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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群人一现身,院儿里的绿林好汉们酒都醒了大半。

    因为这群人……是官差。

    带头的两人,列位应该也都猜到了,一个是李崇达,一个是柏逐龙。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那群官差,除了把守住大门外,还抬了具尸体进来。

    我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见过河里捞起来的尸体啊,一般来说,这种死了几天后的浮尸,因为体内气体膨胀,再加上河里的各种物质附着在身上,味道会很大。

    而邓天林的这具尸体,显然是没做过什么防腐和去味处理的,这会儿抬进来,光是那味儿,就让好多人把刚吃完的给吐地上了。

    “二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此刻,站出来跟李崇达和柏捕头讲话的人,是鱼头标。

    因为现在的他,已是龙头,这阵仗,理应是他出面交涉。

    “嗯。”李崇达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冲身旁的柏逐龙使了个眼色,吟了一声。

    柏逐龙闻声,当即回身两步,用腰间佩刀的刀鞘将盖在死尸上的布角挑起,继而轻巧地掀开了整块布。

    您想啊,这没掀开时味儿已经很大了,掀开还得了?当时就又有好些个人没忍住,哗啦啦又是吐了一片。

    而这时,李崇达才开口道:“今天早上,本官发现肥邓没来看比武,我觉得蹊跷,便带人前去他家里查看,结果发现他那屋已好几日没人住过了。”他不紧不慢地停顿了一下,并将视线缓缓移到了数米外的一张桌子那儿,停留在了大啲的身上,再道,“我们四下打听,并从街坊邻居那里得知,三天前的傍晚……有个双臂绑着矫木(大啲骨折还没好)的人,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混混去拜访过邓天林,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了。”

    他这话刚说完,唰唰唰……全场几百双眼睛就全都盯住了大啲。

    大啲倒也不怂,因为他真没干啥呀,因此,他立马就站起身来:“咩啊?都看着我干嘛?”他说着,就瞪住李崇达,“你想诬赖我杀了邓伯?”

    “你没杀?”李崇达可一点都不激动,他只是很平静的,用一种介于疑问和反问之间的口气问道。

    “我呸!”大啲现在拍不了桌子,也只能喷口水了,“你少血口喷人!我那天是去见过邓伯,但我带人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

    “哼……”这一瞬,李崇达还没接话呢,坐在另一桌上的阿仂就发出一声冷笑。

    他的笑声不算太响,但在这相对肃静的情景下,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大啲。

    “妈的……你笑你老母啊?”大啲这人啊,确是有点容易上钩。

    阿仂就等着他问这句呢,所以大啲话一出口,阿仂就接道:“谁能证明?”

    “啊?”大啲没听懂。

    于是阿仂又用更具体的方式问了一遍:“你说你走的时候邓伯还活着,谁能证明?”

    “肏!”大啲这性格,被人骂两句或许还能忍,但被冤枉他可忍不了,再加上各种新仇旧怨,大啲的情绪一下就有点失控了,他一脚把自己面前的桌子踢翻,冲阿仂大吼道,“你个狗日的!平时就处处跟我作对,现在还想乘机诬陷我?老子为什么要杀邓伯?”

    “呵……”阿仂再度冷笑,既然对方问了,那他自是要把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说出来,“因为叔父辈们唯邓伯马首是瞻,如果不是他点头,‘选龙头’也不会被改成‘打擂台’,那样的话……这届龙头就很可能会是你。所以,你对邓伯怀恨在心,去找他理论,并想让他出面再把规矩改回去。遭拒后,你就恼羞成怒,杀人泄愤……这个理由,够不够?”

    “你……你这……”大啲听到这里,已经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他很想上去跟阿仂拼了,可惜双手受伤不好整。

    而就在大啲思考着自己靠咬的有没有可能搞定阿仂之际……

    “堂主——堂主!大事不好啦!”一阵疾呼又从门口那儿传来。

    这来的是谁啊?

    也不是谁,就是阿仂的一名部下而已,而他口中喊的“堂主”,自是指阿仂。

    这人呢,无疑是阿仂事先安排好的,阿仂本来是想等到鱼头标过来跟他提了“龙头棍”之后,再派个小弟借着上茅厕的时机朝院子外面发个信号,随即这个“演员”就会登场,在众多同道面前演一出戏。

    但阿仂没有想到,鱼头标从酒席开始就一直忙着应付各路英雄的敬酒,还要不停收小弟,根本都没空过来搭理他。

    阿仂也不可能自己主动过去提这事儿,因为考虑到后面的“戏”,他要是主动去提起棍子,就有点太刻意了。

    于是,这事儿就僵住了……

    鬼知道还等多久阿仂才能找到节骨眼儿,万一鱼头标喝高了,今儿压根儿就想不起来提棍子的事,阿仂还真难办。

    好在……李崇达这会儿突然带队闯了进来,打破了僵局。

    阿仂安排的那名部下呢,既然能被安排做这个事,自然是个挺机灵的人,他远远瞅见这边的变故,便自行判断如果再不登场可能就没机会了,因此他就见机行事地入场了。

    “让他进来。”李崇达只回头朝门那儿瞥了眼,就示意门口把风的官差把这喽啰放进来。

    那喽啰也是迅速锁定了阿仂的位置,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他的堂主老大面前,扑通一跪,并用全场都听得到的声音、带着哭腔、喘着粗气道:“堂主!不好啦!龙……龙头棍……被人偷啦!”

    此言一出,举目皆惊。

    “什么!”而阿仂呢,先是假装震惊了一下,然后表情变了几变,又假装思考了一下,最后,他再缓缓转过头,看向了大啲。

    “你又看我干嘛?”大啲被他饱含演技的深沉眼神盯得都有点虚了。

    “知道龙头棍藏在哪里的人,除了龚爷、我、以及我手下负责秘密看守的几个人外,就只有邓伯。”阿仂这句,还只是开了个头,“哼……我就说,之前你手下的长毛在擂台上落败后,你怎么一声都不吭,这不像你大啲啊,原来你是早有打算,想搞事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在场的很多人也都想起了大啲当时的“异常”,这让本就萦绕着大啲的那种怀疑的空气,现在已变得越发接近于“确信”了。

    “你胡说八道!”大啲此时倒是冷静了下来,因为情势对他越来越不利,他也知道光是发火并不能洗脱嫌疑,“邓伯为什么会知道龙头棍藏在哪里?就算他真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他知道?我真要逼人说出棍子下落,我直接来砍你好了!我找邓伯干嘛?”

    列位,这就叫情急之下,越描越黑啊。

    虽然刚才阿仂的那句话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但终究是没说出“抢棍子”这三个字来,而现在大啲自己几乎是说出来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去逼阿仂说出棍子藏在哪里,而是去胁迫邓伯并灭口,这问题就是废话……一个是身边有众多小弟保护的现任大佬,另一个金盆洗手多年,除了一条狗之外没半个手下的退休肥佬,哪个比较好对付,这不明摆着吗。

    “龚爷死后,我担心会有人打龙头棍的主意,万一我哪天被那人做了,联络不上我那几个看管龙头棍的手下,会很麻烦。”阿仂这边,说辞则是早已想好,“此事事关重大,我再三考虑后,便决定把藏龙头棍的地方告诉邓伯,我以为……邓伯金盆洗手多年,且德高望重,再怎么也不会有人对他不利,告诉他是最妥的,唉……没想到却害了他。”

    阿仂悲天悯人地感叹了这么一番后,眼中还闪起了泪光。

    他这话看似说得通,并且又一次暗示了大啲就是杀死邓伯的凶手,但是他对大啲这一连串问题中那唯一一个他无法解释的逻辑点,即“大啲为什么会知道邓伯知晓棍子的下落”,却是避而不谈。

    但这……也足够了。

    这种情形下,不会有人在意那些细节的。

    气氛到这儿了,那大家觉得你吃了几碗儿粉,就是几碗儿。

    就算上了公堂,那年头……也不会有多少老爷跟老百姓讲什么逻辑,对付大啲这种绿林匪类就更不讲了,把你打到招了不就完了嘛。

    “我看……已不必再说下去了。”李崇达似乎也觉得他们这场戏也差不多了,所以他适时开口,并朝手下官差们挥了挥手,指向大啲道,“带回去,有什么话,到了衙门再说吧。”

    “我……我没杀邓伯!我是冤枉的!”大啲见人家上来拿人,也只能喊冤。

    因为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对面又有柏逐龙这种高手在场,逃跑是断然不可能的;他要真去逃跑,那在旁人眼里,这就跟认罪没区别了,万一被柏捕头来个“就地正法”,那他就是赔了性命又背锅。

    而大啲身边的手下们呢,也都不敢去阻拦官差,毕竟现在全场都觉得大啲是杀邓伯、盗龙头棍、试图搞事的真凶,且这家伙平日里的性格作风和今天的一些反常举动也都使他看起来很符合这一推论,这时候大啲的小弟们若去帮大佬阻挡官差,挡不挡得住另说(肯定挡不住),事后他们还可能会被认为是帮凶连坐。

    就这样,在这“龙头杯”落幕之际,又生出一番新的波澜。

    龙头棍下落不明,鱼头标这龙头之位还能不能坐得稳?

    在此之前,鱼头标究竟是如何坐上这位置的?他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阿仂又能否如愿,在构陷大啲之后,顺利争得龙门帮帮主之位,并在今后以“找到龙头棍”为功劳,再图大计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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