时候才改?”

    小墨儿听不懂,继续踢腾着小腿,坐在皇奶奶的腿上,抓到什么扯什么。

    魏西溏伸手把他抱过来,问:“曦儿呢?”

    “睡着呢,”皇太后笑呵呵的说:“他们俩啊,就是轮流着缠着我,这个醒了那个醒,那个醒了这个醒,反正,总要我抱一个。是不是小坏蛋?”

    小墨儿手舞足蹈的笑,小手抓着魏西溏的头发,使劲扯。

    魏西溏哭笑不得:“以前是曦儿扯,现在轮到你了?你这小手是不是像挨母皇打?墨儿,再不撒手,真要打你了。”

    皇太后赶紧过来:“陛下,你老吓唬他干什么?人家才这么点大。”

    魏西溏瞅了小东西一眼,“他若乖乖的,朕岂会吓唬他?还扯?”

    小墨儿可听不懂母皇在说什么,他高兴了就扯,反正母皇也不会打他小屁股,打了也不疼。

    魏西溏在太后的宫里陪着小东西玩,玩了好一会,就在小墨儿昏昏欲睡的时候,小曦儿又醒了。

    皇太后笑着说:“看看,我说什么了?”

    魏西溏叹气:“母后辛苦!”

    小墨儿被奶娘抱下去睡了,小曦儿哭的小脸都红了,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她就使劲哭啊哭,魏西溏过去,从奶娘手里接过来,“曦儿,好好的哭什么哭?你可是天家公主,不能这样哭。”

    小曦儿看到母皇的脸之后,果然不哭了。

    眼睛下头还包着贼大的泪包,就是傻呆呆的看着魏西溏不说话,半响,突然咧开小嘴,冲着魏西溏笑的跟一朵带了露珠的花似得娇艳。

    魏西溏顿时心情大好,“母后,朕觉得曦儿还是挺喜欢朕的。”

    “陛下这是什么话?他们不喜欢你,喜欢谁?他们可是你的皇儿,喜欢你是应当的,当初生他们的时候,陛下可是遭了苦的。”皇太后笑着在旁边坐下,笑眯眯的看着魏西溏抱着小曦儿逗她玩,这副母女亲昵的画面怎么看怎么温馨。

    小曦儿乖乖趴在魏西溏的怀里,任由她抱着,魏西溏问了句:“面儿去军营了?”

    “是啊,去了,去了不过个把月,变的更黑了。”皇太后叹气:“哀家好容易才把她养的好一点,结果几趟回来就黑了回去。哎……”

    魏西溏好笑的看了皇太后一眼,说:“母后不必介意,面儿黑了还是白了,没什么两样……”

    “陛下!”皇太后差点被气死,“怎么这样说面儿,面儿打扮打扮,还是挺好看的。”

    魏西溏只好看着自己的曦儿,表示半分都不赞同皇太后的话,若说她的曦儿不打扮都好看她都信,但是面儿那个小黑妞,只怕再怎么打扮,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也不想想,自打面儿被送入宫以后,皇太后在面儿身上花的功夫还少吗?

    连用奶牛的奶给她洗澡这事都做出来了,想着让她变白一些,结果呢?面儿没变白就算了,还偷偷喝了不少洗澡水,那一阵面儿尿床特别频繁,这些还是皇太后自己说的,要不然魏西溏哪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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