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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时那样讲道义,讲友情,岂不可笑!所以说,身处乱世还想象臧洪那样去立功立业,救苦救难,只能自取灭亡。]

    也许有人会问:“臧洪虽然不明智,但他为救朋友张超而死,总还够得上讲义气吧?”

    对此范晔也有他的看法。他说:“曹操兵围雍丘,张超处境危急,臧洪为救朋友到处求救,当时就臧洪个人感情之悲愤、慷慨来说,是一种壮烈的情操。看他那副光着脚奔走呼号、带兵赴难的样子,确实值得同情。可是话说回来,英雄豪杰在某种特定的情势下,对于是非善恶的取舍,与普通人的信守节义,在心态上是否不一样呢?‘大行不辞小让’,成大功,立大业,办大事的人,是顾不到那么多枝节琐事的,甚至挨骂都在所不惜。至于象三国时期,袁绍、曹操、张超这一帮人,和一切乱世中拥兵割据的草头王一样,有时候结盟订约,联合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实际上都在打自己的算盘,联合有利就联合,开战有利就汗战,根本没有什么信义可讲,唯一的出发点是形势的需要,利害的衡量。在这种局势下,看不透这一点,而去和人讲道义,只有送命了。更何况三国时,在军阀割剧的战乱局面下,雍丘是个非常危险的偏城,臧洪出于一时愤慨,只知道自己的朋友被曹操包围了,心想袁绍也是朋友,就去请袁出兵,却不知曹、袁当时出于利害关系的考虑,刚刚讲和,正是友好相处的时候。臧洪昏昏然想借袁绍的兵打败曹操,来解救朋友的危难,即便成功了也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的做法,是很危险的。再说,按兵法来讲,逞一时义愤,率忿恨之师,是兵家之大忌。臧洪‘徒跣且号,束甲请兵’,和楚国的申包胥因楚国被吴国打败,到秦国请兵,在秦庭哭了七天七夜一样,在个人的情感上无可指责,但是对解决问题而言,一点用也没有。

    借助外力解决本国的危难,只会落个把国家拱手让给他人的下场,从来没有听说这样能复国图存的。”

    有人问:“天下闻名的游侠季布,当年曾是项羽麾下战将,一次追击刘邦,差点杀了刘邦。后来刘邦得了天下,最恨的就是季布,悬重赏全国通缉他,同时下令,谁敢藏匿他就诛灭九族。弄得季布无处藏身,剃成了光头,毁了容,东躲西藏,四处流窜。一个真正的英雄壮士,穷途末路,一死了之算了。象季布这样的壮士,一反昔日刚勇豪迈的气概,去做窝囊的亡命徒。

    这样对吗?”

    司马迁在谈到季布的行为时说:“在刘、项争雄的时候,以西楚霸王项羽那样‘力拔山兮’的气概,季布仍然能在楚军中以武勇扬名楚国,每次战役都身先士卒,率领部队冲锋陷阵,多少次冲入敌军夺旗斩将,称得上是真正的壮士。可是等到项羽失败,刘邦下令通缉他,要抓他杀他的时候,他又甘心为奴而不自杀,又显得多么下贱,一点志气都没有。季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肯定是坚信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只是投错了胎,走错了路,所以受尽了屈辱但不以为耻,盼望有机会能施展自己还没有充分发挥的潜能,所以最终还是成了汉代的名将。由他的所作所为,可以窥测出他的志气、抱负,他觉得为项羽而死太不值得,因此才那样忍厚负重,委屈求全。由此看来,一个有见识、有素养、有气魄的贤者,固然把死看的很重,可并不象愚夫愚妇一样,心胸狭隘,为了一点儿小事,就气得寻死上吊,这并不是有勇气的表现,而是计穷力竭,觉得没有办法挽回局面,走到绝路上了,所以才去自杀。而胸怀大志的人,虽然不怕死,但要看值不值得去死,只要还有一线东山再起的希望,是绝不会轻生的。”

    [对生与义的冲突和取舍,司马迁还有一种说法:“在楚汉相争的时候,魏豹和彭越这两个人,有自己的军队,能征惯战,都是一方的霸主,他们投靠哪一方,对局势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这两个人虽然出身卑贱,一个是亡命徒,一个是打鱼的,然而乱世英雄起四方,一旦聚众呼啸,攻城略地,席卷千里,就有了称王称霸的资本,杀人 放火,气焰嚣张,天天都是他们得意的时候。这种土匪、流氓出身的投机分子,心怀叛逆,唯恐天下不乱,因为在乱世他们才有机可乘,有油水可捞,一旦社会安定,就没他们的立足之地了。这种人失败了是不会自杀的,他们宁愿被俘虏,受尽凌辱而死,而且至死也不甘心,这是什么道理呢?”

    司马迁说:“象这样的行径,就是中等水平以上的人,也会觉得羞耻,更何况具有帝王之才的人呢?如项羽失败了,都因元颜面对江东父老而自杀了。但这些人失败之后,宁可被俘也不愿自行了断,落到坐大狱、受刑戮的地步,这是为什么呢?没有别的缘故,只因为他们的智慧、谋略超人,唯一忧惧的是此身不保,只要‘留得青山在’,一旦抓到哪怕是不大的一点权力,就想实现他的理想,让天下来个天翻地覆,所以他们宁愿做囚犯也不想死。”

    这些纵横之士,只想如何建功立业,为此受什么委屈都在所不惜。

    司马迁在蔺相如列传之后,赞颂蔺相如时说过:“一个人明知干一件事非死不可,还要决心去做,这是需要大勇的。死并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如何处理。决定死还是生,这不但要有大勇,还要有大智。当蔺相如捧着和氏壁,眼睛看着柱子,准备人玉俱毁的时候,回过头来怒斥秦王及其左右,蔺相如已经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以一文弱书生,当面折辱威加四海的秦王,多不过被砍头而已。可是在那种情况下,能做出这一决定是最难的,就连当时在场的文武百宫,都吓得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然而蔺相如却能气势夺人,反而镇住了秦国上下。后来他回到赵国,因此举功劳太大,位比廉颇,老将军心有不服,处处和他过不去,然而蔺相如总是百般谦让,后来廉颇负荆请罪,将相和好,名重泰山,千古流芳。象蔺相如这样处理生与死、荣与辱的,才算是智勇双全啊!”这就是忠贞之士的典型,真正懂的何时、何地、何事上不伯死,但在另一些情况下又不轻言牺牲,是具有大智慧、大勇气的英雄。

    齐桓公的名相管仲说:“人们认为我被齐桓公俘虏后,关在牢里委屈求全是可耻的,可我认为有志之士可耻的不是一时身陷囹圄,而是不能对国家、社会做贡献;人们认为我所追随、拥戴的公子纠死了,我也应该跟着死,不死就是可耻,可我认为可耻的是有大才而不能让一个国家称雄天下。”

    管仲的这番话表明,有经世治国之才的人由于对自己的才能充满信心,以改天换地作为人生之目标,所以决不会把生死看得太重。季布也罢,管仲也罢,这些有才有识之士,对自己一生的行为,乃至死与不死,都有很明确的价值观念和衡量标准。]

    [我们再提出一个问题来讨论一下。

    魏晋南北朝末,在刘裕建立的宋朝(公元420~502 年),有一个叫宗悫的落魄书生,他的同乡庾业很瞧不起他。庾业有钱有势,豪阔得很,宴请客人,一上几十道菜,酒桌都有一丈见方,可是招待宗悫的饭菜却只有用稗子等杂粮煮的粗饭,宗悫照样坦然地吃。等到后来宗悫发达了,做了豫州太守,生杀之权集于一身,不但不记庾业轻辱他的旧恨,反而请庾业来做他的秘书长。]对宗悫这种不记恨过去折辱他的人,反而以德报怨的度量该如何理解、评价呢?

    斐子野在谈到几个类似的历史人物时说:“一个人在穷困时不悲不愁,在微贱时不气馁不苦闷,淡泊于天命和平凡,穷就穷,很坦然,可是绝不放弃伟大的理想。这样的素养、器度和品德只有象曾子、原宪这两位孔子的学生才具有;还有一种人,倒霉的时候,降低自己的理想标准,低头认命,甚至人格被辱也能忍得下,低眉顺目,鞠躬屈膝,屈居庸庸碌碌、无赖泼皮之下,忍受胯下之辱也不反抗,一旦得势了,就在英雄头上跑马。韩信、黥布就是这种人。“这两种人,卑贱的时候被人轻蔑、侮辱的情况是相同的,可是其心态却截然不同。一种是英雄情操,得志就气象非凡,不得志就忍辱负重;另一种是道德、人格的榜样,认为人生本来平淡,从不侈求荣华富贵,淡泊中养其清泰天和。

    “至于象宗悫这样的人,却兼有这两种情操、气度的长处。当年庾业在高朋满座的情况下冷落他,小瞧他,他不觉得惭愧,因为他有理想,有大志,这一点和韩信、黥布相象;在他得志以后,还请庾业做部下,不把过去的旧恶放在心上,这种崇高的宽厚的长者之风又和曾子、原宪一样。确实是了不起啊!”后世的人在谈到西汉时的郦寄把朋友吕禄骗到效外游玩,给了周勃他们推翻吕后政权的机会这件事时,认为从个人道义上讲,郦寄出卖了朋友,是不光彩的。这个道理该怎么讲呢?

    班固的看法是:“所谓出卖朋友,是指那种为了富贵荣华而忘了朋友的情义,把朋友作为换取个人利益的牺牲品,才是卖友行为。至于郦寄,其父郦食其帮汉高祖打了天下,是开国元勋,而吕氏家族阴谋篡夺了政权,他在这场劫难中,虽然用欺骗手段把吕禄骗出去,摧毁他的卫戌部队,推毁吕氏家族,目的是安定国家,为了天下苍生。这不是出卖朋友,是为了拯救国难、捍卫父辈君臣开创的大业而不得己采取的一种手段。”

    [曹操带兵征讨冀州的时候,命令大夫程昱留守后方重镇甄城。就在这期间,曹操手下的将领张邈叛变。这时曹操只好亲自迎战吕布。当时的战争局势是如果吕布把范城拿下来,就可以消灭曹操,所以吕布使计把范城的守将靳允的母亲捉去,想胁迫靳允为救母亲归顺。曹操闻讯,赶紧派留守甄城的程昱去游说靳允,要靳允不必考虑母亲的安危,固守范城。结果靳允被说服,感激流涕地表示:“一定守城,决无二心。”]

    于是有人问:“靳允这样做,于母不孝,于曹操算不算是忠?”

    徐众的观点是:“当程昱去游说的时候,靳允与曹操之间,还没有形成君臣关系,而母亲是至亲骨肉。所以于情于理,靳允都应该为母亲的安危而去,不该为曹操守城。

    “昔日刘邦的大将王陵的母亲被项羽抓了起来,以此威迫王陵归顺他。

    王陵的母亲看出刘邦肯定会得天下,项羽必定要失败。自己被软禁后,知道王陵有孝心,怕儿子为救自己而玷辱一世英名,因此自杀,把遗书教人偷偷送给王陵,教他好好帮助汉高祖打天下。她用这种绝决的办法让王陵心无牵挂,一心一意去尽忠尽节,至死无悔。

    “另一桩历史故事却大异其趣。战国时卫国的公子叫开方的在齐国做官,十年没有请假回国看望父母。有人说开方这样忠于职守,忠于齐国,可以提拔他为相,可是齐国的宰相管仲却把他开除了。理由是说象开方这种人,连父母都不爱,怎么会爱君王,怎能为相。

    “从以上两个事例再来看靳允,就应当明白对父母孝敬爱戴的人,才会对社会、对国家有感情,才有可能做忠臣,所以靳允应该先去救母亲。

    “徐庶的母亲被曹操抓起来后,徐庶进退两难。刘备得知这一情况后,就对徐庶说,我固然非常需要你帮忙,可是我不能做违背情理的事。你若留在我身边,曹操肯定会杀你母亲,使你一生都受良心的谴责。你还是去吧。”

    魏文帝曹丕问他的大臣王朗等一班人:“根据史籍记载,春秋战国的时候,郑国的大臣子产,部下和老百姓不能骗他;孔子的学生子贱治理单父的时候,受他道德的感化,人们不忍心骗他;西门豹治理邺都的时候,人们不敢骗他。这三个人能做到不能骗、不忍骗、不敢骗,你认为哪一种更好?与你的才能相比又如何?”

    王朗回答说:“上面的领导人,本身德高望重,能够真爱人、真干事,老百姓和部下都感念他的恩义,就不忍心骗他了,就象单父的老百姓对待子贱那样;如果上面的领导人什么事都看得很清楚,下边的各级官员怕被觉察,就不能欺骗了,象子产那样;如果上面用严刑重法治理一区一国,老百姓和部下怕犯法、怕刑罚,就不敢欺骗了。这三种不欺的效果相同,但是其出发点却大不相同。要求臣民忠心,但尽忠不是单方面的事情,如果执政者多行不义,臣民就不可能忠心。当领导的按仁义道德行事,臣民自然感恩戴德,这就合乎孔子所说的‘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用仁爱道德管理大众,使全国人民都有文明教养,即便有人做了不体面的事也好纠正),可以达到文治的最高政治目的;如果靠明察秋毫、严刑重法来治理,老百姓提心吊胆过日子,或者有人在法网的漏洞中为非作歹,干了坏事还能逃过法律的追究,自认为高明,还恬不知耻,就和孔子说的‘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靠政治法令来治理因家,用刑罚来管理人民,有人干了坏事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也不觉得羞耻)一样了。这两种情况,好坏的差别很大,关键在于领导人能权衡利弊,一文一武把握平衡,而不应斤斤计较,因小失大。”

    有人问:“季文子、公孙弘这两个人,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荣显赫,却能放下架子,吃穿非常俭朴,然而在当时以至后世,对这两个人的评价一毁一誉,截然不同,这是什么道理?”

    范晔说:“人对待仁的立场、动机各各不同,有的人看上去做人、做事都有利于仁,可也说不定是拿‘仁’做幌子,以‘仁’为手段,为在政治上达到个人目的,最终还是为了私利!有的人看上去在身体力行地行义举,处处讲究应不应该,合不合理,可是并不一定希望做得真正合乎义的真谛。

    “季文子身为宰相,他的小老婆却从不穿绫罗绸缎,鲁国人谈起来,都认为是自己国家的光荣。汉武帝的宰相公孙弘一辈子穿布衣,与他同朝的监察御史汲黯当着汉武帝的面就指责他假装简朴。季文子和公孙弘的行为是一样的,可是在历史上季文子受到赞誉,公孙弘在当时就受到了诋毁,这是为什么呢?是不是行义举和弘扬仁德的目的不同呢?

    “古圣人(指孔子)说过,仁义的人自己就是仁义的化身,智慧的人一言一行都有利于仁义的教化。害怕触犯法规的人不是出自本心,而是勉强去做合乎仁义的事。二者比较起来,为仁为义的行为表面上看去虽然一样,但仔细考较,就不难发现,各自的心态就截然不同了。天生仁义的人,本性就很善良;言行自觉合乎仁义的人,努力用仁义的标准要求自己,并能身体力行;勉强去行仁义的,是不得已而为之。‘安仁’、‘利仁’、‘强仁’这三者相比,当然是第一种人最好。”

    [圣人是天生的道德全备,器识、才具、学问、见地、品操,没有一样不完美的。圣人以下,中等禀赋的人,就不是德才兼备了,而是各有所长,各有所好,品德、才学都有长有短。孔子批评他的学生时说:柴的缺点是愚笨,参的缺点是鲁莽,师不诚实,由太粗俗。由此看来,德才兼备有如圣者那样的人,实在太少了!既然全德全才的人是少数,一个人要想达到至善至美的境界,只能靠后天的努力,克服纠正自己的缺点、错误和坏习惯,由好的行为习惯慢慢影响心理素质。但是世人又讨厌做作,喜欢坦率。不过一个贪愚的人就很坦率,贪得直爽,愚得可爱,可是能因此而听之任之吗?能因此而信任他,把责任交给他,认为他是好的吗?

    啊,道理可不能这么讲。人是依照天地的法则、形象生出来的,本身就具备阴阳之性。虽然生下来后有清秀、混浊、贤惠、愚蠢的不同,个性也各各不同,但是追求嗜欲,要吃好的,穿好的,希望荣华富贵,美貌动人。。

    这种种欲望原则上是相同的。所以男男女女都爱修饰打扮自己,美容化妆,护肤驻颜;大人小孩都想坐高级车,乘骏马,觉得这样才风光气派。与此相反,苦其心志,甘愿清贫,在滚滚红尘中洁身自好,坚守节操,在世道人情上都觉得十分困难。处处为公,大公无私,真要人人做到这一点,是很痛苦的。在理论上是不错,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个人要做到历史上所标榜的忠臣孝子,必须按学问道德的标准刻苦修练自己。大多数人并非生来就德才兼备,本性仁慈,假如不在后天用仁、义、礼、智、信教育节制,克服自己的不足,任由人的天性自由发展,就会象流水一样飘荡、放浪,怎么可能吃苦耐劳,安于淡泊,做到忠贞高洁,一心为公,见财不起意,动静合规矩呢?所以礼记上说:“欲不可纵,志不可满。”古人说得好,清正廉洁的官员、名人不是不爱财,而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

    经上“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叫人用后天努力的慢功,象玉匠琢磨宝石那样,雕凿自己,打磨自己,把自己不完善的伪劣的地方去掉,这样才能成为珍宝。假如任其痴愚之态放肆,随其鄙劣之情泛滥,还美其名曰“顺其自然”而自视其高,认为不用理性加以规范才是不矫情,不虚伪,那么,古代明君先哲就成了文化罪人了。

    因此,我认为用后天的教育提高国民的文化素质,虽然一开始不习惯,不自然,但是通过渐进的矫正改变人性的弱点,这就是礼义的开始,而放任自流,顺其天性的结果,人就会被贪婪卑劣所主宰。即使用强制手段让国民行仁义之道,又怎么可以稀里胡涂地否定呢?]

    有人问:“长平一战,白起活埋了赵国的降兵四十万,算得上是历史上的奇将了吧?”

    何晏说:“白起活埋赵国的四十万大军是个大骗局。他当初答应投降了没事,结果人家投降了,他又全部活埋,这不单是个残暴的问题!从此以后,白起再也难以得意了,也增加了秦国统一六国的困难。假如赵军在投降之前就知道被活埋,这四十万人就是没有武器,赤手空拳抵抗到底,也是很可怕的,更何况这四十万大军都是全副武装呢?普天之下都看见投降秦国的将领被砍下的头颅堆成山,归顺秦国的士兵尸骨积为丘,从此以后,如果再与秦国交战,要死就死,反正投降是死,战死也是死,谁还肯再投降,哪座城还肯归顺!所以白起虽然能一夜之间坑杀四十万生灵,但是这等于告诉天下人,你们必须决一死战,绝不可投降。白起为争一时之功,结果更加坚定了六国保家卫国的决心。从战略上讲,这种做法是在进攻的时候削弱自己的优势,在军事上表面胜利了,在政治上、国际上却破坏了自己的整体计划。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赵国虽然战败了,但并没有亡国,假如赵国万众一心动员起来再战,赵国的大元帅再出来一个马服君赵奢那样的将领,那么下一次的大战一起,秦国就不是前一次的对手了。况且从今以后,白起使各国都对秦国同仇敌汽了。后来秦国之所以始终不敢再出兵攻打赵国的邯郸,并不是因为赵国经此一败而由平原君赵胜出来当统帅,而是因为秦国害怕各国诸侯联合起来救赵。秦国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因忌讳不说罢了。

    “再说长平之战在开战之前,秦国的兵源不足,重新变更法令,规定凡年满十五岁的青少年都要服兵役,都要拿起武器上前线和赵作战。以秦国那样强大的国家,一仗打下来,十五岁以上的军士死伤过半,因此从长远来看,长平之战打败赵国的功小,秦国大伤元气损失更大。象白起这种不懂战略、不懂政治、不懂国家长远利益的将领,怎么能称得上是奇将呢?”

    [我认为,黄石公所言“柔能制刚、弱能制强”的道理很对。这里的所谓柔,是指道德上的感化;所谓刚,是指窃贼似的强硬。柔弱的人一般总会得到别人的扶助,而太霸道的人怨恨就会集中到他身上。正是由于这样的道理,纣王当年百战百胜,最后还是被周武王彻底消灭了;项羽每次都打胜仗,和刘邦大大小小打了七十二仗,七十一次都胜利了,最后一次却全军覆没,落了个乌江自刎的下场。所以汉代的学者随何说:“全国各路诸侯,都不希望项羽打胜仗。项羽打了胜仗,所有的诸侯都有危机、恐惧感,就彼此结盟,互相援救,所以楚国越强,对刘邦越有利。楚国项羽强大了,只会把全国的军事力量吸引过来与自己作对。”从这个道理看来,假若天下已定,前面只有一个敌人,只要一战就能解决问题,那么使用诈术一举获胜是可以的;倘若乱世英雄起四方,鹿死谁手还未定论,就不能目光短浅,急功近利。这个时候,要想获得彻底的成功,就必须取信于人,真诚相待,否则最后一定要失败、灭亡。根据这个原则,回过头来再看长平之战,当时正是七雄争霸之际,秦国统一天下的实力还不够,六国诸侯的力量还相当强大,白起一下坑了赵国四十万降卒,吓坏了各路诸侯,赶紧按照张仪的合纵之计组织联合战线同心协力抗秦。这样一来,对秦国非常不利。白起贪求奇功,自以为得计,实为秦国的一次大失败。因此何晏的观点是正确的。]

    公元前285 年,燕国上将军乐毅联合赵、楚、韩、魏,合五国之兵攻打齐国。齐军全线崩溃,最后只剩下莒城(今山东莒县)、即墨(今山东平度东南)未克。乐毅如果乘胜近击,攻克这二座城池完全是可能的,但他没有这样做,于是有人问:“乐毅不破莒城、即墨,结果丧失了开创大业的最后机会。这是不是他的过错?”

    夏侯玄说:“阅读乐毅的与惠王书,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差不多已经参透了符合大道之玄机、能按礼义善始善终处理大事的人。大凡一个人如果立志要最大限度地贯彻道德原则,把兼济天下作为理想的时候,怎么会迷惑于眼前的形势,仅仅把兼并敌国、称霸诸侯当做目标呢?乐毅一方面没有把兼并其它国家看在眼里,另一方面,他也不想为使燕国强大而不讲道义。

    蔑视眼前的利益,不贪求渺小的成就,这表明他的志向是要统一天下。一连攻克齐国七十余城,是为了运用他的机谋,使四海为之震动;围攻二座残城而不伤害百姓,就可以使他的仁善的心胸远近闻名。通过广布恩德来影响其它几个国家,就差不多类似成汤和周武王的做法了。乐毅宏扬他的远大战略,用对二城围而不歼的办法,以期得到百姓的信任,然后使齐国的残兵败将做出什么错事,使即墨、莒城的民众怨恨他们,这样就可以再放一条宽大的道路等待齐将田单等人归顺了。这时候,他就将用宽容和善的政策,也为齐国上层人物提供施展抱负的机会,在东海之滨做出榜样,在华夏大地收到效果,使我的恩泽有如春风、春雨一样和煦,让普天下的人民象春草一样受到滋润。

    天下老百姓感激燕王的恩德,这二座城他就会闻风而降。这样一来,帝王之业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乐毅虽然为了这二个城池迟疑滞留五年之久,目的却是想尽快取得天下。至于后来情况发生了意外变化,燕昭王一死,继位的燕惠王中了田单的反间计,夺了乐毅的兵权,让骑劫代替他,这都是无法事先预料的。乐毅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失败了,完全是时势变化造成的啊!如果他不这样做,而是以狂暴的大军进逼,用凌厉的攻势洗劫,屠杀二城的居民,把自己的残暴不仁暴露于天下,虽然二城也能攻取,但是那样一来,称王图霸的事业就全完了。乐毅怎么会不知道莒城、即墨可以速战速决呢?可是他顾忌的是城虽可拨,千秋大业却被破坏了;怎么会不知道迟疑不决最后可能有不察风云呢?

    只是因为速战速决与时局变化,其结果是一样的啊!

    “这样看来,乐毅不屠灭莒城、即墨,他的心理是不可以用常规去衡量的。”

    [有人说:“乐毅辅佐弱小的燕国,打败了强大的齐国,因为齐国过去曾趁燕国内乱侵犯过燕国,燕昭王为此恨极了齐闵王,决心出这口恶气。乐毅联合五国的兵力攻齐,想雪洗燕王的耻辱,在攻取了齐国七十余城后,包围了莒城、即墨却不急于夺取,意欲让其走投无路之后起义投诚。这样看来,乐毅所率领的是仁者之师。后人都认为乐毅是有战略远见的将才。可是能够认为他比诸葛亮在谋略上更高明吗?”

    张辅对此的看法是:“联合五个国家的军事力量攻击一个齐国,不能算是强大;在济水西岸混战一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能说是仁义。而孔明呢,文武之德兼而有之,仰天长啸,待时而发。刘备因有知人之明,三顾茅庐,咨询济世创业的谋略,孔明奇妙高超的策略有如泉涌,天下形势被他分析得清清楚楚,因此刘备拜他为军师,接着到东吴说服了孙权,联合抵抗曹操,抓住赤壁之战的大好形势,辅助刘备夺取了四川。到刘备临终之际,把军政大权委托给了他。孔明在战乱不息、天下纷扰的局势下,扶助幼主刘禅即位,统筹建立政府机构,配备各级官员,调整安置各种人才,在国内使用仁德的教化,运用军事谋略和武装力量保卫国防,然后广施仁政,使全国老百姓都受到实惠。诸葛亮行军打仗的时候,路不拾遗,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可惜就在他大功告成之际不幸谢世。阅读他的遗文出师表,就可以明白他的志向、谋略是多么宏伟远大了。他立身处世的原则,总是有功劳计在下属身上,部下有失误就引躬自责,看到别人有长处就服从,听了正确的意见就改正,所以他的声誉才会那么有力量,不论远近,他的影响都那么强烈、久远。孟子说过:‘懂得了伯夷的气节,贪婪的人应当自觉地变得廉洁。’我觉得了解了孔明之忠烈,奸臣也应当立刻变得有气节。孔明几乎是可以和伊尹、吕望一争高下的名臣,怎么能和乐毅相提并论呢!”

    商鞅原是魏国旁支的后代,因不被魏惠王重用,他便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千里迢迢去游说秦孝公,准备了帝术、王术、霸术三种方法和吞并六国的纵横捭阖策略,终于使秦成就了霸业。他能算作霸者的良师吗?

    刘向认为:商鞅为使秦国富强,在内政方面抓紧发展农业,在军事方面重视让有战功的人受赏进爵以鼓励将士。在执行新法的过程中,对朝廷里的权贵宠臣不留情面,对普通百姓不分亲疏远近。尚书所说的“没有偏心,不结私党”诗经所说的“周朝的治国之道象盘石一样公平坦白,象箭一样正直无私”就是象齐景公时的名将司马穰苴那样善于激励将士,象周朝的创始人后稷那么善于发展农业,对商君制定的一系列新法也不能再改变了。这一切,都为秦国后来兼并六国奠定了基础。所以荀子说:“秦国四代人都有超过别国的地方,不是靠幸运,是治理得法的必然结果。”譬如曾称霸一时的齐桓公能信守诺言,归还了占领的鲁国土地,自柯邑会盟之后,各同诸侯无不佩服桓公的信义;晋文公在围攻原邑的时候,与城中居民约定,三日城不下,就领兵而去,决不为夺城池杀伤居民,后来果然如期退兵。文公的这种作法,取得了各国诸侯的信任,所以赢得了盟主地位。桓公、文公所以能受诸侯拥护,应当归功于桓公的谋臣管仲和文公的谋臣咎犯(即狐偃,文公重耳的舅父)的智谋。

    可是商君变法成功以后,在攻打魏国的时候,魏使公子卬领兵迎敌,两军对峙,还没有交锋,商鞅投书给魏公子,大谈昔日在魏时的友情,并约定两人会面畅饮后,各自罢兵。结果商鞅不守信义,在会谈时埋伏武士俘虏了公子卬,袭击了魏军。各国诸侯因此畏惧秦国的强暴无信,谁都不敢与之建立友好关系。假如秦孝公遇到的对手是齐桓公、晋文公,这样的霸主联合各路诸侯的将领,统帅天下的军队讨伐秦国,秦国灭亡定了。只因为当时天下已经再没有齐桓、晋文那样的国君,所以才使秦国逐一兼并各国诸侯。商鞅自以为懂得王霸的道理,实际上就他所做的事来看,完全是南辕北辙。

    从前周朝的召公实施仁善的政治,死了以后,后世的人们思念他的恩德,做了蔽芾甘棠的诗来歌颂他。曾经在甘棠树下住的人,因怀念他的贤德都不忍心伐树,更不用说会伤害召公本人了。晋文公因管仲有大功于国,把伯氏的骈邑三百户赏给了管仲,伯氏毫无怨言。如今商鞅对内实行严酷无情的杀人、断趾等刑法,对外穷兵赎武,东征西伐,而他自己从被封于商、于之地后,俨然一国之君,被朝中贵族和曾被他的新法处罚过的权贵联合诬陷,最后车裂身死。这样看来,他离做霸者的良相还差得远呢!

    不过秦孝公杀他也不对。他应当在重用商鞅的同时,施行宽容平和的法律,再配合使用恩德,处处能证明一切措施都言而有信。这才差不多是真正辅佐君王成就霸业的作法。

    [历史上还有一种不同的看法是:商君起先通过秦廷姓景的太监见到了秦孝公,给他讲述帝王之道,孝公听不进去,不时打瞌睡。最后一次与商鞅交谈,商鞅给他谈霸王之道,他越听越感兴趣,两膝不知不觉往前移,乃至跑到了坐席下面。退出后,景监问商鞅:“你是用什么办法打动大王的,大王兴奋极了!”商鞅说:“第一次我对他讲帝王之道,大王说:‘这太遥远了,哪能闷闷不乐的等上几百年,慢腾腾的打基础,让子孙后代去成就事业呢?’我又向他讲做诸侯盟主的谋略,大王也想这么做,可是做不到。最后我给他讲富国强兵、统一天下的权术,他非常高兴,打定主意就这么干了。但是他要达到殷商、周武那样的德行,很难啊。”

    从前齐桓公与鲁庄公会盟于柯邑,庄公手下的曹沫用匕首逼迫桓公归还被齐国侵占的土地,桓公当时答应了,过后又反悔,不但不想归还沈阳等地,而且要杀曹沫。管仲劝他说:“这样做在各路诸侯面前失去了信誉,以后谁都不会再帮助我们。千万做不得。”于是桓公把鲁国三次打了败仗失去的土地悉数归还。消息传到各国诸侯那里,对齐国产生了信赖,都想依附了。

    齐桓公在位的时候,燕国受到山戌的侵犯,燕庄公向齐国求援。桓公帮燕国打退了山戌,领兵归国时,燕庄公因对桓公感激之至,送桓公到了国境,仍然恋恋不舍,不知不觉进入了齐国领地离国界五十里的地方。桓公说:“按礼仪来说,如果不是送天子,送诸侯不该出国境。你今天把我送到这里,我不能对燕国不讲礼节,那么从今以后就从这里算做咱们两国的国界吧。”于是以燕庄公送他所到之地为界,把齐国北边五十里以外的领土都给了燕国。

    又因燕国是周召公的后代,桓公嘱咐燕庄公复兴召公的政治,向当时在位的周平王进贡称臣,有如周成王、康王时那样。诸侯听到这件事后,纷纷追随齐桓公,桓公从此建立了霸业。

    从这些历史经验来看商鞅,他对内立法严酷苛刻,对外背信弃义,算不上霸主的良相是很明显的。不过话说回来,秦孝公急功近利,只求速成,因而使商鞅的帝王之道不能实行,商鞅是屈从于当时的形势和当权者的主观愿望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刘向认为商君不懂真正的霸术是错侯的。]

    诸葛亮因马谡失守街亭,按军法论斩。事后蒋琬对诸葛亮说:“战国时楚晋交战,楚国因元师得臣兵败被逼自刎,晋文公得信后很是高兴。可见往事不可不引以为戒。现在天下未定,处死马谡这样有智谋的大将,岂不可惜?”诸葛亮泪流满面说:“孙武所以能克敌制胜,是因为军法严明,也正因为此,晋悼公伐郑战于虎牢时,杨干仗着是悼公的弟弟,不听军令,被司马魏绛以军法论处。如今四海分裂,战争刚刚开始,如果废止了刑法,还怎么讨伐贼寇呢?”

    晋代史学家习凿齿说:“诸葛亮不能兼并魏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昔日晋文公在城濮之战中,看到荀林父没有及时过河,文公没有按军法处置他,结果取得了成功;楚成王不理解得臣是为了他才失败的,杀了得臣后导致了更大的失败。当时蜀国的疆域狭窄荒僻,人才比不上魏图兴旺,再把马谡这样的俊杰杀了,无可奈何收罗起用才德都较差的人,很明显是把法律看得比人才更重要。这种不记取三次北伐失败之教训的做法,还想成就大业,不是勉为其难吗?”

    [还有一件战国时的故事可以作为这一观点的参考。

    公元前597 年,晋景公命令荀林父(即桓子)率军与楚国在邲地(今河南荥阳东北)打了一仗,晋军大败。荀林父回国后请求处死自己。晋景公想答应他,士贞子劝阻说:“不可以。晋楚城濮之战时,晋军取胜之后,占领了楚军大寨,寨中屯积着大量的粮草,晋军整整吃了三天。晋文公仍旧神色忧郁。左右随从说:“有喜事还忧虑,如果有了忧愁还能高兴吗?”文公说:

    ‘楚国的元师得臣还活着,总是忧心忡忡,高兴不起来。困兽犹斗,何况是一位国相呢!’等到楚国杀了子玉(即得臣),晋文公喜形于色,说:‘这是晋国的再一次胜利,楚国的又一次失败呀!’从那以后,楚国有两代之久国力衰弱。现在上天或许是要给晋国一个严重警告吧!再把林父处死,让楚国得到双重的胜利,晋国从此以后大概再不会有与其它国家抗衡的力量了吧?荀林父事奉你大王,处理国务的时候竭尽忠诚,回家休息的时候想着称补过失。他是国家的楝梁啊!这样的忠臣,为什么要杀他呢?他这次失败,如同日月有日蚀、月蚀,怎能损害其光明呢?”晋景公听从了这一意见,恢复了荀林父的职权。]

    汉代的周勃在汉高祖死后,平定了吕后乱政,恢复了刘家的天下,历来被人们认为功劳很大,霍光比起他来怎么样?

    对这两个人应当这样看。

    周勃是刘邦的老乡,在刘邦南征北战打天下的时候,就是刘邦的功臣,众望所归,很受群众拥护。后来他官居太尉,手握军权,统率着百万大军,既有陈平、王陵这样的谋士帮助他,又有朱虚侯刘章等王子的援助,再加上郦寄在吕氏权臣的圈子里周旋游说,搞些阴谋诡计为他通消息,放烟雾,由于朝野上下人心所向,所以很容易成功。

    可是霍光呢,是在汉武帝突然病重,事出仓促,将辅助八岁幼主汉昭帝的重任托付给他的。在他独揽朝政,辅佐幼主期间,整个国家被治理得很好,全国一片安定繁荣的景象。后来发生了燕王刘旦的叛乱,他将一帮参与策划叛乱的人全部处死灭族,肃清了朝廷里的反对势力。

    昌邑哀王刘贺,是武帝的孙子,汉昭帝在位十三年去世后,因无亲生儿子继位,就推拥刘贺当了皇帝。可是这位公子一进长安,登上宝座后就yin乱昏愦,令人不堪。霍光与朝中文武百官商量后,废掉了刘贺,迎立流落民间的皇曾孙刘洵为汉宣帝。霍光肩负着汉家刘氏的重任,执掌大权先后二十年,威震朝野,名满天下,使汉朝中道兴隆,皇权延续,名声与伊尹、周公不相上下。作为汉代有贤名的辅相,从他对当时社会的稳定和国家的强盛所做的贡献看,与周勃相比,其优劣是很明显的。

    [关于对周勃的评价,袁盎和汉文帝有这样一段对话。袁盎问汉文帝:“陛下认为绛侯周勃是怎样的一个人?”文帝说:“是社稷之臣。”袁盎说:“可以说是功臣,还算不上社稷之臣。能称得上社稷之臣的,应当做到与主同在,与主同亡。在吕后篡权的时候,刘氏的子孙还很多,当时周勃身为大尉,握有兵权,可他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不去制止。等到吕后死了以后,文武大臣一致要求诛灭吕氏家族,太尉又拥有兵权,正碰上这种机会,所以才能大功告成。因此说他是功臣,不是社稷之臣。”]

    后汉的太尉陈蕃向汉桓帝推徐稚、袁闳、韦著。桓帝问他:“这三个人谁更好一些?”陈蕃说:“袁闳出身于权贵大家,通晓了安身立命之道后,洁身修行,品操越来越合乎圣人遗训;韦著很适于做京官,为人处事很有礼义,这种修养仿佛已经变成了他的生活习惯,他是那种人们常说的‘不扶自直,不镂自雕’的人;至于徐稚,他是南昌人氏,家境清贫,持身恭俭,卓然不群,在当地很有名声,应当说数他最为杰出。”

    东晋时的谢安(字安石)作为晋孝武帝的宰相,可以和谁相比?

    虞世南说:“从前东吴的宰相顾雍受封为侯的那一天,连家属都不让知道,前代的人们说起来都称赞他质朴稳重,无人能及。在东晋那种整个社会混乱衰败的时代,王朝日渐没落,全国战火四起,百姓常年惊恐不安。公元383 年,曾经消灭了前凉、前燕等六个少数民族国家的前秦皇帝符坚(字永固)亲自统帅百万大军,又有符融这样英姿勃发的丞相指挥精锐部队为前锋,一百万由青壮年组成的大军水陆并进,如狼似虎,浩浩荡荡,直逼江南。符坚自恃兵强将猛,还未开战,就在淝水西岸修建了一处宾馆,准备安顿被俘的晋朝皇帝。就当时秦、晋两国的军事实力的强弱而论,用鸿毛与秦山来比喻也不过分。而谢安能在这大军压境、旦夕即亡的关头,依旧泰然自若,悠闲自得,下围棋,赌别墅。五州都督桓冲提出派三千铁骑支援他,他坚决拒绝;他的侄子谢玄拟定了一份详尽的作战方案给他,他阅后不置可否,围棋如故。他的这些行为许多人都不能理解。实际上对于如何破敌,如何取胜的整体构思,这时他早已成竹在胸了。象谢安这样的人才,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万户侯的封诰,就能让方寸大乱呢?就其度量之大、安如秦山的素养而论,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人能比得上他。”

    隋炀帝在东宫做太子时,有一次问将军贺若粥:“杨素、韩擒虎、史万岁三人都被誉为良将,该怎么评价他们的优劣?”

    贺若粥回答说:“杨素是猛将,不是谋将[胆量过人,果断勇敢是猛将;精通兵法,胸有谋略的才是谋将]。韩擒虎是斗将,不是领将[斗志冲天,行动敏捷,矫健骤悍的是斗将;统帅军队纪律严明,军容整齐,雄壮肃穆的才是领将]。史万岁是骑将,不是大将[只能率领一支部队,作战所向无敌的是骑将;能聚集英雄豪杰,并使之人尽其才的才是大将。]

    隋炀帝心怀叵测地回答道:“说得好!”后来他一即位,对贺若粥非常猜忌,就借故把他杀了。

    我们从六种“正臣”研究到隋炀帝的“问将”目的在于总结当官的人品、业绩对国家兴衰之影响的经验。古人说:“大禹使夏朝兴旺,桀王却使之灭亡。成汤使商朝兴旺,纣王却使之灭亡。”阖庐使吴国战无不胜,无敌于天下,而夫差却被越王勾践俘虏,国破人亡。秦穆公使秦国显赫于诸侯,得到了周王的封疆,秦二世却遭受了怨声载道的难民的洗劫。当皇帝的,名号、权势虽然相同,然而功过、成败却各各不同,根本原因就在于用的人各各不同。正因为此,周成王即位时虽然还不过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由于有周公的辅佐,各国诸侯照样要朝拜他;赵武灵王在五十岁上被公子成、太傅李兑围困在沙丘宫,活活饿死,就是由于任用了李兑这样的人;魏国因为有了公子魏无忌,被侵削的国土才一一收复;赵惠文王因为任命蔺相如出使秦国,才使秦国不敢再出兵攻打赵国;楚国因为有了申包胥去秦国哭了七天七夜,求到了救兵,才使被吴国打败流亡他国的楚昭王回国复位;齐国因为有了田单用火牛阵打败了燕国,才使齐襄王得到王位。

    总结这些历史的经验,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得到了国家权力的君王,如果不能领导国家移风易俗,搞好思想道德的建设,网罗、选拔德才兼备的人才,辨别正义和邪恶的得失,综合吸取霸业和王业的经验教训,而能使国家长治久安,功成名就,永垂青史的,在历史上还从未听说有过这种先例。

    [由此我们可以明白,根据一个人的才能授于他能胜任的职权,是治理国家的最高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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