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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姊走了,封闭了家中的欢笑与阳光,留下一室的萧索悲凉,家,不再是记忆中的温暖景况。

    原本就有几分迂腐儒气的姜德承受到郁紫离家出走的打击后,对馨白的管教更加严厉。

    “馨白,把辫子扎紧!看你头发散乱成什么样子!”

    “女孩子家坐要有坐相,走路要端庄,别蹦蹦跳跳的!”

    “谁准你跟同学去逛街、看电影?爸爸不是教你放学后马上回家吗?你为什么不听话?”

    两年的时间很快就从指缝中溜走,馨白考上口碑不错的商专,个子长高了,曲线也变会得玲珑,小女孩在时间的魔法下蜕变为亭亭玉立的美少女,这使得姜德承更加担忧不安。

    曾经有不谙内情的男同学打电话来请教功课,却被姜德承骂得狗血淋头,吓得急忙挂电话。怒气未消的姜德承更把过错记在馨白身上,连骂带训地数落么女一顿。

    素性纯良的馨白含泪忍受莫须有的罪名,不敢反辩一词。

    当同龄的少女忙著打扮自己,吸引异性眼光的时候,馨白的十六岁却是黯淡而晦涩的。她以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拒绝了所有男孩子的追求,甚至连同龄的女性朋友也没有,在她们眼中,姜馨白是一个乏味无趣的怪胎,偶尔心血来潮想邀她逛街出游时,也因为门禁森严而无法同行。

    叛逆期的火花未在馨白身上迸发过,她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苍白和空洞。

    唯一能在她平静生活激起揰漪的,是和姊姊之间的秘密通讯这是瞒著父亲的大事。跟随罗观岳游遍世界各地,郁紫决定在香港落脚,以“如夫人”的身分公开露面,也被社交圈所承认。

    由郁紫托人传递的讯息中,馨白知道姊姊过得很好,也不吝惜对娘家的经济援助,固定汇款进程思兰的帐户内,不知道暗中资助了姜德承多少漏空:粗枝大叶的姜德承却浑然未觉。

    姊姊的青岛使者为馨白闲散了另一扇窗户,也为她静如止水的生活注入一丝沁凉活力。

    闷热的夏天今人心浮气躁。放学前的一阵骤雨并没有驱散暑意,反而使人更加不厌烦,高温潮湿的气候让行人汗流侠背,好不容易挤上拥塞的公车,动弹不得的馨白努力在手脚交缠的人群中觅得一个拉环,不至于在公车行进时东倒西歪。污浊的空气几乎令她窒息,随著温度的升高,汗臭、体味一波波袭来,窗外的点点雨滴打在车厢上,发出轻响,提醒了车内的人群“立困愁城”的滞涩感受。除了司机老大播放的广播节日外,如受酷刑的乘客们不发一语,车厢内的空气稀薄,气氛紧绷。

    距离下车地点还有两站时,馨白再也受不了了,她按铃下车,逃离水泄不通的公车,长长地叮了一口气。

    原本逐渐发黑的视觉开始恢复清明,她深吸一口潮湿霉腻的空气,决定淋雨回家。

    绵绵雨丝温润地落在馨白的发上、衣裙,迈步走在红砖道上的馨白觉得海阔天空、无拘无束极了。

    右侧是正在兴建整理的公园,左边是呼啸而过的车辆,在确定没有人会听见的情况下,馨白引吭高歌,唱的是一首充满童趣的“蜗牛与黄鹕鸟”

    她唱了一周又一遍,心里莫名所以的感到快活。也许是因为逃离了那充满乌烟疗气的公车吧!她自我分析。

    阿门阿前一梁葡萄树

    阿嫩阿绿地刚发芽

    蜗牛背著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往上爬阿树

    阿上一只黄鹤鸟

    阿嘻阿哈池在笑它

    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呀

    现在你上来干什么?

    阿黄阿鹈鸟你不要笑咦?雨停了吗?馨白纳闷地唱出最后一句等我爬上它能成熟了不对呀!馨白看见脚迸的水滩仍有点点雨滴落下。

    她抬头望夫,看见的是一支黑雨伞,一声低沉的嗤笑声由馨白背后逸出,她猛然转头,望进一双温柔漆黑的含笑眼眸。

    “是蜗牛还是黄雕乌?”罗骏逸轻柔地问。

    馨白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嫣红的形霞爬上双颊。

    “罗大哥!”她又是惊喜又具羞惭。“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刚过二十八岁生日的罗骏逸是罗观岳亟欲栽培的远房侄辈,他谦冲温和,行事谨慎明斯,其得罗观岳信赖倚重,这两年来,馨白与姊姊全都靠罗骏逸做青岛使者传递消息。

    “讨厌!你都看到了?”馨白涨红脸问。

    “看到了什么?”他故作不解,笑窝隐约浮现。

    他到馨白学校门口时,校内学生早已走了大半:估量著馨白的通车时间不短,心想应该可以在下车地点等到她。一路风驰电掣地赶来,却在离她下车地点还有一段距离的公园预定地路旁看到她,一个人悠哉从容地在雨中漫步。

    这就是年轻吧!十二岁的代沟感染到这位“雨中精灵”的愉悦,罗骏逸舍弃了舒适干爽的宾士轿车,拿起后座的预备雨伞与馨白同行。

    听到她专注地唱著儿歌,居然没注意到背后有人,罗骏逸实在忍俊不住而发出笑“嗯我想我看到了一只会唱歌的黄鹕鸟。”

    馨白浓密的睫毛眨了眨,一颗颗小水珠滑落散去,雨滴细细密密地附在她的头发上,像煞晶莹剔透的珠饰,映衬著馨白细致的脸庞、罗骏逸搜索枯肠,竟只有借“清平调”中的“一枝红艳露凝香”来形容了。

    他伸手拂拭馨白发上的水珠,笑着窜改古诗句“一蕊馨白露凝香好诗!”

    他有些得意,馨白淡雅素净,一改清平调的浓艳奢华。

    “罗大哥取笑我?”馨白微嗦。“拾人牙慧?”

    “怎么会呢?天下文章一大抄,更何况抬诗仙牙慧的不知凡几。”罗骏逸不以为忤。他喜欢逗弄这个羞涩可爱的小女孩,偶尔调侃、辩论或斗嘴,都让他觉得兴味盎然,馨白人如其名,聪慧清秀,常常有令他耳目一新的惊人之语,像旷朗清风,一扫他的繁冗公事上的挫折抑郁。

    他挽起馨白的手,不禁呵责道:“看你!手这么冷,再淋下去就伤风了!”一边说逸拉她往回走向宾士轿车。

    待生进车内,罗骏逸开了暖气,从驾驶座旁拿出一个小礼盒“祝你生日快乐!”

    “啊?”馨白又惊又喜“姊姊送的?我的生日还有好几天才到呢!”

    “不是,这是我送你的。十六岁生日快乐,从今以后就是小大人了,再也不能叫你小丫头了。”罗骏逸笑容洒脱“你姊姊的礼物这几天应该会到,我会派人送过来给你。很抱歉?小丫头,不能留在台湾陪你过生日。”

    他刚接到罗观岳的指示,要他到印尼去考察当地的卫星工厂。

    “啊?你要出国考察?”馨白有些失望。

    “打开看着。”罗骏逸连忙转移话题,鼓励她拆礼物。

    馨白被礼盒中的可爱恐龙金饰吸引住“哇,好可爱!”

    有打伞的、戴帽子的、弹吉他的、吹喇叭的,个个滑稽逗趣,是新潮十足的创意金饰。

    “店员告诉我这款首饰很受年轻女孩欢迎,看来我是买对了。”

    “谢谢罗大哥!很贵吧?”馨白又具欢喜又是担忧。

    “一点心意而已金饰的价格并不高。”他微笑地著著馨白兴高采烈地玩弄链子上的心恐龙。还是稚气末脱的小女孩,他想。

    “罗大哥。”馨白饱含期待地询问:“姊姊她会回来台湾吗?我好想她噢。”

    “这”罗骏逸为之一怔,他怎么告诉单纯的馨白,她的姊姊正为了争取正室名分而以腹中胎儿的性命要胁,闹得罗叔一家上下不安呢?

    对这封个性截然不同的姊妹,罗骏逸有种微妙的情感,郁紫年龄比他还小四岁,却是罗叔的侧室,这几年来,罗骏逸目睹地出清纯少女蜕变为美艳贵妇,三千宠爱集一身,不仅击垮了张莎萍,也拢给了永旭集团的几位老臣子,野心勃勃地干预公事,现在还想取元配地位而代之,心机之深今人又惊又惧。

    “她最近很忙。”罗骏逸推托道。

    看着馨白的小脸蛋逐渐黯淡,罗骏逸除了不舍外还有一丝疑惑,同胞姊妹却是这样天差地远的两种性情。一个是深沉浓艳的黑玫瑰,一个是含苞清素的白莲花。

    “我送你回家吧!回去后赶快洗个热水澡、吹干头发,才不会著凉,嗯?”他以兄长的慈蔼对馨白说。

    香港医生证明郁紫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紫薇山庄”罗观岳为郁紫所购买的别墅,也陷入一团混乱。

    罗观岳怎样地想不到,一向对他百依百顺、柔情似水的郁紫居然不顾一切地想打掉胎儿。

    打掉我的骨肉?罗观岳发出怒吼,若不是医生的通报,郁紫真的会亲手扼杀掉一条小生命!

    “你到底想怎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不知足的?为我生一个孩子有那么困难吗?

    还是你肤浅、幼稚,怕生了小孩后身材走样?郁紫,你太不了解我了!如果当初莎萍的肚子争气,能为我生下一男半女,今天她仍然会被我留在身边,让你称呼一声二姊,你懂不懂?”罗观岳暴怒地吼道。

    郁紫面无表情,毫不畏怯地出口中迸出话:“她是她,我是我!”

    罗观岳焦躁地踱步,义大利皮鞋在长毛地毯上留下一道浅浅痕迹“郁紫!到底是为什么,你居然不肯知会我一声?”他停顿了一下,以激将法激她“还是你外面有了男人,不敢告诉我?”

    郁紫冷笑,完全无动于衷。“随你!反正你有的是好儿子、好侄子,也看我肚子裹孽障不在眼襄。”

    “是谁得罪你了?”罗观岳不禁质疑“是明辉?明杰?还是明辉不知好歹的老婆?你虽比他们年轻,辈分上可是庶母,若有谁敢看轻你,就是跟我过不去!”

    朝夕相处了三年,善体人意的郁紫早已是罗观岳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如鸳鸯交颈、如影随形,只有用“宠擅专房”一词可以形容。

    他实在想不透,一向温柔和顺的郁紫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顽固的泼妇?

    郁紫别过头去“反正我就是不想生!”

    忆起三年前为了张莎萍而起出龄的情况,罗观岳改采怀柔政策“郁紫,为我生个女儿吧!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有个女儿撒娇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就算你要龙肝凤胆,我也会想法子弄来给你。”

    “金钱万能?”郁紫的语调轻柔,眼中却冒出火花“罗,别再说了!”

    “我知道你是真心爱著我的”罗观岳软言相求,这个貌美聪慧、性烈如火的奇女子完全掳获了他的心。

    他不是无情草木,在郁紫的炽热情焰中,百炼钢也成绕指柔。

    “对!所以我活该!”郁紫双手环住身体,气息不稳“活该被人指指点点说是“情妇”“细姨”“小老婆”“淘金女”“罗某人的妾””

    “郁紫!”罗观岳直冒冷汗,遇到她执拗时刻,什么逻辑、理论、攻心为上的兵法都失了效。

    她迳自说道:“可是,我绝对不会容许我的孩子被冠上“私生子”“小老婆的女儿”这种侮辱字眼!”

    “你”罗观岳涨红了脸,语气艰涩地说:“你要我跟素娟离婚,把你扶正室吗?”

    郁紫黯然微笑“我没有那种福气,也没有这种道理。”

    “郁紫,郁紫!你到底要我怎么做?”罗观岳追问。

    郁紫闭目不语,神情淡漠得今罗观岳心惊。

    男、女主人的斗气使得山庄上下笼罩著一股低气压,仆佣们清洁打扫时也蹑手蹑脚地屏声敛气。

    在罗观岳的命令下,郁紫出人行卧都有专人跟随左右,以防地做出损害胎儿的举动,一饮一食也在厨房的监视下,确保安全无虞才能过关。

    两个月下来,山庄上下人仰马翻,众人已经有长期抗战,直到女主人安然生产的心理准备。

    郁紫怀孕五个月时,产前检查证实了是一位小千金,事情有了峰回路转的发展。

    当晚,佣人们只知道男、女主人在书房中隅隅私语良久,久违了的愉悦气氛又重回紫薇山庄。

    男主人做了什么承诺,女主人又为了什么而让步,下人们不得而知,也不敢询问。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整理书房的下人发现了男主人即席挥毫的墨迹,笔力道劲,抄录的是一首古诗。

    集灵台日光斜照集灵台红树花迎晓容开昨夜上皇新受箩太真含笑入廉来郁紫珍惜慎重地将这首诗请人裱背,挂在卧室之中。也不知道这首诗的魔力何在,郁紫的脸庞又漾出笑意,今下人摸不著头绪。

    翌年二月,郁紫乎安产下一个漂亮女婴,心花怒放的罗观岳将幼女命名为雪妃。

    “姊姊生了?”馨白闻讯惊喜交集。

    “对呀!你当小阿姨了。”罗骏逸逗她。

    “唉”馨白的表情由欢喜变犹豫,再怎么说,姊姊仍是未婚生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姜伯伯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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