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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个很大众的中产阶级男孩,让他一个人在大宅里呆着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你认为他之前的那些风流韵事,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他为了分散注意力,把他对这种空旷的恐惧掩盖过去?”珍妮也忍不住被切萨雷的话吸引——虽然克里斯是他们两人都很熟悉的朋友,但切萨雷几乎从来不对珍妮评论他的个性,从未分享过他的私人看法。“这么说的话,你会觉得他很可悲的——你知道,找不到朋友来分散注意力,只能用他的名气来吸引一些伴儿——”

    “未必是没有朋友,但你不得不承认,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切萨雷摇了摇头,“而且这也未必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毕竟他之前的生活对很多人来说都相当有乐趣和吸引力,克里斯托弗也可能确实有一段时间真正地乐在其中——不过,如果要我说的话,他的性格还是带了强烈的原生家庭烙印,克里斯依然是很需要爱和关注,很渴望安定下来的,至于他之前的种种韵事,也有一些渴求注意力的成分在内,他希望他的举动能招来一些管束和批评,这能让他感受到他的真我——很显然,不是那个创造出来的营销形象,那个造星工业的产品——真正的他还是有人关心的,他依然还有完整的生活,没有被外在的明星形象完全吞噬。”

    “就像个小男孩,需要大人的关注,所以故意推倒花瓶。”珍妮说,她眯着眼回想了一下刚见面时克里斯的形象,然后摇了摇头,“不过我很难把这么可爱的形象套用到他身上,你知道,他实在是——满讨人厌的,在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但他也可以非常讨人喜欢,这一点你肯定有发言权。”切萨雷对珍妮送过一个打趣的眼神,珍妮白了他一眼,“这确实是明星常见的问题,内外失衡,只是每个人处理的办法都不一样——这也是我欣赏克里斯的一点,他几乎已经完全习惯了忽视这种孤寂感,享受明星身份带来的特权,而你也知道,这种特权到底意味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特殊待遇,影响力——你的眼光注视的地方都会成为富饶之地——”

    珍妮不由自主地点着头,切萨雷则继续说道,“但他在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以后,就中断了这样的享乐,当然,他现在和米尔关系不错,但在他遇到米尔之前,试着想一下他是怎么在大宅里生活的,那么大的一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现在我们都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样的了——而他可以随时拿起电话,享受二十多个妙龄女郎的陪伴——”

    “好吧,”珍妮叹了口气,“你说服我了,克里斯的确值得赞赏,尤其是我们都知道几年前他有多幼稚。”

    话虽如此,但她依然为切萨雷选择体谅克里斯的难处而耿耿于怀,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做出怪相,而切萨雷——他居然发出了愉快的轻笑,这又是那难得一见的真正的笑,让他在一瞬间看起来年轻了不少,甚至就像是个刚毕业不久的社会新鲜人,还会因为一个无聊的玩笑而乐不可支——

    “你是故意的,”珍妮瞪着他说,“你完全是故意的,是吗?可恶,而我还坠入你的圈套中——”

    切萨雷真的笑出了声,他一边笑一边说,“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这么需要别人的称赞——居然真的渴望到了这个程度,看来从某种角度来说,你的幼稚和克里斯比也是不相上下……”

    珍妮死死地瞪着他,愤怒地咀嚼着嘴里的生菜,切萨雷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他看了珍妮一眼,又偏过头,肩线轻微地颤动了几下,才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不过,说真的,我确实没想到你和克里斯一样,也需要别人的夸奖,”他说,“因为你明显要比他成熟和有自制力得多,我想你也很清楚这一点。某种角度来说,克里斯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你已经是个社会人了,我们的婚约正是说明了这一点——很难想像你能给克里斯安排一段假婚约,你会很担心他搞砸的。”

    “他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珍妮摇了摇头,由衷地说,“你可以说他没长大,但你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他要比我们都更有底线。”

    “确实如此。”切萨雷想了一下,往嘴里送了一口意面,“所以他比不上我们有钱——世界是公平的。”

    珍妮只能无言地点了点头,餐桌上一时陷入了沉默,她妒忌地看着切萨雷享用肉酱意面——虽然看似健康,但毫无疑问的重盐重糖,因为放了西红柿酱,但看起来真的该死的好吃——嚼着嘴里没味儿的沙拉,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知道吗,我发现了很有趣的一点。”

    “hm?”切萨雷还埋首在餐盘上方,举着叉子往嘴里送意面,他没有放下叉子,只是对她挑起眉毛——珍妮发现他在私下的场合,或者说真正的居家场合,表情其实还蛮多的,而且有时也没那么得体和优雅。

    “我们都不喜欢假结婚,这一点可以肯定,”她放过了刚才得到的这个认知,继续地说,“但不喜欢的点各有不同,我,很明显,我不喜欢婚礼,也不喜欢为了钱出卖我的私生活,总的说来,我是不喜欢这件事象征的意义,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但你,你不喜欢的主要是在镜头面前表演,还有保镖、狗仔的跟拍,你不喜欢的是这件事带来的不便,但对于为了钱而第一次结婚这一点,你好像适应良好,怡然自得,是吗?”

    切萨雷一边嚼一边思考,过了一会,他指着珍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嘴,一边吞咽一边说,“你的观察力一直值得赞赏,确实,我好像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珍妮说,把不解的意思塞在一个音节里表达了出来。

    “听起来的确违反常识。”切萨雷略微考虑了一下,“不过我真的认为这没有什么——这是一段目的明确的婚姻,它有它重要的意义,能为我们解决一个切身而且紧急、事关重大的问题,没有任何混乱不清之处,从开始到结束,双方都保持友好,没有伤害,也不会波及到善意第三方——你不得不承认,它比马里布、比弗利山庄,甚至是全美8o%的婚姻都要更有建设性,不是吗?”

    面对泰然自若的切萨雷,珍妮第一次尝到了欲语无言的滋味,她想要寻找推翻这个论点的证据,但却无法有效的思考——有一部分的她情不自禁地思考着切萨雷这句话所透露的信息:他的童年,他父母的(她侧面注意到的)多次婚姻,还有‘波及到善意第三方’暗示的那些故事,那些结合切萨雷曾经透露的信息,可以轻易猜测到的故事——

    “呃……好吧。”最终她决定不去触碰这个话题,这个话题有些——太私人化了,并不是朋友可以轻易提起的——“我没想到你对婚姻的看法会如此的……现实,你知道,因为你对莉莉安曾求过婚——”

    珍妮说完就后悔了——他们从未谈起过莉莉安逃婚的那个夜晚,她私下曾认为那是切萨雷最脆弱而悲痛的一个夜晚,起码是她见过的最悲痛的夜晚,而当时她并未被邀请见证那一幕,所以贸然谈起这件事给人一种……过线的感觉,即使现在的谈话氛围很自然和轻松。

    “抱歉,”她迅速说,低下头去喝水,不敢直视切萨雷的表情,“我不是有意……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切萨雷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但珍妮能感觉得到他并没有生气,恰恰相反,他散发出的气场让她感觉到他正在思考——

    她壮着胆看了他一眼,切萨雷确实没有流露出愤怒、悲伤、生气,或者是任何受到创伤的反应,他的肩线甚至没有绷紧,看得出来,她的这个问题不让他觉得被冒犯,也没有激起他的防御反应,恰恰相反——如果珍妮的观察没有出错的话,在淡金色睫毛之下,切萨雷确实流露出了怀念的眼神,并不悲伤,而是充满了缅怀,看起来,莉莉安对他来说已经完全是过去式了——一段美好的过去,但它毕竟已经是过去了。

    “你说得对,”最终,他开口说道,重新拿起叉子,开始卷动意面。“曾经我的确没有这么清晰的认识——可能这会让你不可置信,但我的确也年轻过——”

    珍妮忍不桩哈’地叫了一声,“虽然被你猜到,但我还是要说——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有年轻过。”

    切萨雷的唇角出现了轻微的笑意,仿佛是在说着‘不出所料’,他一本正经地把面条送进嘴里,在几下咀嚼后继续话题,“我确实有过年轻、无知的时光,如果要我说的话,一直到现在我都还保持着比较纯粹的饥.渴状态,我还有非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只是我的弱点和无知之处未必要为人所知,更完全不必为我的客户所知。他们只需要知道我有多出色,多可靠就够了,我在什么时候会感到不安、迷茫、没有把握、搞砸——这是我自己的事。”

    “所以在代理我期间,你还经常是一边摸索一边尝试,然后装成个老手的样子训诫我?甚至在大梦刚开始创办的时候,甚至在现在都是如此?”珍妮夸张地高喊了起来,“所以你完全是个大骗子?所有人都被你沉着的外表骗了,不知道你毫无真材实料,只有脸皮功夫——甚至连脸皮功夫都是装出来的?”

    “不论我有多少次是一边学习一边处理问题,当我训诫你的时候,你要相信,杰弗森,我都一定是非常有底气的,”切萨雷送给她一个白眼,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因为你当时就是这么的菜,这么的愚笨——现在,我们到底是要斗嘴还是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珍妮当然想要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她和莉莉安甚至都没怎么讨论过这方面的事,她慌忙在嘴上做了个拉动拉链的动作,乖巧又求饶地对切萨雷眨动着双眼——而切萨雷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在我26岁的时候,我从没有认真考虑过婚姻,在我心里这是个混沌的概念,既然很多人在2o岁后半段结婚,而我又有一个稳定交往的女友,那么,在交往三年以后求婚,是合乎逻辑的,也是合乎期待的——起码是合乎一般女性期待的,也是负责任的。”

    他重新开始卷着意面,“对于求婚以后发生的事,我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我们应该会过上传统的白篱笆生活,因为莉莉安就是这么一个传统的女孩——你知道她的个性。”

    珍妮也忍不住加入切萨雷,和他一起微笑起来,因为莉莉安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女孩,一个让人想到她会微笑的女孩。

    “而这种生活也符合我的期待,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绝对不会像我的父母一样,总是匆忙的结婚和离婚,我确实挺向往这种白篱笆生活,我不知道求婚以后我们该怎么实现这一点,”切萨雷耸了耸肩,“但,既然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做的,那么我想它应该就会那么自然地发生。所以,我求婚了——然后你当然非常清楚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跳掉这一段。”珍妮建议道,但切萨雷摇摇头。

    “这并不是痛苦的回忆,”他说,“现在已经不是了,恰恰相反,莉莉安的反应让我现在想来尤为庆幸,如果不是她保持了清醒,我们也可能会陷入上一辈的覆辙里,开始又一段匆忙而缺少考虑的婚姻——然后结束得大为难堪,给当时可能存在的孩子带来深重的影响——在你没有考虑清楚的时候步入婚姻,不是负责任的做法,相反,这是最不负责任的做法,我很高兴莉莉安最终让我明白了这一点,也让我明白,我并没有能力去拥有这样的生活。”

    “呃……”珍妮说,她觉得有些尴尬,因为这话听起来的确很可怜。不过切萨雷看上去倒是还很正常,他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悲伤的事。

    “这不是什么需要回避的事。”他说,“你很清楚,莉莉安不喜欢好莱坞,这种厌恶已经影响到了她对我们两人未来的憧憬,而她的不喜欢是有非常正当的理由的,我不能要求她来适应好莱坞,理想的选择是我离开好莱坞,选择另一个行业,一个不会频繁触犯到她底线的行业,但我——只是不愿意这么做,我很清楚,她非常爱我,她也许是我能遇到的最好的女孩,而她也已经为我忍耐了好几年,现在应该轮到我付出了——但我只是不愿这么做。”

    他喝了一口水,耸了耸肩,“一个不能把爱人放在事业之前的人是不能拥有婚姻的,起码不能拥有传统意义上的,我憧憬过的那种婚姻,这是非常简单的事实,基于简单的公理:你把时间花在哪里,哪里就会回报你。实际上,弄明白这一点以后,我反而轻松多了,这块迷雾消散了,我明白了它的运作原理,也明白我不可能两者兼顾,而我也已经自然的做出了选择。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在我和莉莉安的关系里,真正感到愧疚的人是我,你看,在我搞明白这一点之前,我浪费了她太久的时间,也让她付出了太多太多的感情。如果不是她对好莱坞的厌恶阴错阳差地拯救了我们,也许我们会用很多年才能痛苦、费力地发现这个道理,造成——我之前说过的那些麻烦的伤害。”

    “噢。”珍妮低声呻.吟起来,“别告诉我你还把这些话告诉她了。”

    “我的确告诉她了,”切萨雷说,他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珍妮无力地说,“但我猜她听了肯定不高兴。”

    “的确,她哭了,”切萨雷古怪地看了珍妮一眼,像是在好奇她为什么能猜得这么准,“她说她为我感到抱歉——其实她不必,这纯粹只是选择问题——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不知为什么,知道我可以完全放弃这样的尝试,反而让我有种……放松的感觉。而这可能也是我对于假结婚这个主意并不反感的原因,我想,既然我没指望过拥有多神圣的婚姻,或者干脆是拥有婚姻,那能利用它为自己解决一个麻烦其实是相当理想的选择,不是吗?”

    珍妮有种欲语无言的感觉,在那么一瞬间,她也情不自禁地和莉莉安一样,对切萨雷感到抱歉——他越是真诚的困惑,这种抱歉的感觉就越浓烈,她明白自己不该把真实的想法说出口,然而——

    “我能明白你的感觉,”珍妮说,她叹了口气,这口气主要是对她自己叹的——真的,她不该说的。“而且这话也不该由我来告诉你,尤其是在我主张我们应该继续履行婚约之后——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切萨雷……”

    “也许你觉得你没有能力爱人,或者你选择不去爱人,或者恋爱在你的生命中居于很次要的地位——”她望着切萨雷真诚地说,想要把自己的情绪传递给眉头微拧的他——他甚至还在卷着意面,“而我也不能对你保证你一定就有这样的能力,你依然会遇到真正的爱人,然后你就会后悔——我不会对你说这些瞎话,但我要告诉你,真的,你要相信我,我要从过来人的角度告诉过你,不管你对正常的婚姻生活有多漠然,多不抱希望,这依然不意味着你能毫无障碍地把自己的婚姻当成筹码,去交换别的利益,也许现在你觉得自己可以,但当你真正结婚的那一刻——你会感受到这个主意真正的滋味,到那时候它才会回过头狠狠地咬在你的屁股上,真的,到那时候你才会明白,你的想法是错误的,不论如何,你不应该这样慢待自己的人生,你不应该这样慢待自己,这么做付出的代价,要远远比你想得更大……”

    她望着切萨雷,望着他的眼神缓缓发生变化——先是狐疑,然后是触动、深思,更深的怀疑——毫无疑问,就像是刚才的切萨雷,她的话实在透露太多信息了,以至于对掌握了足够细节,对她足够了解的听者来说,这番话本身就包含了一个故事,她可以想象得出逻辑的推演和建构——她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她在不为人知的过去里曾结过婚?这一切是否和上一次她忽然对某个富家子弟的另眼相看有关?而她在经历过一次以后,知道它有多么的沉重以后,还会选择再一次重蹈覆辙?这难道不是——

    “这难道不是……”切萨雷开口说,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字句,但最终还是直接地说出口,他深蓝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几乎有些发绿——专注地凝视着珍妮,似乎是想要通过这个尖锐的问题重新认识她,“如果你对此早已有深刻的认识,却还是选择这么做——这难道不是……很可笑吗?”

    “是啊,”珍妮低声地说,她无法不赞同切萨雷的说法,“这难道不是很可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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